放下手機的李玥祈。
睡意全無。
她悄無聲息地從床上下來。
赤著腳,像一隻警惕的貓,來到了窗邊。
她沒有拉開窗簾,隻是掀起一個極小的縫隙,向外望去。
果然。
在路燈昏暗的光線下。
有幾輛黑色的轎車。
如同潛伏在陰影中的捕食者。
靜靜地停在她家附近的不同角落。
封鎖了所有可能的出路。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
手機已經不能隨便使用了,很可能會被竊聽。
剛才父親打來的那個電話……
還有給我的這一串手機號碼……
李玥祈收回目光,回到床邊坐下。
她仔細地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一串普通的號碼,眉頭微蹙。
然後,她似乎想起了什麼,眼中閃過一絲明悟。
小時候的她,就因為遠超同齡人的聰慧而聞名。
大人們都喜歡用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問題來考她。
而當時的自己,也總是很得意於能輕鬆解答。
直到有一次,父親為了“挫敗”她的銳氣,特意找到了林綺阿姨。
設計了一套極其複雜的數字加密難題。
那套加密係統,可以用一串看似無意義的數字。
來傳達出各種各樣複雜的信息。
父親給的這串號碼,根本不是一個電話號碼。
它是一封加密的信。
李玥祈沒有開燈。
房間裡一片漆黑。
她借著手機屏幕那微弱的光,在腦海中飛速地進行著解密運算。
數字與符號在她的思維裡重組、排列、替換……
最終,她得到了父親真正想讓自己聯絡的那個人的名字。
樓下的黑色轎車裡。
一名黑衣人正對著手機,低聲報告著情況。
“目標沒有異常,她剛剛接了她父親的電話。”
“……是,我們查過了,來電顯示的號碼,是一位名叫林綺的律師。”
“資料顯示,這位律師目前在淩羽市。”
電話那頭的王柳沉默了一會兒。
“……她沒有撥打那個電話?”
“沒有。”
“窗簾拉起來了?”
“唉,對,拉起來了。”
“上去看看。”
“什麼?!”
黑衣人有些害怕。
“那可是……李玲笙的女兒啊……”
“那她現在也隻是個小女生!”
電話那頭的王柳,發出了憤怒的咆哮。
“你們在怕什麼!直接去!把人給我抓回來!”
“……是!”
十多名黑衣人迅速下車。
他們從懷中摸出手槍,動作熟練地上膛。
小心翼翼地潛入了公寓樓。
來到了李玥祈的家門口。
一人拿出專業的開鎖工具開始撬鎖。
伴隨著幾聲輕微的“哢噠”聲,門被打開了。
屋內漆黑一片,寂靜無聲。
一行人魚貫而入,分散開來。
對整個房間進行了地毯式的搜尋。
但結果卻是,一無所獲。
床上是空的,衣櫃裡除了衣服之外什麼也沒有。
李玥祈的身影仿佛憑空消失了一般。
就在這時候,有人發現了異常。
“頭兒!這裡的窗戶開了!”
他們發現了衛生間裡,那扇連接著外牆管道的側窗,正開著一道縫隙。
黑衣人的頭領立刻拿起電話報告。
“目標逃走了!”
“該死!她應該沒走遠,快去追!”
得到命令後,所有的黑衣人都迅速撤離了房間。
開車向著不同的方向追去。
在確認樓下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聲,並漸行漸遠之後。
天花板上,一塊偽裝得天衣無縫的隔板被悄無聲息地推開。
李玥祈背著一個小小的背包。
如同靈巧的狸貓一般,輕盈地從上麵跳了下來。
穩穩地落在了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她再次走到窗邊,確認那些黑衣人都已經開車離開後。
才轉身迅速地離開了自己的屋子。
迷迷糊糊之間,亞諾醒了過來。
劇痛和黑暗的記憶如同潮水般湧來。
讓他下意識地想要蜷縮起身體。
但他很快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舒適的床上。
身上蓋著溫暖的被子。
更重要的是,身上那些被毆打出來的傷口。
都已經被仔細地處理過,塗上了清涼的藥膏。
他……被人救了?
他打量著這個陌生的房間,裝修風格簡約而奢華。
空氣中飄散著一股像是某種名貴香煙的味道。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她有著一頭和他一樣耀眼的銀白色長發。
被乾練地紮成了高馬尾。
她的相貌無比漂亮,五官精致得如同上帝最完美的傑作。
眉眼之間,和亞諾記憶中母親的模樣有七八分相似。
但是,她的麵色冷漠如冰。
那雙同樣冰藍色的眼眸裡。
透著一絲毫不掩飾的狡黠光芒。
女人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開口問道。
“你叫什麼名字?”
亞諾沒有回答,隻是用警惕的目光看著這個陌生的女人。
女人見狀,冷笑了一聲。
她將指間夾著的女士香煙,在旁邊的煙灰缸裡掐滅。
然後突然伸出手,一把揪住了亞諾的頭發。
她湊近了,像是在聞一件物品的味道。
“嗯……”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那個農夫和那個女人生的雜種。”
亞諾吃痛,卻無法掙紮。
他隻是小心翼翼地看著這個女人。
從她的話語中,他能感受到一種對自己父親刻骨的厭惡。
“我早就警告過她。”
“警告過她!”
女人的情緒,似乎因為想起了什麼而變得有些煩躁。
“不要生孩子!不要和人類生孩子!”
“這種血脈是詛咒!為什麼還要生孩子!”
“你為什麼永遠都不聽我的話!為什麼!”
她的情緒徹底失控了,像一頭被激怒的母獅。
在房間裡煩躁地來回踱步。
她一邊說著,一邊又從煙盒裡抽出一根煙。
用微微顫抖的手點燃,深吸了一口,吐出繚繞的煙霧。
似乎是想用尼古丁來麻痹自己。
“真是個麻煩。就該讓你死在那個巷子裡。”
亞諾等她稍微平靜一些之後。
才忍著身上的疼痛,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這個和母親如此相像。
脾氣卻截然不同的女人,輕聲說道。
“雖然我不知道您是誰……也不知道您和我父母的關係……而且,您救了我……”
“但,但是我覺得,您不能那樣說我的父母。”
“嗯?”
女人的腳步停下了,她微微回過頭。
冰藍色的眼眸中,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您您並不了解我的父母”
下一秒,她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亞諾麵前。
一把掐住了他脆弱的脖子,將他狠狠地按在了床頭!
“我不了解!?我不了解她?!”
“看看你自己!”
她的聲音,因為憤怒而變得尖銳。
“你的頭發!你的瞳孔!還有你身體裡的那些力量!”
“這些是詛咒!你不痛苦嗎?!你應該從出生的那一天起,就伴隨著永無止境的痛苦,對吧?!”
“這些,都是你那個愚蠢的母親帶給你的!”
“是她!讓你帶著這該死的詛咒降生!”
“不……不是的!!”
亞諾被掐得幾乎窒息。
他用儘全力掙紮著,漲紅了臉。
一字一句地從喉嚨裡擠出反駁的話語。
“雖然……很痛苦……但……母親帶給我的……不是詛咒!!”
“你說什麼……”
女人掐著他脖子的手,不由自主地鬆了幾分。
“是……溫暖的……生命……”
“母親……是帶著愛,讓我降生在這個世界上的……我愛我的父母……我的父母,也同樣愛著我。”
“這不是一個詛咒……”
“我的頭發,我的眼睛,我身體裡的血脈和那些寒冷的氣息……”
亞諾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不屈的火焰。
“……都是我的父母,送給我最好的禮物!!”
女人像是被這句話刺痛了。
她狠狠地,將亞諾扔在了床上。
為了平複自己那翻江倒海般的心情。
她站起身,來到窗邊。
背對著亞諾,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冰冷的空氣。
“為什麼你這麼像她這種愚蠢,這種執拗是我的問題嗎為什麼你總是不願意聽我的話”
“對不起……我是不是,讓您生氣了?”
亞諾看著她那劇烈起伏的背影,小聲地問道。
“是啊。”
女人的聲音恢複了些許平靜,但依舊帶著一絲嘲弄。
“你真是個小壞蛋,小雜種……”
她抬起手,撩開了自己那有些淩亂的銀色長發。
然後靠在窗邊,雙手環抱在胸前。
整個人又恢複了那種冷漠而疏離的氣質。
“你已經漸漸控製不住身體裡的那股力量了。”
“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