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陽對於老侯的說法，還是比較認同的。
以曹陽現在的地位和影響力，肯定是可以直接插手金雞獎，甚至改變金雞獎的評選規則的。
但不是有那麼句話嗎，叫過猶不及。
他是可以暫時達成目的，彆人也不敢跟他正麵硬剛，可過後呢？
當你觸動大多數人的利益，引起大多數人的不滿，那麼肯定就會有很多人給你暗地裡使絆子，告你的黑狀，對你吩咐的事敷衍了事。
單打獨鬥早就證明是行不通的。
除非你隻想“任性”這一次。
到了曹陽現在這個地位，不客氣的說，在影視圈也算是既得利益者了。
無論哪個行業，作為既得利益者，都不想有人闖進來破壞行業的發展，進行再分配。
所以，電影行業的發展和可持續性發展，也是曹陽該考慮的問題。
這就需要改變或刨除一些破壞行業發展的弊端，以及製定一些可以限製破壞行業發展的規則出來。
當然，這些也不是曹陽一個人可以完成的，哪怕團結帶領一些人，拉攏一些人，最後也不一定真能做出更好的發展。
可是，再差又能差到哪去呢？
慢慢試著來吧。
比如這次的金雞獎，也不用太過激進，但要有所改變。
“你有什麼打算？”
老侯問道。
老田也瞬間抬頭向曹陽看了過來，他明白老侯這句話的意思。
曹陽想了想，說道：“金雞被人詬病的地方非常多，比如有些電影甚至都沒公映過，或者公映了幾乎沒人看，卻能拿到大獎，這就會備受質疑。
比如很少有人知道，金雞的具體評選標準是什麼，沒有具體的標準，在很多人看來，就更容易被操控。
比如評委的不專業，很多評委甚至都不是從事電影行業的人，而且每次都有很多這樣的人進入評委名單。
再比如，存在分蛋糕現象，最近兩年還存在向彎彎和香江電影和電影人傾斜的現象。
諸如此類的弊病還有不少。”
老田齜牙咧嘴，向曹陽伸出大拇指，這些東西他早就看不慣了，無奈這些也不是他能改變的。
老侯張了張嘴，心裡有很多話要說，他跟老田的想法差不多，都以為曹陽說這麼多，是想一次性改變這些弊病。
但是怎麼可能啊！
革新，無論在哪個國家，無論任何行業，無論支持的力度有多大，都是異常困難的事情。
而被推到前台的那個人，往往也都沒有太好的結局。
這是幾乎肯定的事情。
現實就是這樣，哪怕革新成功了，但因為得罪了太多的人，為了平息所謂的“眾怒”，往往需要“犧牲”最前台的人。
老侯心裡暗自下定了決心，北電好容易才出了個曹陽，決不能讓曹陽站在台前。
他看了老田一眼。
眾所周知，老田是有名的“頭鐵”，對電影圈的“老傳統”早就不滿，若是被推到台前，絕對沒有一點違和感。
另外，老田是北電導演係主任，也算符合“位高權重”這一點要求，他現在還是有不少能量的，甚至過段時間可以把他提到副院長的位置，那就更沒毛病了。
最重要的是，聽曹陽的意思，要給老田搞個威尼斯金獅回來。
這簡直就是太好了。
拿了金獅就能有國際影響力，又是北電導演係主任，或者是副院長，還是有名的“頭鐵”，這他媽不就是為了站在台前而生的嗎……
簡直完美。
老田突然毫無征兆的打了個冷顫，怎麼回事？這都夏天了，不應該呀。
“我認真仔細的通盤考慮了一下。”
老侯再次看了老田一眼，隨後就露出人畜無害的笑容，說道：
“金雞獎是10月底才舉行頒獎典禮，威尼斯電影節是9月份舉辦，我個人認為田導的《聖殤》是大概率能拿到金獅的。
嗯，把這一點考慮進去後，我突然就覺得，田導才是今年金雞獎最好的主委人選。”
老田先是一愣，隨後哈哈大笑起來，這一刻覺得老侯看起來順眼多了。
金雞獎評選委員會有主委一人，也就是主任委員，秘書長一人，剩下的二十一人全是普通委員。
也就是說，主委算是這些評委的領導，跟歐洲三大的評委會主席類似。
國內的金雞獎主委一般都是行業內“德高望重”之人擔任，算是對身份的一種認同。
老田覺得老侯的這個建議甚好，自己他媽終於又能揚眉吐氣一次了。
不過，老田高興之餘又有點疑惑，《聖殤》做完後期後，因為要等著讓曹陽過一遍，所以也就沒放映過一次，即使在北電內部也沒有。
那麼問題來了，老侯這家夥在沒有看過電影的情況下，怎麼就能肯定我能拿到威尼斯金獅呢？
曹陽其實也沒看懂老侯的彎彎繞繞，不過老侯在聽了自己的話後的擔心和猶豫還是看到了的。
於是開口道：“金雞的存在又不是一天兩天了，那些弊病也不是一時半會能徹底解決的，我的打算是，這次找一些相對專業一些的評委，獎項的評選也不再傾斜香江彎彎。”
想了想又補充道：“儘量還是不要分蛋糕。”
老侯一聽，頓時鬆了口氣。
他都做好了把老田推到台麵上，暗地裡聯絡人衝鋒陷陣的打算了，沒想到曹陽並沒有打算“硬剛”。
僅僅是這兩條的話，那還是不難的。
曹陽是名滿國際的大導演，作為文聯副主席，想要給金雞獎找一些相對專業的評委，無論在誰看來，這都是相對合理的要求。
反而是看起來簡單的糾正傾斜香江彎彎這件“小”事，不太好辦。
目前國內電影市場正在高速增長，大批的香江彎彎電影人北上，在有些人看來，正是統、戰的好時機。
理由當然的要給這些人一些優待。
再加上要舉辦京城奧運，更是應該要團結能團結的大多數。
具體反應在影視圈，就是要給這些北上的人一些特殊照顧，獎項上也是如此。
所幸的是，這些北上的電影人，大多數都是來賺錢的，再加上北上最多的香江電影人，幾乎都是從事商業電影的，所以能參加金雞獎的反而不多。
這件事想想辦法也能辦。
至於分蛋糕，那是因為關係和麵子。
說實話，哪怕評委都是比較專業的人，也難免不了各種關係和麵子，分蛋糕是很難避免的。
這一點，無論是歐洲三大還是奧斯卡，都不能避免。
隻要把握好一個“度”就行——彆什麼阿貓阿狗的狗屎電影都能分到蛋糕，想要分蛋糕，起碼也要保證水準以上才行。
老侯想明白了這一切，轉過頭就看到老田殷切的目光，他一愣，隨後衝老田笑了一下。
“曹導，我又仔細考慮了一下，這畢竟是你第一次影響金雞的走向，主委這個職務，我覺得還是李千寬老師更適合一點。
剩下的委員，我再找人商量一下，重新擬一份名單給你。”
老侯的話，把老田聽得一愣一愣的。
哎，不是，老侯你這家夥怎麼回事？我怎麼就突然又不合適當主委了？
老田本來想反駁一下的，可考慮了一下又放棄了。
算了，要是反駁的話，顯得我老田多不要臉一樣。
隨後，想到自己嘔心瀝血為了把電影弄好，製作期間甚至戒了酒，最終完成了的得意之作《聖殤》，老田覺得要給自己找補一下。
“那個……《聖殤》也製作完成一段時間了，要不，下午咱們去小放映室試看一下？”
說完之後，老田還有點遺憾，他本來留著電影的“第一次”，是想讓曹陽看一下，然後讓他大吃一驚的。
說實話，他覺得這部《聖殤》是自己這輩子的巔峰之作了，今後不可能再有比這更用心更“完美”的電影了。
他的本意，是想在曹陽麵前“顯擺”一下的。
老田仰天歎了口氣。
如今看來，是自己狹隘了。
為什麼要在曹陽麵前顯擺？我他媽要在更多人眼前顯擺，特彆是老侯這混蛋。
“可以啊，就咱們三個嗎？要不要叫上司徒老師和謝非他們？”
老侯沒多想，直接就說道。
老田無聲的笑了，這可不是我想要顯擺的，你們就等著震驚吧！
“可以，多點人可以多提點意見嘛。”
曹陽看了老田一眼，你還好意思自得？
一部簡單的文藝片，劇情簡單，人物簡單，又沒有大場麵，也沒有資金壓力，還有寧昊給你打副手……
這麼優渥的條件下，你從去年八月份籌備，到現在都差不多十個月了，有什麼好得意的？
嗯，行吧，跟王佳衛對比的話，你這速度還真是挺快的了。
作為北電的大領導，老侯其實是很忙的，既然暫時談的差不多了，他正要離開呢，就聽到了敲門聲。
老侯又重新坐了下來。
在北電這一塊，能讓老侯站起來迎接的寥寥無幾。
他如果站著的話，就像是專門為了迎接外麵的人一樣。
“進來。”曹陽說道。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進來了三個人，曹陽認識兩個。
“曹導……”
來人剛喊了一句，就注意到坐著的老侯，直接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趕緊說道：“侯院長也在啊，你們先忙著，等曹導有空了我們再來。”
他還是很有眼力勁的，明顯三人在談事情。
這一刻不由得有些後悔，應該先打個電話的，真是有點太冒失了。
後麵跟著他的兩人也跟著打招呼，“侯院長、曹導、田主任……”
“劉主任，來，坐。”
曹陽沒讓來人走，又對另外的兩人道：“張主任，你們兩人也坐。”
來的人是北電文學係的係主任劉一冰和支書張瑉，張瑉還是文學係的副主任。
剩下的一個，曹陽不認識，不過有些眼熟，應該也是學校的老師之類的。
“劉主任和張書記找曹導有事？”老侯笑著問道。
劉一冰有些後悔，不知道有沒有打擾院長和曹陽他們談事情，但表麵上，肯定不能把這種懊惱掛在臉上，也肯定不能把來曹陽這裡的目的隱瞞侯院。
“是這樣的侯院，這是我們係的老師莊羽新。”
劉一冰介紹了一下身後的年輕人，然後接著道：
“莊老師導演了一部電影，叫《愛情的牙齒》，前陣子剛獲得了京城大學生電影節最佳處女作獎，已經拿到了龍標，想過來請曹導指導一下。”
老侯立馬就明白了劉一冰的意思，笑著問道：“衝著威尼斯去的？”
劉一冰笑著點點頭，不著痕跡的拍道：“什麼事都瞞不過侯院。”
文學係的支書張瑉接口道：
“莊老師的這部電影算是愛情文藝片，對於導演這方麵的事，我們文學係肯定不如導演係，這不聽說曹導回來了，就趕緊想趁著曹導在，麻煩一下曹導給看看。”
“是啊，要說對藝術電影的認知，咱們文學係肯定拍馬也趕不上曹導。”劉一冰也跟著說道。
“一個攝影係，一個文學係，你們怎麼淨搶我們導演係的活。”
老田笑著打趣道。
“嘿，田主任，你這麼說就不對了，咱們學校培養的是綜合性人才，攝影係能出個老謀子，我們文學係也出了個賈章可嘛。
我相信在侯院的帶領下，無論哪個係，都能出很多影視人才。”
劉一冰不著痕跡的說道。
曹陽沒管他們的鬥嘴，他想了一下，似乎聽過《愛情的牙齒》這部電影，但卻沒看過。
那就看看吧，隻要是水準之上的話，他不介意給威尼斯電影節推一下。
“這樣吧，下午兩點在導演係的小放映室有個試看，到時候一塊放一下吧。”
曹陽拍板道。
“麻煩你了曹導。”劉一冰笑著說道。
“麻煩曹導了。”張瑉也跟著說道。
“謝謝曹導，謝謝侯院。”莊羽新緊跟著說道。
能看得出，他非常高興。
三人怕打擾曹陽跟侯院和老田商量事情，說完這件事就離開了。
“文學係很重視那個莊老師呀，係主任和支書都親自來了。”
老田感歎了一句。
“廢話，文學係好容易又出個看起來有前途的導演，還是在編的老師，他們當然重視。”
老侯笑著搖搖頭，知道老田肯定無法感同身受，畢竟導演係的老師幾乎都有做導演的經曆，在編的老師執導電影是很正常的事。
“這部電影不是青影廠的吧？”
曹陽想到既然老田和老侯都對這部電影和莊羽新不太了解，那幾乎可以肯定，電影不是青影廠投資的。
“應該不是。”
老侯搖搖頭，解釋道：“青影廠這幾年是賺了不少錢，不過，投資電影的風險還是太高，校辦工廠的性質，就決定了青影廠每年必須要投一些一看就是賠錢的電影。
這些電影大多數拍好了都無法上映，這就讓青影廠對於電影投資的申請有些嚴格，一般不是導演係或者有執導經驗的導演，很難申請到資金……”
曹陽從老侯的話裡，還是聽出了一些東西。
青影廠的廠長謝曉靜是老田的同學，老司徒的學生，曹陽的師兄，是老田之前導演係的係主任，如今還兼著學院的副院長。
從這一大堆的頭銜就能看出，謝曉靜是絕對擁有實權的，是可以不給很多人麵子的。
看起來自從謝曉靜當了青影廠廠長後，對於電影投資的申請，肯定是偏向於導演係的，其他係想要申請當導演拍電影有點困難。
這也是老侯話裡隱含著的那麼一點點的不滿意。
彆看老侯是大領導，是青影廠的前廠長，但謝曉靜身份不同，是真敢不給他麵子的。
這件事隻有曹陽才能解決。
不過，曹陽並沒有說什麼，他還是青影廠的總製片呢，真要說起來，電影的申請和立項，都要經過他審批才對。
他要先了解一下具體情況，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