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注定是一個不平靜的日子，晉陽府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作威作福多年的溫家終於被連根拔起，魚肉百姓的貪官終於被懲治。
百姓們注視著刑場上的一顆顆人頭，有人大笑，有人長歎，有人泣不成聲。
終於有人反應過來，看向台上，想尋找江寒的身影，卻發現江寒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
也不知是誰第一個朝著江寒離去的方向跪下磕頭，緊接著，百姓們竟都朝著那個方向跪了下去，伏下了腦袋。
……
江寒回到了驛館，心裡依舊不平靜，一聲令下，斬首千顆人頭，即便是他也有些不適應，心情複雜。
“師弟殺了這群貪官汙吏，又將作惡多年的溫家連根拔起，百姓們視你為青天大老爺，如今應該不會再有人抗拒攤丁入畝了。”柳妙走進了大廳，說道。
江寒道：“是啊。”
他沉聲道：“但肮臟的地方絕不止晉陽，天下的各地，看不見的地方，還會有很多肮臟的東西。”
柳妙柔聲安慰道：“師弟隻是一個人，管不了天下所有事，做力所能及之事，不愧己心便好了。”
頓了頓，柳妙道：“接下來你要怎麼處理溫家的財產？我聽周虎說，光是溫家便搜出黃金二十三萬兩，白銀五千三百萬兩，其餘的古玩字畫尚且不算。”
江寒臉色一沉，心頭翻起了驚濤駭浪。
黃金二十三萬兩，白銀五千三百萬兩？
這得搜括多少民脂民膏？一個溫仁，隻是當朝首輔的堂弟，便能在並州搜括如此巨額的財產，那其他地方呢？
江寒沉吟片刻，說道：“拿出一部分銀兩補償被溫家強占土地的百姓，其它的交給朝廷。”
“好。”柳妙點了點頭道：“但那些被溫家拐買來的女子怎麼辦？”
江寒道：“問清楚她們是哪裡人，補償銀兩，送她們回鄉。”
柳妙輕聲道：“那些沒有家的呢？有些本就是流民，被拐賣而來的。還有一些是不敢回家。”
“不敢回家？”
“她們被拐賣而來，受儘淩辱，失了清白，就算回到家鄉，也會受人指指點點，未必能過得好。”柳妙道。
這年代，貞潔大於一切。
江寒沉吟道：“沒有家的，不願回家的，就拿出一部分銀兩，安置她們吧。”
並州的婦女失蹤案還需要繼續調查，並通知受害人的家屬，極樂坊後所埋的屍骨也都要挖掘出來，已經難以分清楚身份，隻能集中火化並埋葬。
除此之外，被奪去田地的百姓，無辜入獄的百姓也都需要安撫。
接下來這段時間江寒要做的事情有點多，好在經此一事後，衙門裡的人再不敢跟他唱反調。
……
洛陽，養心殿上。
弘貞皇帝在榻上盤膝而坐閉目養神。
近來他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精力不比往常，便連記憶力也開始下降。
不過，北方匈奴問題已經解決，匈奴欲將王女嫁到大虞來，至少未來這二三十年，匈奴是不會再南下犯邊了。
雖說沿海郡縣有倭寇之患，但朝廷已經派遣兵部侍郎江錦年以及殷長車前去抗倭，相信年來也能解決。
南詔那邊雖又生波瀾，但昭月公主己經攜帶五軍營和白虎軍前往，哪怕不能完全收服南詔，也能將其鎮壓。
至於高句麗，暫時也對大虞構不成什麼威脅。
天下事具已安排好，太子仁孝，亦有理政的能力，天下交給他，卻也能夠放心了。
就是……
弘貞皇帝忽然想起兩日前，溫芳突然進宮求見，向他請辭去首輔之職，並請求處斬溫仁。
一開始弘貞皇帝還不知道溫芳這是想做什麼，待知道溫仁的所作所為後，頓時明白溫芳這是何意，這是要引咎辭職。
當時，弘貞皇帝隻能沉聲道：“既然如此，那溫愛卿這段時間便在家修養吧！內閣之事，由吏部尚書陳之仲暫代。”
這是給群臣一個交代，也算是保護溫芳的一種手段。
但畢竟陳之仲隻是暫代，溫芳仍然有可能恢複首輔之職。
便在這時，太監來到跟前，道：“陛下，魏王殿下求見。”
弘貞皇帝睜開雙眼，道：“讓他進來吧！”
很快，便聽見魏王的聲音在殿中響起：“兒臣向父皇請安。”
弘貞皇帝點了點頭，道：“最近你很少去你母親那邊，待會去一趟吧。”
“是，兒臣待會便去給母親請安。”魏王忙道。
最近他忙著籌劃那件大事，的確沒怎麼去給竇貴妃請安。
弘貞皇帝看著魏王，歎息道：“仲秋，你雖非皇後所生，但我亦視你如嫡出，待你不比待太子差，甚至讓你住進了武德殿。”
他用上“我”而不是“朕”，那就是以家人的身份在跟魏王說話。
“可是近年來，你和太子的矛盾卻愈發明顯，我知道這於朝廷，於社稷並非好事。”弘貞說著，忽然輕咳了幾聲。
魏王連忙上前，為弘貞倒了一杯水。
弘貞喝了一口水，道：“你很像我，樣貌像，骨子裡也像，我並非沒有考慮過換你當太子。”
魏王心中怦怦狂跳。
弘貞皇帝卻沉聲道：“但是立庶不立嫡，必定引起朝廷爭議，若是立你，一大半朝臣必定抗議。
而且太子處理政務甚好，亦無出格之舉動，朕怎麼能忍心廢了他？”
魏王的心漸漸冷了下來，臉上飛快的閃過失望之色。
弘貞皇帝道：“仲秋，你不要怪我。”
“兒臣不怪父皇。”魏王道。
弘貞皇帝臉上露出微笑，道：“你覺得揚州怎麼樣？”
魏王心中隻想冷笑，你既然不想立我為太子，為什麼這些年來這麼寵幸我？為什麼還要讓我住進武德殿？為什麼要給我這個希望？
你給了我希望，如今又親手抹去我的希望，讓我陷入絕望！
“揚州很好。”魏王低著頭。
“那你到揚州去吧。”
“兒臣凜遵。”
“好了，去看看你母妃吧。”
“是。”
魏王退出養心殿，一步一步往外走，心卻一分一分的冷了下來，眼睛射出兩道鋒利的寒芒。
“父皇，既然你如此不公，那就不要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