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道上的燈光照進昏暗的屋內,一張被爐桌擺在屋子中間,桌子上是茶壺,白牆上掛著天照、月讀和須佐之男的造像。
源稚生掃視了一圈,走到被爐桌前,用套著刀柄的童子切調開被褥,沒有人,桌下空蕩蕩的,隻有開的很旺的火爐在發著赤紅的光。
源稚生覺得自己明白了繪梨衣慌亂的原因了,蹲下身關掉火爐,回過身看向繪梨衣。
“不是說了,人離開被爐桌之後就要立刻把火關掉麼?不然很容易起火災事故的。”
源稚生笑了笑:“這次就不責罰繪梨衣了。下次繪梨衣再犯錯的話,就要讓繪梨衣把‘被爐桌’這個詞抄一百遍。”
繪梨衣立刻驚慌失措的把雙手藏在背後,像是很懼怕源稚生的這個責罰似的。一百遍?那她得抄多久才抄得完啊?
出於謹慎考慮,源稚生還是把步道上的其它拉門也都拉開看了一遍,確定真的沒有人之後,源稚生才離開了繪梨衣的房間。
一直聽到那扇厚重的金庫大門重新合上的聲音,路明非胸口提心吊膽的心臟才終於落了地。剛想要長舒一口氣,旁邊女孩的聲音就不耐煩的傳了過來。
“人已經走了。”
酒德麻衣挑了挑眉,“你還打算抱著我多久?”
路明非聞言馬上鬆開了手,溫香玉軟的觸感還在手掌間殘留。
一旁的夏彌聳了聳肩:“師兄現在說不定還在心裡可惜源稚生沒有待更久一點兒呢。他要是再多待一會兒,師兄就能多抱一會兒了。”
“怎麼可能!師妹我在你心裡就是這樣的人麼?”
“不然還能是怎樣的人?談了四個女朋友的純愛戰士麼?”
“……”
好吧,他無法反駁夏彌的話,畢竟自己的的確確乾了一個人跟四個女孩子談戀愛的事。而且很可能馬上就會有第五個……
這時候拉門被再次拉開,繪梨衣站在門口看著他們,漂亮的紅色瞳眸裡閃著光。
繪梨衣在本子上寫字:“剛才哥哥打開房間門的時候,你們明明不在房間裡麵。現在又出現了。你們躲在哪兒了?”
路明非看著本子上的字,撓了撓頭,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剛才其實是酒德麻衣展開了“冥照”的煉金領域,把他們都罩住了,所以源稚生才沒有看見他們。
和室裡麵的空間並不大,酒德麻衣並沒有把“冥照”的領域擴散到最大。他們隻能夠抱在一起擠在和室內光線昏暗的角落裡。這是因為如果“冥照”的領域開的太大,一旦步道外的光線照在“冥照”的黑霧上,就會顯出類似於畫麵裡的景物不在一個塗層上的色差。
幸好源稚生沒有順手把房間門口的燈座開關打開,不然的話,他就會看見亮堂堂的和室角落裡,有一團黑霧在幽幽的暈散。
繪梨衣雖然掌握著序列號111的“言靈·審判”,但是一直被蛇岐八家藏在源氏重工裡麵的她,大概並沒有學過言靈的概念。
她的血統純度極高,張口便能吐露龍言,釋放言靈對她來說就是眨一眨眼那麼簡單的事情。這也是她為什麼從來不說話,她並不是不會說話,隻是她一張嘴,言靈的咒語就會自動從她口中誦念而出。
路明非思考了一下,決定說一個更容易讓繪梨衣接受的說辭。
“其實我們剛才是在給繪梨衣變魔術看,大變活人,繪梨衣看過沒有?”路明非說。
繪梨衣眼睛裡麵的光更亮了:“變魔術?你們是魔術師麼?”
路明非笑著點頭。
夏彌和酒德麻衣則在旁邊心照不宣的腹誹師兄(路明非)真會騙人……拐騙這麼天真無邪的少女他真的能心安麼?!
“外麵也有魔術表演嗎?”
“有啊。外麵什麼表演都有,繪梨衣想看什麼都可以。”
路明非邊說著邊下意識地揉了揉繪梨衣的頭,而號稱蛇岐八家最大殺器的紅發女孩隻在片刻的愣然之後,就堂而皇之的接受了路明非這個略顯親昵的動作。
“那出發吧。哥哥剛剛離開,幾天之內都不會回來的。”繪梨衣在小本子上書寫,舉起來給路明非看。
路明非看著小本子上的字,心緒不由得震顫了一下。本子上隻是輕描淡寫了十幾個字,背後卻是繪梨衣在這裡孤獨的生活了多少年的時光才摸索出來的規律。
繪梨衣的年紀和諾諾差不多大,她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多少年?十年?十五年?最開始住進這個房間的時候,她肯定也像所有的小朋友那樣期待著有人能來陪自己玩吧?
但是她等啊等,等了一次又一次,才漸漸摸索出來了這個規律:原來哥哥來了一次之後,下一次得等好幾天之後才會再來陪她玩。這大概也是繪梨衣這麼想要翹家的原因,外麵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新奇的。連空氣都比這裡的要更自由。
“好。”
路明非點了點頭:“我們現在就出發。”
繪梨衣寫字:“但我要先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路明非愣了一下,這個問題更加觸及了他心裡的某個地方。
“我的日本名字叫sakura。”想了一下之後,路明非說道。
繪梨衣點了點頭,在本子上寫上字,然後撕下這張紙,丟在了房間的木地板上。
夏彌好奇地湊過去看了一眼,上麵寫著:
“我和sakura去外麵玩玩,過幾天回來。”
……
“都處理乾淨了嗎?”源稚女問。
“處理乾淨了。”櫻井小暮頷首回答:“剛剛接到電話,雇傭去聯係那群高中暴走族的人已經被做掉了,屍體綁上杠鈴片沉進了東京灣。蛇岐八家掌握的線索到此就中斷了,查不到猛鬼眾頭上。”
“就算沒有線索,但是我那位哥哥也能猜到事情是我們做的啊。”
源稚女的臉上泛著淡淡地微笑,對櫻井小暮彙報的消息表現出來輕描淡寫的態度。被做掉的那個中間人本身也是黑道,手上也沾滿了不乾淨的鮮血,處理掉這麼一個人並不會讓源稚女的內心產生多少波動。
更何況,他從來也不算什麼好人。
他扭頭看向窗外,窗戶上雨落如水簾。窗外大雨傾盆,東京的櫻花季很少下雨,今天這麼大的雨勢著實有些反常了。令他不禁想起學過的一句中文諺語:
“山雨欲來風滿樓。”
他們現在正坐在一輛不起眼的黑色豐田轎車上,轎車正行駛在新宿區的某條馬路。距離源氏重工總部大廈發生爆炸襲擊已經過去了整整一個小時,nhk、富士電視台和朝日新聞輪流滾動著源氏重工大廈疑似發生爆炸的新聞。
而路明非那邊,自從那條“ok”的短信之後,也再沒有給他發送來任何消息了,甚至連路明非他們有沒有成功從源氏重工大廈中撤離,源稚女也不知道。
不過撤沒撤離也跟源稚女關係不大,畢竟他也從來沒向路明非保證過會讓他們安全離開,隻跟路明非說過有辦法幫他們潛入源氏重工總部大廈而已。
畢竟合作這兩個字,寫作合作,讀作其實是互相利用而已。
他至今也不知道路明非找他合作究竟有什麼目的,但是既然有自稱是卡塞爾學院的人自己找上門,他自然也就順理成章的接納了這次合作。
路明非想進入源氏大廈,那麼他就幫他一把,順帶著再讓路明非幫他吸引一下蛇岐八家的注意力。
沒錯,吸引蛇岐八家注意力的,從來都不是那群砸場子的高中生暴走族,而是入侵源氏大廈的路明非。那群高中暴走族能吸引走蛇岐八家多少人手?
隻有源氏重工總部大廈遭遇入侵,才會把源稚生、把橘政宗、把諸位家主的注意力都引過去。
這樣源稚女才能真正潛入那處地方——
那處將蛇岐八家內名義上血統不穩定的人聚集在一起,實際上是在拿著他們做人體煉金實驗的地方。
聖派樂(holy ace)國際醫院。
這家醫院的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1900年,由一位美國而來的傳教士籌資創辦,中間因為戰爭和經費原因停止運營了一段時間,後麵在蛇岐八家中橘家的支持下重新運營,現在是新宿區一家並不算太起眼的私立醫院。
這家醫院明麵上一共有七層樓高,實際上醫院底下還有三層地下室。每隔一段時間,蛇岐八家裡就會有一批血統不穩定的後裔被運送到這家醫院來,名義上是接受治療,實際上是被當成活的小白鼠接受人體煉金實驗。
櫻井小暮曾經也是這群人裡的一員,後麵在機緣巧合之下,她成功從那個地獄逃離了。而如今櫻井小暮的弟弟櫻井明還被一直關押在裡麵。
而橘政宗安排在那家醫院的安保力量並不比源氏重工的安保弱。儘管源稚女一直猜測醫院裡麵一定藏著橘政宗的某個秘密。
隻要他能找到那個秘密,源稚生也一定會相信他的話,認清楚橘政宗的真實麵目。
但是僅憑他掌握的猛鬼眾的那一小批力量,並沒有辦法進入聖派樂國際醫院的地下室。
直到前幾天,路明非主動找上了門,他的心裡才重新點燃了進入那家醫院,調查橘政宗秘密的想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