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女看著路明非陷入沉思的表情,知道對方是對這件事情感興趣了,微笑著說道:“怎麼樣,路桑,這個情報還能讓你滿意吧?足夠當做拿你們當做誘餌的賠禮麼?”
路明非卻搖了搖頭,說道:“我好像……見過這個圖案。”
源稚女聞言頓了一下。“你見過?”他皺眉。
原本源稚女將這個情報告知路明非,隻是想利用路明非作為傳聲筒,將這一情報傳遞給卡塞爾學院。以他自己手裡麵的資源,僅僅想要憑借一個標誌就調查出來對方的情報,可能性幾乎為零。
想調查出來這個標誌背後的含義,大概也隻有擁有人工智能諾瑪、背靠最強大的混血種組織密黨的卡塞爾學院才能夠做得到。
但是卻沒有想到有意外情況,路明非居然說他曾經見過這個圖案。這著實讓源稚生有些意外甚至於驚喜。
“是的。”
路明非點頭,轉過頭看向身旁的亞紀:“師姐你還記得貝爾納多神父麼?”
亞紀點了點頭。
葡萄牙事件距今為止並沒有過去太久,那雖然不是她執行的第一個任務,但卻是她執行的第一個算得上是相當危險的任務。也是在葡萄牙任務中,她才認識了路明非,因此她也自然不會忘記。
不過源稚女顯然不知道這件事,他皺眉問道:“貝爾納多神父是?”
全世界都分布著混血種,這個地球上每時每刻都在發生著大大小小的混血種事件。而猛鬼眾的基本盤在日本,源稚女有一心隻關注源稚生和蛇岐八家的事情,自然對混血種世界前幾個月發生的這件大事毫不了解。
於是乎亞紀簡單地跟源稚女說明了一下葡萄牙事件的全過程。
源稚女聽完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前幾個月居然還發生過這樣的大事件。”
亞紀看向路明非:“所以師弟你的意思是……這件事情,或許跟貝爾納多神父也有關?”
畢竟是執行部的精英專員,心思縝密如她在短暫的思考之後,也馬上聯想到了貝爾納多神父,似乎也曾進行過類似的人體煉金實驗。
路明非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貝爾納多神父跟這件事情有沒有關。但是他在臨死之前,確實給我留下了類似的死亡訊息。”
路明非學著源稚女的動作,用手指伸進茶杯裡沾著茶水,然後在灰塵布滿的榻榻米上一橫一豎,畫出了貝爾納多死之前給他留下來的神秘符號。
源稚女和亞紀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路明非手指的動作,榻榻米上的符號很簡單,看上去就像是一個英文的“s”字母和中文的“十”字疊在一起。
“……”
但是無論是亞紀和源稚女,在看到符號之後都下意識地皺起來了眉頭。
他們都不是傻子,隻要是個正常人都看得出來……這個符號跟源稚女剛才所畫的蛇纏十字的形狀幾乎是不謀而合。
而亞紀心裡,則更是升起來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覺。
關於葡萄牙事件,亞紀其實知道許多路明非並不知道的內幕。
這是因為曼斯小組的任務報告最後是由亞紀來撰寫的。也因此,負責編寫任務報告的亞紀,也就順理成章的接觸到了學院裡關於本次事件的一些卷宗。
這些卷宗的保密等級都相當之高。倘若不是因為要編寫任務報告,諾瑪把她的級彆從“a級學生”的權限提升到了“a級教授”的權限的話,正常情況下,以她的等級是絕對接觸不到這些卷宗的。
對於卡塞爾學院學院來說,貝爾納多神父的死,其實至今都是一個謎團。
對外宣稱的說法是,龍化之後的貝爾納多被亞紀發射的q06狙擊榴彈炮正麵命中,龍軀被彈片攪碎,當場殞命。
然而無論是亞紀還是路明非都知道,當時被榴彈炮命中的隻是貝爾納多神父豢養的那條龍。那個時候,神父本人其實已經趁亂逃到了附近的街道。
隻是神父想要偷天換日的想法最後被路明非所察覺了。他提前攔截在了貝爾納多神父的必經之路上。雙方還發生過激烈的戰鬥。
貝爾納多不出意外的在戰鬥中占據了上風,並最終壓製住了路明非。然而就在即將處決路明非的最後關頭,一顆賢者之石的彈頭卻忽然貫穿了他的頭部,讓他瞬間殞命。
事後,瓦倫丁家族的族長,也是小天女的舅舅路易斯,認領了這枚賢者之石的彈頭。
瓦倫丁家族的人也察覺到了貝爾納多神父最近一段時間的異常情況。路明非追擊貝爾納多神父的時候,路易斯也乘坐著直升飛機一路跟隨。
就在路明非被貝爾納多的鱗爪鎖住喉嚨的時候,千鈞一發之際,路易斯使用a狙擊槍射出了那枚賢者之石的彈頭,子彈瞬間穿透了貝爾納多的頭部,貫穿的彈頭幾乎是貼著路明非的鬢角擦過。
但凡路易斯的槍口再偏一點點,他的外甥女可能都要守活寡了。
而亞紀則是從那些卷宗裡,得知了一個路明非並不知道的後話。
卡塞爾學院的裝備部——全名叫“煉金術與科學工程應用研究所”——在世間之後,對貝爾納多神父的遺體進行了解刨。
解刨結果確認了貫穿其頭部的槍傷就是他的致命傷無疑,死因則是死於賢者之石的毒素。這種純淨的精神元素結成的晶體對於龍類來說是致命的武器。
然而奇怪、或者說細思極恐的是,裝備部居然在貝爾納多神父的腦袋裡,發現了兩道賢者之石的彈頭貫穿的創口。
其中一枚自然來自於路易斯·瓦倫丁……可另一枚呢?
亞紀知道學院一直有在調查另一枚彈頭的來源,但是卻一直沒有什麼收獲。
可如果結合貝爾納多神父在死前給路明非留下的死亡訊息,以及源稚女在那間地下醫院看到的神秘標誌……難道在這兩方的背後,都有一個同樣的組織在支持著他們進行人體煉金實驗?
就在亞紀還想要細問的時候,旁邊的路明非卻先開了口,看向源稚女說道:“對了,你當時潛入的那間地下醫院在什麼地方?”
“你們也想去調查?”源稚女問。
“當然不會做這麼冒險的事情,我和亞紀師姐可都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學生,而且還在東京孤立無援的。”
路明非聳聳肩說道:“卡塞爾學院的老師們今天晚上就會抵達東京,可以的話,我想把這件事情順便向他們彙報一下。這件事情交給學院來調查最為穩妥。”
亞紀心想你還手無縛雞之力麼……師弟你的言靈比絕大多數曆史上赫赫有名的屠龍者都要強了,守夜人的“言靈·戒律”序列都沒有你的高。放眼我所知的屠龍史上,也就傳說中的屠龍者梅涅克·卡塞爾的“言靈·萊茵”序列號比你高一點了。
“你的選擇是對的。”
源稚女苦笑:“這件事情的牽扯麵,或許比我們想象的都要大,估計不是以你我的能力能夠解決的。說出來你可能不相信,在那間地下醫院裡,我碰到了一個被叫做陳醫生的人……在他的身上我居然感覺到了比王將還要恐怖的威壓。”
“比王將還要恐怖?”路明非皺起眉頭,他當然知道王將對於源稚女來說是怎樣的一個存在。
“是的。”源稚女說,“光是對上那雙黃金瞳,我就感覺像是被惡鬼注視了一般。那或許是我此生見過的最危險的敵人之一。”
人是一種很容易形成心理陰影的生物,就像一個人在小時候被狗咬了就會一輩子怕狗;在小時候被關進小黑屋就會一輩子怕黑一樣。而王將就是源稚女一輩子揮之不去的心理陰影,對於源稚女來說他幾乎是夢魘般的存在。
可是就是這麼一個夢魘……源稚女卻說他遇到了一個比王將更令他感到恐怖的人。
“那你最後是怎麼從那間地下醫院逃出來的?”亞紀問。
“這個說來話長……”
源稚女淡淡地說,“我之前不是說,蛇岐八家裡有很多血統優秀的孩子被關在了那間地下醫院裡麵麼?在逃跑的途中,我把那些孩子全部放出來了,趁著混亂的時候,小暮帶我從通風管道裡逃出來的。她一直在那裡等我。”
“櫻井小姐是怎麼受傷的?”
“逃跑的途中中了幾顆子彈,我其實也中了幾槍,隻不過小暮的恢複能力沒有我的強。我已經替小暮做了手術取出了子彈,我的傷口現在已經愈合的差不多了,但是小暮想要恢複,估計還需要一段時間。”
源稚女說完,下意識地回過頭看了一眼。
和式的移門背後,櫻井小暮就躺在巫女服疊成的臨時被褥裡。鹿取神社裡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唯一能找到的也就是每年為祭祀準備的壓在箱底的幾件巫女服。
鹿取神社有一整套培訓巫女的課程,很多希望女兒學習傳統文化的父母會送孩子進山參加一個星期的巫女課,這一周裡她們就像古代巫女那樣起居,晚間持燈籠繞著鎮子行走祈福也是流程之一。
他甚至還記得,自己小時候還穿過最小的那件巫女服,向神社的巫女學習祭祀的舞蹈,然後跳給源稚生看,那些都是很久遠以前的回憶了。
“我這裡還要照顧小暮,暫時移不開身。”源稚女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那間地下醫院在什麼地方,到時候你們可以自行去調查。”
“可以。”路明非點了點頭。
源稚女說:“新宿區有一間教會醫院,叫聖派樂國際醫院。地下醫院就建在這家醫院的地下層,太平間裡有一道暗門,穿過暗門就可以抵達那間醫院。”
……
車輪下的長草在風中發出嘩嘩的聲音,像是大海的波濤起伏。
悍馬轎車越往前走,視野目光遠眺的儘頭處,鹿取神社那龍一般彎曲的屋頂就越清晰。源稚生甚至已經幻想到,自己穿過鳥居,走在通往神社的濕潤的上山道路上的場景。道路兩側擺著精煤礦石雕刻的石地藏。
老爹向他下達了繼續尋找繪梨衣的命令,沒有時限。但是源稚生清楚時限究竟在哪兒,並非是繪梨衣血統還能維持穩定的這三天,而是今天晚上。
卡塞爾學院的談判團隊今晚十二點整就會準時抵達日本。他最好是在十二點鐘之前就順利找到繪梨衣。繪梨衣是家族最仰仗的底牌,也是不能夠暴露給卡塞爾學院的秘密。
儘管繪梨衣離家出走在外遇上卡塞爾學院的人的幾率並不大,但是這樣的底牌永遠是握在自己手裡才最放心……這既是作為兄長對於妹妹的愛護,也是對於即將繼位蛇岐八家大家長的人,對於整個家族利益的考量。
他看了一眼悍馬車上的計時器。現在已經中午十二點整了,隻是他依舊毫無頭緒,像一隻被滿地信息素乾擾紊亂的螞蟻。家族傾儘全力尋找了繪梨衣四天,連繪梨衣的影子都沒有看見。想要他在十二個小時之內找到繪梨衣?簡直是天方夜譚。
除非出現神跡。
和大多數的日本人不同。源稚生並不是一個很相信所謂世俗神明的人,他是混血種,混血種所信仰的唯一神就是王。密黨或者所羅門聖殿會的人信仰黑王,他們則信仰白王。
可是無端的,或許是心血來潮,或許是他實在已經走投無路了。所以才會帶上烏鴉、夜叉和櫻,回到這個他長大的鹿取小鎮,去鹿取神社參拜一下,祈禱一下所謂的神跡出現。
車燈短暫地照亮了“鹿取神社”的路牌。矢吹櫻操縱悍馬沿著拐上曲折的山道。前幾天剛剛下過雨,山中雨霧蒸騰的慢,山路裡還有些泥濘,好在悍馬有著頂級的越野能力,並不費力地駛過這條山中土路。
越往山裡開道路越狹窄,路麵上隨處可見碎石,看得出這裡年久失修,應該很久沒有車輛從這裡經過了。
不過隨著悍馬車開上山,他們馬上在道路視野的儘頭處,看見了一輛停放在那兒的白色本田雅閣轎車。
“還有其他的人會來這兒?”源稚生皺眉。
“這座小鎮幾年之前還是有不少人居住的吧?”矢吹櫻回答,“可能是跟少主您一樣,突發奇想,想回來看看長大的地方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