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從來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從未想過讓我的軍隊發起攻擊;”
“我們曾一起抵禦了匈奴,維護了大秦的榮光;”
“但你卻背叛了我,背叛了我們所有人!”
“你沉浸在自己無恥的權術裡,並對你的兒子和將軍們撒了謊!”
“大秦隻有一次被拯救的機會!”
“如果你抓不住它,那就由我來代勞!”
“讓大秦燃燒吧!”
“從安都的宮闕到大食的黃沙;”
“讓西海沸騰,讓太華山崩裂!”
“即便流儘我最後一滴血,我也要看到大秦再次崛起!”
……
當那位首逆之子“荷魯斯”,帶著他所招攬而來的許多胡人將領,並安、史、王等三家秦國貴人的力量,於那明亮的陽光之下,檢閱軍隊,宣布自己早已寫好的,措辭激烈的“清君側檄文”時,
有尼羅鱷從那連通兩麵海域的運河中浮出,
一隻羽毛黑亮的飛鳥在天空中盤旋,並開合著自己粗短的喙,為正在念誦檄文的叛亂皇子,配上了另一段讓人聽後,絕對熱血沸騰,陷入狂怒的話語。
“你有完沒完?”
“劉老三樂完,你接著看樂子是吧?”
在水中靜靜偽裝浮屍的尼羅鱷,在沉默的觀察了許久之後,終於受不了另一個自己的聒噪。
他悶在水下的嘴巴吐出一串咕嚕嚕的泡泡,對天上那隻邪惡混亂的飛鳥表達不滿:
“你還是不是大秦的玄鳥啊?”
飛鳥在他頭上轉了兩圈,呱呱叫道:
“我當然是秦人的玄鳥!”
“但是這樣的場景,總讓我忍不住想要創作一二嘛!”
尼羅鱷努力的對著他翻了個白眼,“還在說風涼話。”
“你難道不擔心嬴秦近乎千年的宗廟,一旦迎來覆滅,可能會導致西海之地退化回最初那蠻夷到處跑的局麵嗎?”
西海崎嶇,
不如中原廣袤平坦,有各種水路山道連接。
可以供人耕種的土地,也多分散四處。
像以豐饒聞名的兩河平原,在諸夏大開拓之前,更是一處有名的“易攻難守”之地,多番易主,常有征戰。
直到百餘年前,
唱著“無衣”之歌的老秦人來到了這裡,用一種遠遠超出此地原有蠻夷的霸道、強勢和武力,拿下了平原四周的高原山地,以為屏障,並實現了西海地區前所未有的“集權一統”,
這才讓兩河擁有了自誕生文明以來,極為難得的、長久的和平安逸。
可這樣的局麵,
向來是維持艱難、破壞容易的。
而且受限於時間,受限於地形,
在一些老秦人未曾深入探索的角落中,也還存在著一些心懷過去的蠻夷,想著“反秦複波斯”。
更不用說四周虎視眈眈的群戎和羅馬了。
“你這是以埃及之情況,度西海之境遇了。”
飛累了的玄鳥從空中落下,在尼羅鱷寬闊的背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那些被老秦人浸染許久的地方,可不像埃及這樣,還保留著這般特色。”
玄鳥黑豆似的眼睛,注視著遠處那打著“荷魯斯之眼”,不少士卒做著埃及傳統打扮的隊伍,低著頭對另一個自己道:
“你被本體放生的晚,又在埃及這較晚才歸化的地方,不像我親眼見過嬴秦的手段,更不知道西海大部分人,對嬴秦有多麼強大的認同。”
除卻用強而有力的武功鎮壓此地一切不臣的想法,
並用鋒利迅捷的刀劍收割此地一切不服之人的頭顱外,
還有那猶如蜚蠊一般,
羅馬人見了都要驚恐的,將諸夏君子稱之為“吞噬世界者”的繁衍速度外,
老秦人在西海締造的“百年盛世”,也是讓周邊蠻夷心悅誠服的主要原因。
畢竟對世間各族來說:
贏,
真的是剛需!
不能贏,
就無法梳理起“我更強、我更高貴、我跟你們不一樣”的信心,
更不用說什麼凝聚力了。
諸夏君子們在很早很早以前,
就通過炎黃二帝毆打周邊部落這樣的“贏”,從而走到了一起;
黃河母親的時時肘擊,更是逼得生存在兩岸的古人,必須緊緊的團結在一起抵抗,才能保住自己辛苦開墾出來的農田,建設起來的房屋。
是以等到姬周之時,
諸夏能大聲的提出“華夷之辨”,用自己先進的文化,去鄙夷周邊的野蠻人。
可放眼天下九州,
還有第二個諸夏嗎?
還有第二條黃河嗎?
那無數的域外之民,難道還會有跟諸夏先人們一樣,願意前仆後繼的犧牲自我,以為後人穩定基石的祖先嗎?
這必然是沒有的!
他們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
更不知道從何而去。
繁衍出來的子孫,都不認識自己的祖先了,
這還能期待什麼呢?
所以很多時候,
域外的蠻夷就像野獸一樣,胡亂跑來跑去,隻知道奪取食物,無心且無力去尋求文明和智慧。
哪怕在波斯時代,
也隻是通過叩拜神靈,勉強凝聚了人心。
之後,
這鬆散的聚集,也伴隨著波斯被馬其頓人的侵占,從而散成滿天星的樣子。
西海又變成了到處打仗、遍地都是部落的模樣。
好在,
天命選定的嬴秦來到了這裡,
並為西海帶來了令人陶醉的輝煌!
“雖然老秦人很喜歡打仗,在這四戰之地,更是未曾有過閒暇之事。”
“可移植而來的諸夏製度、文種、思想,都讓西海實現了極大的發展。”
“更不用說對比起域外原有之主,夏桀商紂都可以稱之為明君的統治含金量了!”
一百多年的穩定強大,
一百多年沒有爆發過波及全國的動亂,
一百多年持續性的對外勝利、對外開拓!
老秦人用自己的刀劍和鋤頭,
實打實的告訴西海這片土地上的人——
跟咱走,有搞頭!
而嘗到了這種甜頭的後者,對此也高興的回道:
咦!
走就走,
可美滴很!
“可興衰治亂,總是循環不止的。”
“亂的久了,把贏的感覺忘記了,西海還不會變成我擔憂的那種樣子?”
玄鳥用他背上那尖銳突起的鱗片,給自己磨了磨爪子。
“怕什麼?”
“難道舊有的朝代覆滅了,就不會有興起新的英雄,建立起新的朝代嗎?”
他張了張翅膀,嘀咕著說道,“等哪天興山的大鳥飛過來,你就可以沿著陸上的山川,去新夏那邊看看嘛!”
“那裡可都興衰存亡兩次了,足以證明諸夏種子即便到了域外,也擁有著充足的活力!”
總而言之,
諸夏君子建立起來的文明國度,
可絕不會像其他同行一樣,隻是個一次性的廉價易碎物品。
而在“荷魯斯”兵出埃及,
兩位各掌一地的鬼神論說西秦的未來,
書寫著“犁軒王勾結異族反叛”的文書,還在飛快送往安都城的路上時,
執掌國家數十年的皇帝,還在慶祝自己六十歲的生日。
他喝了一些酒,蒼老的臉上有些紅潤。
年輕美麗的姬妾為他取來用熱水浸濕的軟巾,輕輕擦拭著臉龐。
這讓皇帝眼前生出了些許的朦朧。
他在溫柔鄉裡沉浸了一陣,然後才想起來:
“十六今年沒有給朕送壽禮過來。”
“真是個不孝子!”
此前,
皇帝還隻當他的禮物停滯在了路上,心裡想著自己的慈父人設,沒有派人前去問責。
可眼下,
萬歲千秋宴已經舉辦完畢,
通明的燈火熄滅了大半,隻留下一些曖昧的光影。
十六皇子的禮物還沒有到!
皇帝語氣冷漠的說道,“看來在犁軒待了那麼久,他的心也跟著野起了!”
哼!
他就知道,
沒有誰是能長久信任的!
那些曾經受封地方的宗親王族是如此,
那些被他一手扶持起來的藩鎮將領是如此,
現在,
他的兒子更是如此!
“難怪君王隻能稱孤道寡,實在是高處不勝寒啊……”
皇帝口中喃喃著,伸手將美姬擁入了懷中。
對身體愈發蒼老,愈發抵禦不了寒冷,偏偏身邊總有亂臣賊子出沒的皇帝來說,
也隻有這美人寬廣的胸懷,能給自己帶來帶來一絲溫暖了。
今日還沒有過完,
仍算在皇帝的“生日”期間。
所以他不想大動乾戈,壞了這一年一度的喜事。
“明天吧。”
“等天一亮,就派人過去責問那個逆子。”
“讓他把兒子……不,就直接召他進京,免得他在犁軒給我惹出麻煩!”
被幾個美人簇擁著倒上床榻的老皇帝在心裡暗暗想著。
卻不知道,
他那位大孝子為其準備,遲到了的“壽禮”,已經在衝向安都的路上了。
安都城的煙火還沒有散去,
可烽火已經從大秦的西南角燃起,並向著東北一路蔓延開去。
這把火會將這個國家燒成什麼模樣?
它又會燃燒多久才能熄滅?
誰也不知道其中的答案。
唯一能夠確定的,
便是伴隨著火光的洶湧,已經享受了百年安定的大秦百姓,注定要迎來一段痛苦的經曆。
有太平道人見狀,也忍不住滿是感慨說道:
“夏國的滅亡,是因為人心的泛濫,然後導致了河水的泛濫。”
“秦國這邊,卻是迎來了火災!”
那大漢呢?
那個同樣承平許多年,也應當積攢了太多沉屙,理應發病的中央之國呢?
“諸夏的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呢?”
……
“秦國和遙遠夏國的事情,已經證明了集中權力,統合國家力量,是更有利於羅馬延續的!”
“諸位,我們正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並注定為羅馬締造新的輝煌!”
伴隨著秦國內部烽煙四起,
才結束內亂沒幾年的羅馬城中,
剛剛從“元首”進化為“奧古斯都”,終於實現了曆代先人的願望,成為羅馬實際上統治者的屋大維,正舉著酒杯,向自己的夥伴們發出高興的呼喚。
“讓我們繼續向前走吧!”
“就像我正對這座古老城市做的改造那樣,讓我們的一切,變得如同那大理石一樣,堅不可摧,即便歲月也無法侵蝕!”
在兩年前,通過擊敗安東尼,從而成為元首的屋大維,便直接下令對古舊的羅馬城,進行了一番修繕改建。
那些泥土修建的房屋被推倒,取而代之的,是光潔的大理石建築;
原本狹窄的道路得到拓寬,讓舉辦了多次凱旋儀式的屋大維,可以更好的率領軍隊,穿過羅馬城,接受街道兩側公民們的熱烈歡呼;
無數精美的飾品、來源於四麵八方的奇珍,被點綴在新修的華美建築之上,
它們正在見證著羅馬新時代的到來!
那些支持著屋大維這位年輕的領袖,一步步登頂的臣屬和將領,也筆直的向上舉起了自己的手,對著偉大的奧古斯都歡呼起來。
屋大維麵帶微笑的回應著。
但在宴會結束,眾人散去後,
他對留下的幾個親信說道,“可有些事情,還沒有結束。”
後者知道他指代的是什麼——
屋大維之所以能在凱撒死後,迅速崛起,收攏權力,除卻他的天縱英才之外,也有些秦人的因素在其中。
在之後跟安東尼的對抗過程中,
更是同那懷有異心,讓屋大維都忍不住於暗中懷疑,其是否有希臘血統,心中有些濃烈“弑父”情懷的秦國皇子,進行了頻繁的接觸。
他們成為了盟友,發誓要給予秦國沉重打擊。
“那位皇子是為了報複他的父親。”
“而我!”
“我是為了羅馬的未來!”
麵容仍殘留著些許青澀,並不像個正統羅馬人那樣,一過二十歲,容貌便立馬走向崩壞的屋大維,這樣對著自己的親信說道:
“秦國是羅馬偉業的最大阻礙!”
“秦人的狡詐和武力,還有他們曾經的曆史,都在提醒我,必須把握住這次機會!”
屋大維跟他的養父凱撒一樣,
都在年少時,前往秦國進行過留學。
哪怕他不像後者那樣,留學時間長久,並前往過秦國的中心。
卻也通過自己的聰明才智,對秦國的許多事物,進行過學習和研究。
而秦人那厚重的,什麼都要往上麵寫一寫的史書之上,
最愛提及的,便是嬴秦的多次奔波——
周代商,
嬴秦從沿海的東邊遷移到了風沙撲麵的西部;
漢代秦,
嬴秦從紮根多年的關中,遷移到了更加遙遠、更具風險的域外。
每一次,
他們都成功紮下了自己的根係,
並在多年之後,通過廝殺、耕耘,再度興起,成為廣大地域中,不可忽視的強大勢力。
因此,
屋大維對古老的、堅韌的、起起伏伏但就是死不透的嬴秦,懷抱著十分的警惕。
這個國家的曆史,
比整個羅馬還要長久;
這個諸夏分支的生命力,
比羅馬人想象中的還要濃厚!
秦人的狡猾和智慧,
比那些傑出的羅馬、希臘哲人賢者,還要厲害!
他們不會是元老院那樣的敵人,
他們不可能是元老院那樣的敵人!
“我不能沉浸在擊敗一群蠢貨的得意中!”
“這讓隻會放鬆我的警惕,降低我的智慧!”
“我命中注定的敵人,羅馬命中注定的敵人,隻能是秦國!”
屋大維這樣說著,露出堅定決然的目光,“所以,我不能錯過這次,給予敵人致命一擊的機會!”
能讓秦國燃燒的機會隻有一次!
如果彆人把握不住,
那就讓他屋大維來!
如若不然,
這個頑強到猶如蜚蠊的族群,
必然會在沉淪之後,再度興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