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走了。
王翦和王賁兩個人坐在餐桌前，久久不語。
好一陣，家仆送來烤雞。
“老爺，雞屁股已經切下來，準備好了。”家仆道。
王翦擺了擺手，示意知道了，並且讓家仆退下。
王賁看著桌子上的烤雞，朝著王翦麵前推了推，“父親，您還吃嗎？”
王翦瞪了王賁一眼，“吃！吃個錘子！再吃我就死了！”
這幾日大魚大肉的吃著，王翦已經覺得身體有些不適了。
他本來覺得活下去沒意思了，吃飽喝足追隨先皇而去，那是最好不過的。
但如今，始皇竟然沒死，還有重任要委托於他，他怎麼能死，怎麼能再吃？
王賁縮了縮脖子，對王翦道：“父親，那刀給我看看唄。”
“看什麼看！都什麼時候了，你做好準備，明日朝會過後，就將兵權交出去，再辭去官職，回來跟我老頭子！”王翦訓斥道。
“哦！知道了……”王賁還是眼饞地看著王翦懷中抱著的雁翎刀。
這刀真好啊。
雖然他也收藏了不少的名器寶刃，但是如同雁翎刀這般寒芒四射的寶刀，他還從未見過。
作為武將，他一眼就看出這把刀的不凡之處。
就算是他珍藏那些，由頂級鍛造大師鍛造的寶刃，也不一定能比的了這把刀。
可惜，王翦也是個武將，也愛兵刃，想要從這老頭子手中拿到這把刀，估計隻能等老頭子死嘍。
王翦歎息一聲，“李斯糊塗啊！”
王賁卻冷哼一聲，“李斯，死不足惜！”
王翦看向王賁。
王賁冷聲道：“始皇信任他，假死之前，將遺詔給了他，他卻瞞而不報，被趙高蠱惑，篡改詔書，並且還下詔書賜死扶蘇，這一樁樁一件件，足以讓李斯誅九族無數次了！”
王翦微微點頭，“人可以做對九十九件事情，但這九十九件事情都不算什麼，但隻要你做錯了一件事情，之前所做九十九件事情都毫無意義，大家隻會記得你做錯的那件事情。若不是李斯犯糊塗，他死後在大秦的地位，將會不比我低。”
王翦看向王賁，“你知道我為何不會做錯嗎？”
王賁點頭，“不做不錯。”
王翦搖頭，“這隻是其一，你要審時度勢，時刻分析其中的利弊，哪怕不要，也不能被過大的利益所誘惑。當時，陛下讓王離去渾懷障負責遊騎兵的時候，就是一個誘惑，你沒有把持住。李斯被趙高所誘惑，承諾給他胡亥上位以後的各種好處，他沒有把持住。”
“要記住，我們王家已經很強大了，若是再強，便是壓主。不做便不會錯，哪怕不要那些利益，也不能犯險！如果有損失，那就退，守住目前已有的家業，便是嬴！你懂了嗎？”
王賁點頭，“我懂了！”
王翦一直在跟他傳授這些，想要讓王家一直昌盛下去。
而且，在王翦的帶領下，王家確實越來越昌盛。
“而且。”王翦站起身來，對王賁道：“扶蘇公子都假死了，你怎麼就知道，李斯所作所為，不是陛下安排的呢？”
王賁怔住了，“這……”
他有些難以想象。
始皇是多麼恐怖，竟然能夠布局到這一步。
王翦笑嗬嗬地拍了拍王賁的肩膀，“小子，好好學，你要學的東西還多著呢。咱們王家的人，可不能光會打仗，更會做人。因為在朝堂之上，那些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兒，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萬劫不複！滅國之戰的時候，最激烈的戰爭不是在戰場上，而是……在那朝堂之上！”
說完，王翦抱著雁翎刀笑嗬嗬地走了出去，一出門就吆喝，“給我準備一些假人，我要試刀！”
他早就迫不及待，想要試試這把刀的威力了。
而王賁的心思，也已經不在刀上了，而是在王翦剛才說的那些話上。
他有預感，接下來的朝堂，上麵的爭鬥，隻會更加激烈。
還是趁早脫身出來吧！
不過很快，王賁聽到外麵的動靜，趕緊跑出去，“父親，讓我試試！”
……
觀星台。
密室中。
嬴政看著躺在床上的李斯，冷哼一聲，“李斯，這一刀似乎沒要了你的命啊！”
李斯虛弱地躺在床上，正疑惑自己身在何處的時候，就聽到了嬴政的聲音。
他扭頭看過去，不由得滿臉驚恐，“陛……陛下！”
李斯惶恐。
這是死了嗎？
所以看到了始皇。
果然！
自己做了錯事，死了始皇也不會放過自己！
李斯爭執起身，不顧身上的疼痛，哪怕一動身傷口崩開，鮮血直流，他也要跪在地上，以頭搶地，呼喊道：“陛下！臣該死！臣罪該萬死！臣對不起陛下！陛下！臣該死啊！請陛下責罰！”
嬴政冷哼一聲，問：“李斯啊李斯，你究竟是怎麼想的？朕給你的提醒還不夠明顯嗎？趙驚鴻對你的敲打，還不能夠讓你明白嗎？”
李斯駭然，驚恐地看著嬴政。
“陛下，您……沒死？”他此時猛地恍然醒悟。
從一開始，始皇就設計好了，甚至，趙驚鴻也知道情況，所以如此對待自己！
他想到了當初嬴政喊他過去，對他的交代。
讓他接近胡亥，親近胡亥，甚至要表現出對胡亥的支持。
並且，如果萬一趙高胡亥要他篡改詔書的時候，可以選擇答應，以保全自己。
但是，他沒想到，始皇的死，是假死啊！
因為太真實了！
特彆是洞庭湖畔的那一幕，太震撼了。
他以為，是始皇對抗天道，所以自身受損，所以暴斃。
始皇死的時候，他還去看了。
所以，他慌了。
特彆是在趙高的哄騙之下，他不想失去現在的權利，所以選擇支持胡亥。
那一刻的支持，是真的支持！
但是，他沒想到，始皇是假死啊！
現在回想，當初始皇對自己說那些話的時候，恐怕早就已經計劃好了今日。
還有趙驚鴻，為何一直針對自己，甚至派人暴揍自己。
都是有原因的啊！
他們似乎早就猜測到自己會這麼做了。
為何如此？
李斯頹廢地坐在地上，自嘲一笑。
是啊！
為何如此？
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
他，並非糧倉內的碩鼠，而是躲藏在廁所之中，聞風而逃的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