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不信重來。
如果能重來，他還是那個被利益熏心的李斯。
此刻，他已經徹底看明白了。
人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注定的。
所以才有，天命皆為定數也。
那便是，在當時那個環境下，在當時那個自己，無論做多少遍選擇，都依然會選擇這個結果。
因為，這是必然的。
他從一開始，所追求的目標，就是更大的權勢。
他羨慕呂不韋，想要成為呂不韋，到頭來，他發現，自己根本不如呂不韋。
哪怕是在始皇和趙驚鴻的敲打之下，他依然被利益熏心，選擇了一條不該走的路。
而走這條路，也將會讓大秦覆滅。
“臣，領死！”李斯跪在地上，沉聲道。
嬴政聞言，冷哼一聲，“領死？你也配！”
死了好啊。
因為隻要一死，什麼都不用想，不用擔心了。
什麼功績，什麼過錯，都將成為過眼雲煙。
想要以死逃避，嬴政他偏偏不答應！
“陛下，臣之罪，九死而不足以彌其過也！”李斯叩首，身子都在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傷勢的原因，還是因為恐慌，亦或者是悔恨。
嬴政低頭看著匍匐在地上的李斯。
他發現，李斯胖了。
胖了很多。
比之前當郎官的時候，胖了很多。
像是一隻肥碩的老鼠。
此刻跪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更像了。
“朕不會讓你死！想要一死了之，朕不允，朕要你活著，猶如一條狗一樣活著，好好彌補你的罪孽，好好看看，朕的大秦是如何昌盛下去的！”嬴政咬著牙冷聲道。
他嬴政一生信任的人不多。
李斯算是一個。
甚至，嬴政還曾經想過，在自己死後，讓李斯代替自己宣讀遺詔，將新任的皇帝交給李斯來輔佐。
因為，他信得過李斯之才。
可是如今，李斯實在是太讓他失望了。
辜負了他的信任。
竟然，還會下詔賜死扶蘇。
好在趙驚鴻在，否則，以扶蘇的性格，說不定已經死了！
李斯聞言，痛哭流涕，“謝陛下不殺之恩！但如今，李斯還有何用處？還能為陛下做什麼？如今的李斯，已然成了一個廢人。”
“想死可以！”嬴政道：“那就等扶蘇和趙驚鴻來的時候，讓他們決定你的生死吧！”
李斯身子一顫，“扶蘇公子和趙驚鴻以及蒙恬將軍沒有死？”
嬴政坐在榻上，冷哼一聲，“你以為，就你跟趙高那些伎倆，能瞞得過趙驚鴻？彆說是你們偽造的詔書了，就算是朕親自下的詔書，你看他們會不會遵守？”
李斯聞言大驚，“那豈不是要造反？”
“不然呢？”嬴政盯著李斯，“被你們這些奸臣賊黨篡改詔書，推舉胡亥上位，胡亥又如常昏庸無道，不造反，難道眼睜睜地看著大秦滅亡？”
“這……”李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被嬴政這麼一說，好像扶蘇他們造反還造反對了？
“起來吧！”嬴政淡淡道：“下去療傷，若是能熬過來不死，朕對你自有其他安排。”
李斯這才感覺到腹部的劇痛，低頭一看，鮮血已經染紅了一片。
他起身告辭，離開密室。
外麵有人等著，將其安排到了彆處。
“陛下，渾懷障的情報送來了。”司馬寒走進來。
嬴政也沒什麼心情，讓司馬寒將縑帛留下後，揮揮手讓其離開。
嬴政站在床前，俯瞰鹹陽城，眸中寒芒閃爍。
“想朕這一生，如履薄冰，想要信任一人，就如此困難嗎？一生都在遭受背叛，忠心之人，少之又少！”嬴政眸中閃過一抹悲傷，他堅挺的身姿，此刻似乎也彎了一些，身上的霸氣似乎也減少了一分，悲涼反而多了一分。
當即，他轉身，拿起縑帛，翻閱起來。
他看到夏玉房將自己關在屋中不吃不喝，心中猶如刀割。
是啊！
朕還有阿房！
最愛自己的阿房！
隻是這假死，坑害了阿房啊！
好在，他看到趙驚鴻安撫好了阿房，並且接連幾日，都去和阿房說話。
看到這裡，嬴政冷笑，“好你個賊小子！你怕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要不然，趙驚鴻為何對阿房如此上心？
隻是，嬴政想不明白。
“既然你知道了自己的身份，為何還要幫助扶蘇謀取大位？你，就真的不想爭一爭？”嬴政蹙眉喃喃道。
而後，他看到了關於王玥的記載。
看到王玥將劉錘甩飛出去，嬴政的眼角止不住一陣跳動。
當初，他選擇讓扶蘇娶王玥，就是那次在王翦家中，看到王玥舉起一塊石碑，把一麵牆都給砸倒了，才對王玥留下深刻的印象。
如此，才會選擇讓扶蘇娶王玥，也好激一激扶蘇的性子。
畢竟，他也知道，扶蘇從小就學習君子六藝，各種食補也都跟得上，若是讓扶蘇上戰場，他也能取得不俗的戰績，但就是一心鑽進聖賢書裡出不來，倒是性子越來越軟，越來越弱。
誰曾想，王玥嫁過去，便開始織女紅了，還研究起來了琴棋書畫，這讓嬴政很是無奈。
如今，看到王玥如此勇猛的一幕，嬴政深感欣慰。
看來，王玥這些年並沒有丟下自己的功夫。
隻可惜，是個女娃，若是個男丁，這王家未必不可再出一位蓋世戰神。
甚至，嬴政還看到趙驚鴻將蓋聶趕出渾懷障的消息。
看到這裡，嬴政不由得笑了。
他更加確定，這小子絕對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要不然，為何如此警惕防著蓋聶，還將蓋聶給趕出去。
不過，這蓋聶確實可惡，竟然還在打著阿房的主意！
當看到蓋聶去了吳縣，去找了虞姬，嬴政不由得樂了。
“這小子想乾什麼？不殺項羽，便想著從內部瓦解項羽嗎？這法子似乎不錯，不過，為何不殺呢？他想留著項羽做什麼？”嬴政蹙眉。
很快，他就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趙驚鴻想要利用項羽來擊潰胡亥！
至少，要削弱胡亥手中的兵馬。
如此一來，他隻需要鎮壓項羽，便可平定天下。
“你就對這個項羽如此有信心嗎？”嬴政喃喃道。
除此之外，嬴政還看到了趙驚鴻將蒙犽布局在沛縣，以及招攬的那些名士，他似乎看不出來有什麼異常。
“趙驚鴻這小子，現在到底在謀劃什麼啊？”嬴政一時間也猜不透趙驚鴻的心思了。
他覺得，趙驚鴻絕對不是簡簡單單的等有人揭竿而起這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