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乾年以後，你或許會刷到這樣一條短視頻。
一個滿是營銷號口吻的視頻號，大呼小叫的說：
‘我嘞個豆！我不會是最後一個才知道吧，原來團團牌零食和圓圓牌飲料是同一家公司，合起來就是團圓兩個字，而這背後居然還隱藏著三位創始股東當年的一個願望，希望兩\岸三地的同胞團團圓圓，不得不說，老一輩的企業家果然巴拉巴拉……’
唔……
翟遠想象了一下這個場景，計劃通！
當然，最緊要是不要立一年隻花五萬塊的人設。
否則連保險套都買不起，捅多大簍子你說。
往後兩天裡，
1024戲院的銀幕亮了又滅，《笑傲江湖》一場接一場的放映，觀眾們熙熙攘攘走出戲院，談論聲熱情滿滿。
“這部戲叫《笑傲江湖》，但好似同金良鏞的沒什麼關係呀？”
“神童遠做編劇，他怎麼會照搬金良鏞的故事，當然隻是買下個名字做宣傳啦！”
“估不到喔，林清霞以前不過是個花瓶女演員，居然在這部戲裡咁犀利。”
“花瓶？丟你老味你幾多歲呀？清霞當初做瓊瑤女郎的時候，你阿媽都未識你老豆啊！”
林清霞戴著帽子墨鏡，包裹嚴實坐在戲院門口的遮陽傘下麵，聽著往來觀眾對《笑傲江湖》的評價。
瓊瑤女郎已經是過去式，作為娛樂圈混跡多年的前輩，林清霞深知自己這個年紀如果不能突破戲路，至多幾年就會過氣，新生代的甜妹靚女越來越多，自己的機會越來越少。
“撈演員這一行的，最怕就是觀眾提及你，仍在講十年二十年前的榮光，因為在對方的記憶裡，你依舊是二十歲出頭的青春印象，可一旦正經拍一部戲上映，這些老觀眾多半隻會為情懷買一次單，等察覺你和他們印象當中的形象有出入時，往後就不會再支持。”
林清霞往下壓了壓帽簷，拉著施楠生的手，語氣唏噓道：“至於那些新觀眾，剛剛就有年輕人叫我做花瓶，一聽就是看陳仕龍電影長大這一代，如果我繼續照過去的戲路吃老本，人家為什麼不去看張蔓玉、王祖嫻她們？”
施楠生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慰，作為閨蜜，她深知林清霞最近幾年在事業上的困境。
寶島四大女星，雙胡雙林，胡茵夢和林鳳嬌已經嫁做人婦，隻剩林清霞和胡慧中仍在電影圈，相較之下，胡慧中因為‘打女’的標簽反而更具知名度，而林清霞則隻能在一些諧趣喜劇片裡露臉，生態位更逐漸被鐘濋紅、關芝琳、張蔓玉這一代擠壓。
作為九一娛樂的頭號花旦，鐘濋紅如今的片酬已經接近百萬港幣之數，即便在男演員裡也是譚永麟、張國容這些接近一線的級彆。
而梅燕芳最近連開幾場演唱會，人氣暴漲，片酬也過了六十萬，
林清霞、鄭裕玲、胡慧中、夏文汐的片酬位於第三梯隊，即是報價30至50萬，實則通常按最低的三十萬就能請來。
而眼下位於三十萬片酬女星的第四梯隊是什麼級彆？
《倩女幽魂》之後的王祖嫻都能拿到，《沉默的羔羊》之後的張蔓玉輕輕鬆鬆，《黃飛鴻》之後的關芝琳也敢開這個價……
更遑論還有沈殿霞這種‘特型女星’，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實則片酬直逼梅燕芳。
“楠姐，這部《笑傲江湖》如果再無出路，之後就隻能回寶島接一些綜藝類電視節目嘍，或者電視劇集也不錯。”
林清霞握著施楠生的手，半開玩笑道：“不過我覺得自己演技向來不差，隻是時代不同了，如果將來有好似《紅高粱》《霸王彆姬》這種文藝片，我也可以嘗試一下。你看現在的年輕女孩多幸運，那個叫鞏莉的小姑娘一出道，就拍出我們一輩子都拍不出的代表作，如果我能拿一座獎杯，也不枉在電影圈工作快二十年之久。”
施楠生皺了皺眉頭，從林清霞話裡話外都聽出想息影退圈的意思，不滿道：“我知你最近壓力大，不過這種話最好少講。現在《笑傲江湖》才剛上映，照目前這個走勢來看，本土票房一定沒問題，你信不過我難道還信不過翟遠？他點金手來的嘛！”
林清霞歎口氣，沮喪道：“我們去內地拍戲，半夜三更大雨淋漓，我冷得發抖，我問葉全真和章敏‘你們冷嗎？’她們說：‘不冷。’本來想跟人家交換一下冷的感覺，怎知人家卻不冷，那種茫然的感受真是難以言喻……我的體力不及年輕人了，當時簡直是感慨萬千，天烏地黑。”
施楠生覺得自己有些搞不定麵前的女人，想換話題又不知從哪裡切入。
工作？她從內地拍完戲回來以後，已經喝醉了不知多少次，每次都趴在自己身上痛哭流涕。
感情？更撲街，去年自己在寶島招攬那些片商，臨走時約了幾個朋友坐在一起，期間林清霞苦戀的秦漢也到場，王祖嫻看過幾篇八卦新聞就不知深淺拷打秦漢，問人家幾時娶林清霞，結果秦漢尷尬的不知如何作答，林清霞失望透頂，雖然沒有當場爆發，事後自己卻從林母口中得知，林清霞回家就精神失常進了醫院，需要日日注射鎮定劑，方能穩定情緒。
“不如我們去商場逛一逛散心？侏羅紀公園你去過沒有？現在雖然還沒有開館，但其實已經裝修完成，我帶你溜進去參觀一下？頂！大不了翹班，我帶你去海外國家玩幾天？”
施楠生接連試圖轉移林清霞的注意力，最後勸說道：“你這樣守在戲院門口是沒用的，我們每天都會統計票房數據，到時候送到你手裡好不好？”
林清霞眼神歉疚，卻仍搖了搖頭，語氣撒嬌道：“楠姐，你就陪我在這裡靜一靜嘛。”
施楠生鬱悶的歎口氣：“好，不過我去趟洗手間先，你千萬不要再哭啊，我馬上就回來，否則被那些小報記者拍到不知幾麻煩！”
林清霞點點頭，雖然戴著口罩，仍看的出擠出了個笑容。
施楠生轉頭就進了戲院內部。
轉過拐角，她立刻掏出電話打給翟遠，語氣無奈道：“翟先生，江湖救急啊……”
半個小時後，
翟遠戴著副墨鏡，從一輛出租車上走下來。
在戲院門口環顧一圈，瞥見角落一張戶外卡座旁，施楠生和林清霞熟悉的身影，慢悠悠踱步靠近。
“怎麼樣？聽說東方不敗變成祥林嫂，我特意過來參觀一下。”
翟遠避開觀眾人潮，閃身一屁股坐在兩個女人中間，一開口就帶出玩世不恭的口吻。
林清霞原本被突然出現的翟總嚇一跳，聽見這句話，哭笑不得望向他和施楠生，說：“楠姐，你讓翟先生來看我笑話呀？”
施楠生連連擺手，又白了翟遠一眼，低聲說：“什麼祥林嫂，讓你來救火，你嫌火勢不夠大啊？”
“救咩火啫~”翟遠往椅背一靠，翹起二郎腿，衝林清霞笑道：“喂，我真是不知道，原來一部戲的生死，做演員的比投資人更上心，電影協會那些演員個個隻負責收錢做戲，從未有人替我們做老板的考慮過，這一點他們都應該要向清霞姐你學習啦~”
林清霞在翟遠麵前，收了收頹喪模樣，聲音帶笑：“不止，我還負責幫翟先生你的汽水品牌做廣告，金像獎今年是不是要頒個最敬業女演員獎項給我？”
“最敬業你未必稱得上，哪裡有演員一邊說自己敬業，一邊看衰自己拍的戲？”
翟遠笑著調侃：“我做最敬業老板才夠格，不單止出工出力，電影上映還要趕來安慰女主角，當然最緊要一點，我絕對不會看衰自己公司的戲。”
林清霞神情動了一下，沒吭聲。
翟遠語氣正經幾分，說：“楠姐讓你不必有太大壓力，她用經驗判斷這部戲至少不會蝕本。不過我要講的是，這部東方不敗賺幾多無所謂，哪怕蝕本，你照舊是大贏家。”
林清霞摘下墨鏡，不解的看了翟遠一眼。
翟遠雙手枕在後腦，從倒映視角看向戲院外牆懸掛的巨幅海報。
沒有用第一部裡許官傑的形象，亦不是這一版李聯傑做擔綱。
今次這一版《笑傲江湖》將一襲紅衣的林清霞當做第一主角來宣傳，占據了三分之二的畫幅版麵，往下才輪到c位的李聯傑與兩側的章敏、葉全真、李子雄、任世官等演員。
宣傳海報隻得一句‘從瓊瑤女郎到妖魅魔君’。
“因為這個日月神教教主的形象，已經打破了你過去所有的戲路，甚至以前都沒有女星做過這種嘗試。”翟遠靠在椅背上，不緊不慢道：“武俠片式微的一個原因即是人物套路太單一，今次東方不敗做了改變，我想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你不應該擔心自己無戲可拍，而是要擔心那些片方拿來的劇本，十個裡麵九個都是要你繼續反串做現在這個形象。”
事實上也是如此，平行時空裡林清霞拍完《笑傲江湖》事業第二春，往後接的十幾部戲裡，幾乎全部都是女扮男裝的反串角色。
不過讓翟遠比較有印象的並不多，隻有一部叫《六指琴魔》片子。
“我也希望可以突破戲路。”林清霞搖搖頭，語氣並不自信：“但報紙上的影評人全都在說我破壞形象，好似走投無路亂投醫一樣……”
“廢話，這班影評人講風涼話當然容易，否則怎麼樣？照他們的說法你就該繼續演溫柔賢淑的文藝玉女、扮愛情受害者、亦或者諧趣電影裡的花瓶。”
翟遠嗤笑一聲，對林清霞說道：“我同你講，影評人個個嘴巴全都好似流鶯的褲袋一樣鬆，隻要給錢讓他們說什麼都願意，你如果覺得不爽，公司明天送一筆錢過去，擔保他們立刻調轉風向。不過我就覺得無所謂，隨便他們怎麼樣講。”
翟遠指了指身後進進出出的觀眾，笑吟吟說：“要清楚這些人才是我們真正的用戶，你想繼續坐在這裡也沒問題，但我覺得如果一個女人內心苦悶的話，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男人，一起去飲兩杯威士忌，然後聽聽唱片，深入交流下人生的真諦……這麼巧，我今晚就非常之有時間，隨時可以效勞，考慮下啦，清霞姐？”
…………
在翟遠的調戲式開導下，施楠生怕好友一時衝動，最終還是生拉硬拽著林清霞，離開了1024戲院。
7月6日，《笑傲江湖》上映近一個禮拜，票房始終以緩慢速度增長，看不出太高的趨勢。
同一天，蔡鬆林的學者電影公司拿到這部戲的拷貝，以合作拍攝的宣傳方式，令這部戲正式登陸寶島院線。
這一時期，佳禾的《返老還童》因為喜劇元素充足，前期漲勢迅猛，居然逐漸在本土票房上甩開了《笑傲江湖》。
而就在佳禾與九一相互拉扯暑期檔之際。
新寶院線聯盟突然撤下來正在上映的一部《魔鬼暴警》，轉而大作宣發上映一部《奪寶奇兵之聖戰奇兵》加入戰場，一夜之間，全城貼滿哈裡遜福特拿著聖杯奔跑的巨幅海報。
短短三天，便在票房上甩開《返老還童》。
而《笑傲江湖》的票房走勢圖，仍在不緊不慢的上揚。
九一娛樂的辦公室裡，施楠生與其他部門的主管皆撓頭不解。
“數據上完全看不出問題，怎麼票房增長的這般緩慢？”
“多半還是題材問題，觀眾看膩了武俠片，這部戲的口碑其實很好。”
“缺一個新方向做宣傳，否則照這個勢頭，最後票房很難過1500萬。”
施楠生聽著耳邊的議論聲，有些發愁。
如果《笑傲江湖》隻收一千幾百萬票房，那就是真正意義上的蝕本之作了，畢竟製作費就超過千萬。
另一方麵，這部戲倘若撲街，對林清霞無疑又是一次打擊。
就在這時候，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施楠生無精打采接起電話，緊接著緊鎖的眉頭逐漸舒展，眼神也跟著亮起。
電話那頭，傳來蔡鬆林壓不住的激動聲音：“施小姐，我希望再調五份《笑傲江湖》的拷貝來寶島，多加幾場進戲院……你有所不知，林清霞扮演的那位東方不敗，在西門町炸開鍋，熱度比那幾部三級片更高……我現在就在戲院門口，當然不是講笑，觀眾在門口排成長龍，她這次不是回春，是整個翻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