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藤一,曾經是漢東省齊河縣的神童。
焦廟鎮華集村的驕傲。
從小聰明懂事。
讀書又好人又乖巧,從不讓父母操心。
高考後考取了首都的頂尖大學,學的還是畢業包分配的工作。
被譽為文曲星下凡。
畢業後,更是進了隔壁市的文保所,在鄉親們看來,自己這村二十年後說不定要出一個處長了!
但在三年前,一切美好的設想都崩塌了。
當地招商引資了一個大工程。
但齊藤一卻發現那裡剛好有個宋元期古墓,想要阻止項目破壞性施工。
可惜,沒人重視。
齊藤一的報告石沉大海。
他多方奔走,卻落得個不懂大局的批評。
文物局在這個年代本就弱勢,沒什麼話語權。
就在失意之時,一群自稱是國際古文物保護協會的人找上了齊藤一,願意出資把古墓搶救性挖掘出來。
當然,從事了這行業那麼久,齊藤一也曾懷疑過他們的身份,但他們拿出了相關部門的批示,齊藤一便徹底放心。
齊藤一很快帶著協會找準了古墓的墓道。
可是,第二天到現場,齊藤一便發現了古墓已經被徹底破壞,裡麵記錄珍貴曆史資料的石碑被砸爛,大量元青花瓷器被盜走。
墓主人被開棺戮屍,像是垃圾一樣丟在一邊。
他後來才知道。
批示和身份都是假的!
那些人,是專門盜墓的國際盜墓賊!
這件事引起了軒然大波。
齊藤一被指控協助參與盜墓活動,鋃鐺入獄三年。
在監獄中,齊藤一表現良好,提前半年釋放,但一出來沒幾天,人卻消失了。
毫無跡象地消失。
齊藤一的父親齊恩澤,母親劉慧梅,好不容易盼到了兒子出獄。這一下打擊,讓他們幾乎一蹶不振。
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
村民們都在傳言,他兒子是因為盜竊了古墓的寶藏,私藏了寶藏,出獄後賣了潛逃。
甚至還有傳言齊藤一出來之後,直接跟著國外的盜墓集團出國了,把自己的老父老母丟在這裡自生自滅。
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齊藤一成為了華集村,甚至於齊河縣,教育小孩的絕對反麵教材。
從要學習齊藤一,到千萬不能學習齊藤一。
齊恩澤一開始還會跟他們爭論,自己的兒子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但是有些老頭反而指著他鼻子,罵他養出了一個忘恩負義的漢奸兒子。
爭論了幾次,齊恩澤也便沉默,不再反駁了。
因為他知道,無論他說什麼大家都是不會信他。
人們隻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一切。
齊藤一就是個盜墓賊!
一個把文物賣到國外的可恥漢奸!
在兒子失蹤頭兩個月,劉慧梅幾乎每一天都以淚洗麵。
她不相信兒子會死,更不相信兒子會潛逃國外。
可是,他們報警之後,兩個月都杳無音訊,每一次他們去派出所,都沒有任何進展。
兒子齊藤一就像從世間消失一樣,完全沒有任何線索。
甚至警察都來他們家裡搜查過好幾次,他們也懷疑齊藤一畏罪潛逃。
劉慧梅一病不起,纏綿於床榻之上,臉色蒼白,眼看時日無多了。
而老兩口本身就出生於農村,一輩子也是務農打工,好不容易養出個高材生齊藤一。
但還沒等到回饋家裡,齊藤一就深陷牢獄,所以根本沒有多少錢治病。
親戚朋友都借遍了,現在已經是山窮水儘了。
最近,華集村的土地要被征收,造一個度假村。
齊恩澤一想也好,這樣也能緩解燃眉之急。
但京州市的山水集團,征收價格給的極低。
簡直是打發要飯的!
齊恩澤斷然回絕。
劉慧梅更是反對,自己寧可死了,也不想兒子回來,找不到家了!
但山水集團極其強勢,不理會齊恩澤的訴求。
“他們又來過了。”劉慧梅臉色蒼白道。
“那群土匪!”齊恩澤咬緊了牙關。
“他們沒有把你怎麼樣吧!”
“我找他們算賬!”
“咳咳!”劉慧梅劇烈咳嗽起來,甚至咳出了血沫子。
齊恩澤隻能回來,連忙端起了藥,慢慢喂下去。
“我好點了。”劉慧梅臉色蒼白地問道:“兒子,有消息了嗎?”
齊恩澤幾乎每周都會去派出所,打聽齊藤一的消息。
可是,每一次都是同樣的回複。
沒有消息,等通知吧。
齊恩澤歎息道:“還是沒有消息。”
“他可能真的”
“不!”
劉慧梅反而抓住了齊恩澤的手,激動地顫聲道:“你要相信兒子,兒子他不會出事的!”
“他一定會回來的!”
“他一定是有什麼不得不離開的理由……”
“你怎麼可能懷疑兒子!”
說著,劉慧梅再次咳嗽起來。
齊恩澤連忙將她扶起,但是看到劉慧梅手心間的暗紅色血液。
他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我還能撐多久?”劉慧梅強忍著痛苦道。
齊恩澤替她擦去額頭上的汗水,低聲道:“醫生說你的病,快好了。”
“老齊,我跟你也是這麼多年夫妻了,不必再騙我了,我知道這身體撐不了多久了。”
劉慧梅死死抓住齊恩澤的手臂。
“在我死後,你一定要把兒子找回來,他……他絕不會就這麼離開,他一定還活著!”
齊恩澤本是一個沉默寡言的男人,他想說很多,但最終隻化作了一句。
“你好好養病,我們總會有解決辦法的。”
劉慧梅回應了一個蒼白的笑容。
叮鈴當啷!
院子突然傳出了玻璃破碎的聲音。
“齊恩澤!”一個粗豪的聲音響起:“快給我出來!”
“彆躲在你那塊病死的老婆後麵,碼的!”
“慫貨!”
“給我滾出來!”
“又來了!”齊恩澤臉都氣紅了:“欺人太甚!”
“彆出去。”劉慧梅連忙拉住齊恩澤的手臂:“彆跟他們起衝突。”
“不就是一些混混!”
齊恩澤眼睛都紅了:“我就不信他們真能把我們家強拆了!”
他隨手抄起一根擀麵杖,怒氣衝衝地衝了出去。
院子外,一輛挖掘機停在大門口,把大門堵得嚴嚴實實。
“呦,還拿家夥了!”
四五個大漢歪七扭八坐在院子裡,
為首的光頭看到齊恩澤手裡拿了根擀麵杖。
不禁笑出了聲。
“小婢養的狗東西,你們私闖民宅!”齊恩澤怒目圓視。
光頭大漢聞言臉色一:“齊老頭,你嘴巴放乾淨點!”
“彆敬酒不吃吃罰酒!”
他脖子上帶著金鏈子,臉上更有紋身,一把西瓜刀彆在腰間。
他就是度假區工程的承接人。
傳聞手上有過人命的狠人,龍哥。
齊恩澤見到那明晃晃的刀片,氣勢一下子弱了。
他雙腿打著晃:“你們快出去,不然我叫人了!!”
“叫什麼人?!”
龍哥哈哈大笑起來:“你不去聽聽,咱們高總的關係!”
“你去叫人啊,看哪個不長眼的,會來幫你!”
齊恩澤臉色更難看了。
龍哥一看他這個慫樣,更加不把齊恩澤放在眼裡。
這個老頭身體瘦弱,被風一吹就倒下。
根本沒什麼威脅。
而一看就是老實人,最好欺負了!
“給我從這裡開始拆!”
龍哥指了指門上,掛著“金榜題名”四個已經褪色大字的牌匾。
“老子最看不上就是那些讀書好的人!”
“不過,聽說你兒子盜墓被逮進去了!”
龍哥哈哈大笑起來。
“要不要我托裡麵的兄弟,好好照顧照顧你兒子啊!”
“不能拆!”齊恩澤突然回過神來。
那是他兒子齊藤一齊河縣高考狀元,縣上給他兒子的牌匾。
是他們的希望,是他們最幸福時光的見證!
齊恩澤連忙衝了上去,但被龍哥一把推開。
“呦!”
“老鵪鶉想要反抗。”
“你們彆動手,讓我來好好修理修理這家夥。”
龍哥一手壓著齊恩澤。
但他也明白輕重,隻是往他大腿上踹了幾腳。
但動作太大,腰間的西瓜刀掉了下來。
他一邊拉拽一邊喊。
“看什麼,砸啊!!”
挖掘機轟隆隆開動,隻是一鏟。
那掛著“金榜題名”牌子的院牆,倒塌了。
與之一起倒塌的,還有齊恩澤眼中的光。
沒了。
一切都沒了。
家沒了。
兒子也沒了。
一切都沒了。
龍哥踹了兩腳,看齊恩澤一動不動,就失去了興趣。
他走到廢墟上,在那個金榜題名的牌匾上踩了踩。
“你們說,學習好有屁用!”
“笑死人了。”
“哈哈哈哈哈!”
龍哥轉頭說著笑著,卻突然發現自己胸口一疼。
他慢慢轉過頭來。
“王八蛋!”齊恩澤雙眼泛紅,幾乎咬出血來。
他拾起了龍哥掉下的西瓜刀,像是機械人一樣,狠狠插進了龍哥的胸口。
鮮血,像是氤氳一樣散了開來。
那些馬仔一看見血了,立即尖叫起來:“出事啦!”
“齊恩澤殺人啦!”
一瞬間,就四散而逃。
龍哥想要說什麼,但很快就倒在了地上。
一攤血滲了出來。
齊恩澤怒火攻心下,直接一刀入心。
龍哥走的很猙獰。
他到死也想不到,為什麼這隻老鵪鶉,會突然動起手。
齊恩澤恍然回過神,看到自己滿是鮮血的雙手,看到已經破碎的院牆,看到那個倒在地上一點聲息都沒有的惡漢。
他明白了。
一切回不去了。
“老齊,老齊”樓上劉慧梅虛弱的聲音響起。
“發生什麼了!”
“外麵怎麼了。”
齊恩澤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咚咚咚,鏘鏘鏘!
外麵,鑼鼓聲鞭炮聲,接二連三響了起來。
好像,當年齊藤一高中齊河縣狀元,鄉親們送牌匾來的時候一樣。
喧鬨聲越來越響,越來越響,而且也越來越近。
“老齊,你快出來!”
“你兒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