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齊!”
這麼快就來抓我了嗎。
齊恩澤隻好放下手機,一步一晃地走了出去。
鑼鼓喧天,鞭炮齊響。
華集村所有村民好像都被驚動了。
他們紛紛圍了過來,但是被一個個戰士擋住。
一輛綠色猛士一馬當先。
黑色的奧迪緊隨其後,後麵跟著兩輛考斯特、三輛軍綠色的車。
齊刷刷地往自己家裡開來了。
他看了那輛黑色的奧迪車牌。
多少個零後麵,才有一個一。
他直接人傻了。
作為漢東人,看車牌識級彆,這是基本能力。
“老齊,你兒子回來了!”
被隔開的隔離帶外,一個老漢朝著他興奮大吼。
“聽說專門來了很多人,要給你兒子表彰!”
“什麼?”
齊恩澤頭暈目眩,差點摔倒在地上。
兒子回來了?!
可是,可是我剛剛不是才害了一個人啊!
“你剛才在殺雞吧,身上衣服怎麼紅了,快去換一身!”
那人看到了齊恩澤手上沾滿的鮮血,以及衣服上的紅漬,連忙提醒道。
“二叔。”
齊恩澤回頭看去,又是一個十分眼熟的年輕人。
“我是齊阿裡。”
“哦哦,阿裡。”齊恩澤現在大腦快要宕機了。
他甚至忘了,這個阿裡在自己上門去借錢的時候,曾把自己轟出來的惡相。
他緩緩抬頭,看向了那群喜笑顏開、滿臉紅光的人。
有親戚,有同村,其中有幾個人,在自己兒子消失無蹤之後,還曾對自己和妻子怒罵唾棄。
但他們,為什麼笑得那麼討好,那麼燦爛啊。
齊恩澤簡直要大悲大喜大悲了,明明剛才已經跌落到人生穀底了。
他無法理解。
甚至覺得自己在做夢。
戲台上唱的大戲,也沒有這麼跌宕起伏啊。
自從齊藤一身陷囹圄,從一個文物工作者變成了盜墓販子之後。
齊恩澤就感覺,什麼事都不順。
人們常說,麻繩專挑細處斷。
齊家就是這樣的情況。
可現在老天給自己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
怎麼辦!
怎麼辦啊!
車停了下來。
副駕駛一個年輕人很快下車,替後座打開了車門。
一個十分精乾的中年男人從車上下來。
緊接著,好幾個中年人圍在他身邊。
眾星拱月一般。
齊恩澤瞪大了眼睛,他當然認得這個男人。
李達康。
而那個一路小跑過來,濃眉大眼的中年人。
是齊同緯。
再後邊跟著那位一臉正氣的男人。
不就是趙東來嗎!
除此之外,後麵跟著一堆和善笑容的夾克衫。
好多都是熟麵孔啊。
當然是單方麵熟悉。
再加上他們之後,縣裡麵發動的鑼鼓隊。
熱鬨極了。
可謂是群賢畢至,少長鹹集。
哪怕是上一次齊藤一金榜題名,都沒有這麼轟動過。
李達康滿麵春風,很快走到中間那輛車的後座,打開了車門。
這時候,一個熟悉的青年從車上走了下來。
那一瞬間,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腦袋裡炸開了,齊恩澤腳步晃了兩下。
隻見那個高大青年走了上來,抱住了他。
“我回來了。”
“兒啊,你回來了!!”
齊恩澤頓時涕淚滿麵,嚎啕大哭起來。
似乎所有的委屈都要在這一聲中哭出來,甚至哭的快要暈過去了。
“齊藤一”連忙摟住了齊恩澤,拍了拍他的肩膀。
似乎是一股清泉從頭澆下來,齊恩澤馬上恢複了過來。
“這是什麼?”
大家首先看到的是一輛停在院子外,剛好扒了半麵院牆的拖拉機。
中年人們麵麵相覷。
完全不能理解這是什麼接待方式。
一個男人小心翼翼道:“可能村裡正在修整圍牆吧。”
“對的,農村改造嘛,正常正常。”另一個中年人連忙打圓場。
隻有華集村的村長訥訥不言,已是滿頭大汗了。
“沒,沒錯,就是給村民家修整修整院牆。”
李達康一頭霧水:“你們最近有這個工作安排嗎?”
所有人麵色帶笑:“一定是下麵工作走上前了!”
“哈哈哈,不錯不錯。”
“積極性很高啊。”李達康笑著道。
“齊藤一”卻一臉微笑:“大家,敝室簡陋,要不——”
“彆進去了吧。”
李達康馬上一揮手:“如此風水寶地,正是騰飛了您,這叫龍騰於野!”
“那好吧。”“齊藤一”若無其事地道。
“那大家,見諒了哈。”
這群人,一邊走一邊說雲蒸霞蔚,麗水生金的恭維話。
一邊互相謙讓走了進去。
“彆!”
齊恩澤猛地想起來,從兒子回來的幸福中瞬間清醒。
不能進去啊!
但他的話沒有喊出口。
這麼多人,這麼多雙眼睛都已經看見了。
原本熱情洋溢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那是什麼。
似乎是個人?
不對,肯定是個人!
再結合門口那大挖機,這群人很快腦補出了事情經過。
所有人不約而同的想到了四個大字。
哦豁,完蛋。
一瞬間,時間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
齊恩澤臉色煞白。
所有人臉色煞白。
原本還在互相恭維,說著車軲轆漂亮話的所有人。
嘴巴像是被細線縫住,甚至連呼吸都幾乎停下了。
寂靜無聲。
隻有遠處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鑼鼓隊,還在吹拉彈唱。
歡天喜地,像是在歡送這位光頭一樣。
齊恩澤顫顫巍巍,張開嘴:“我——”
“齊藤一”率先開口道:“誰把野犬殺了,扔進我家院子?”
他麵帶微笑,好像真的在說一條野犬一樣。
李達康經驗最豐富,反應最快。
他轉過身來,斥責道:“趙東來,你們怎麼辦的事!”
“我我,這”
趙東來一聽,臉都綠了,這裡哪還有我的事啊!
李達康板著臉道:“上個季度農村野犬治理行動,你彙報全麵完成!”
“怎麼村裡還有野犬亂竄!!”
趙東來瞪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
李達康痛心疾首:“要是咬傷了齊大伯怎麼辦!”
“但凡齊大伯出了點事,看我怎麼收拾你!”
趙東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哪怕他會寫詩,此刻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祁同緯麵不改色,也反應了過來:“這是我們的失責。”
“萬望齊大伯見諒!”
祁同緯眼睛泛紅,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第一眼看到您,就想到了我父親。”
“他跟您一樣,也是農村出來,哎——”
趙西來不敢置信,都忘了這位可是能哭墳的主。
他隻能訕訕道:“抱歉,我一定把這條惡犬調查清楚!”
但那條“惡犬”,馬上就被拖走了。
看到這一幕,李達康和祁童衛眼皮子狂跳。
幾個呼吸後,李達康再次刷新了笑臉。
“哎呀,齊大伯,我們不如進屋說吧。”
“走吧,去屋內說話。”“齊藤一”冷淡地道。
齊恩澤感覺自己在做夢。
怎麼回事?
是因為太想念兒子,出現了幻覺。
錯把惡狗當成了人?
五十多號人再次恢複了互相恭維的場麵。
隻是,沒人再去看那一道拖曳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