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今衍華所言,這敬畏絕對不是來自於寬容,而是那不加解釋,絕無辯解餘地,隻要被宣判就必然遭刑罰的神威偉力。
就在剛才,近十分之一的海妖被懲戒,而與之相當數目的海妖被褒獎,這絕對是有意而為之。
——雷,天之聲,神之威,獎勉示罰之征兆也!
亦若是想要掌握雷的真諦,就得自居為天,自命為神,手握造化生發,齏敵滅魔之權柄!
毫無疑問,剛才的海族,那一係列的獎懲,全部都是‘雷之道’‘神之道’的修持!
想到此處,安靖忽有所感,開口道:“這些海妖,都是‘第一第二代’吧?”
“而且,若是我沒猜錯的話,這些海妖,全部都是今姐你親手擢升,從獸至妖,開靈啟智而來!”
“哦?”
今衍華有些驚訝地側過頭:“你居然看出來了?”
繼而她自豪道:“是,這些海妖基本都是些濕生卵生之輩,亦或是剛剛胎生沒幾代,不然的話不會這麼蠢……當然,也不會這麼忠心。”
而安靖了然地點頭:“不是前幾代,就不至於這麼不懂規矩,同樣,若不是前幾代,就不至於這麼一片白紙,發自內心地遵從今姐你的秩序。”
“今姐,這很像是我在明鏡宗那邊針對‘羽化之子’們的教育——你是在教導這些海妖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在教導他們‘做人’,教化他們融入‘新的秩序’。”
“而現在,他們已經懂得。懂得何為文明,何為榮辱……原來如此!”
心中恍然,安靖看向今衍華,篤定道:“這就是你的功業!你的造化!一個因今姐你而誕生的水族王庭的雛形!”
“一個獨屬於你,有著深深‘今衍華之印記’,可以被稱之為‘今衍華王庭’的水族文明!”
“此乃締造水族文明之功業,宛如河川大流,自過去孕始,在現今奔流,於未來浩蕩!”
話至此處,安靖心中明了所有。
天命自有‘太陰太陽’,此乃天道賜下的權柄與種子,但並非說,天地間的其他生靈,就掌握不了太陰太陽之力。
陽乃過去,陰乃未來。
顯聖純陽之境的高階武者需要建立大功業,如同最堅固的大錨,在無儘時空中定住自己‘陽之過去’,繼而擴大自己對‘陰之未來’的影響。
如此一來,即便沒有天賜,他們也能逐漸利用因果,利用‘太陰無極’之力加持自己對‘神命’與‘無限力量’的修持。
龍族的功業,顯然也與之有關!
一個種族,一個文明的締造……同樣可以衍生出無限的‘未來因果之力’!
一種‘無中生’!
而他們孕育出的無限之力,也肯定龐大無比,更不用說,未來,若是今衍華龍庭沒有覆滅,其中肯定會締造出更多強者,而這些強者的因果,也會反饋至今衍華身上,令她得以走向更高!
“不錯!”
與此同時,伏邪也開口了,這位道庭時代的仙劍劍仙讚道:“這也是道庭遺留的三不朽正道,立功,立德,立言。龍族傳承的,算是立德吧。”
“這也是為何‘一道祖師’,‘文明的奠基者’‘道德的建立者’能輕鬆證得不朽,成就遠比後續的‘後世子弟’要高的原因。並非是什麼越古越強,僅僅是因為他們乃是後世無儘大道的初始原點,無窮無儘的因果反饋而來,被他們正確利用,故而就可以證就不朽。”
“在道庭時代,仙神可以長生的那個環境,隻要一個傳承沒有覆滅,那麼這一道的仙神就算被殺也不會死,而是可以從傳承中複蘇歸來,死而複生。”
“後世子弟的功業,亦也會為先祖增添一絲榮光,所以我們道庭從不吝嗇傳道,將所有生靈都視作人,都視作我們永恒時光孕育出的‘後來者’,可以追上我們的同道者。”
如此說道,伏邪讚歎:“這懷虛龍族,不愧是自祖龍直接傳下的道庭直係,縱然經過諸多紀元大劫,仍然保持著道庭時代的風采!”
安靖也點頭,笑著道:“我就說今姐的五雷法合而為一,居然不是單純的破滅,反而擁有造化之元素,現在來看,今姐你的野心,根本不是什麼五雷法。”
“你的野心,是手握獎懲的‘天庭之主’!”
“不錯!”看見安靖如此識貨,今衍華發自內心地哈哈大笑:“唯有獨立塑造出整個文明的能力,從零開始再造龍庭之能,才能被稱之為‘龍王’,成為‘龍神’的備選!
“雖然並不是一定會成功,但天海各方的龍庭,就是這樣擴散出去的,若是在天海之外證就淩霄,一樣可以被稱之為龍神!”
“當然,有獎就得有罰,犯罪當誅,也彆覺得我酷烈不給機會,我早已教化過,而這些初生的海妖若是落在血海魔教手中,那才是真的生不如死,舉族消亡!”
“理當如此。”
安靖感慨,雖然並非主動,但他感覺自己其實也被動地行走在這樣一條締造文明與秩序的大道上——羽化道雖然不像是初生海族那樣空白一片,從禽獸而來,但卻在塵黎那片白紙一樣的天地間長大,羽化之子亦沒有父母,全看他這位‘締道者’如何引導教化。
正如羽化道是他安靖的基業那樣,這片東海小龍庭,的的確確就是今姐的基業了!
與此同時,海域的另一側,亦有一個身影飛馳而來。
“安靖!今姐!”
安靖與今衍華側頭看去,不禁露出笑容,因為那正駕馭雷磁,飛遁而來的,不是他人,正是一臉驚喜的幽如晦。
幽如晦身披戎裝,手握染血長槍,活脫脫一個小號版本的今衍華,她之前大概還在執行巡檢清掃任務,察覺到雷霆後就立刻過來,都來不及收拾。
孤島周邊,都已被密密麻麻的海族堵住,而幽如晦也不在意,徑直向前,而那些蝦兵蟹將也非常自覺地將背隆起,變成階梯,任由幽如晦踩踏借力。
“如晦!”安靖走上前,而幽如晦正好一個縱躍,便與安靖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好久不見!”
“哈哈,之前不還見過嗎?”“投影和現實,那可不一樣!”
與此同時,周邊的海眾看見這一幕,也不禁私下交談,熙熙攘攘起來。
“那個人究竟是誰?”
“不知道,但今將軍為他帶路,幽指揮被他摸頭!”
“變化很大嘛。”安靖鬆開手,退後一步,打量著幽如晦。
在雲渦的雷光襯托下,此時的幽如晦當真氣質凜然,大辰帝血的玄眸金瞳和天神般的容顏原本就給他們一種神祇般的威嚴,一頭齊腰長發乾練地束在身後,身穿的鎧甲更是增添一分殺伐之氣。
當然,變化最大的,還是幽如晦大大方方的眼神——過去在勘明城,因為一路逃難,一路躲藏,幽如晦總是顯得有些謹慎,膽怯,雖然在遇見明光塵和今衍華後好了不少,但骨子裡麵總是有一股無歸所的彷徨。
就像是白兔一般惹人憐愛,但終究不是能一同出去狩獵巡遊的戰友。
可現在,幽如晦卻大不一樣了。她的身姿結實挺拔了不少,雖然不及安靖,但也長高了一些,眸光也不像是過去,閃躲撲朔,而是銳利地直視自己,宛如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