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經無比地相信,這個世界是一部,我的世界觀被如此塑造,命運也受文字所控製……”
“在我窺見文字天幕的那一刻,這樣的認知便根深蒂固地紮在了我的心中。”
“我第一次來到這裡時,以為每個人都是被束縛的缸中之腦,文字天幕用一層層的夢境來束縛住人類的靈魂,所有的一切,包括深淵入侵,都是文字寫好的劇本,讓這些靈魂構建的角色在既定的命運中掙紮,以構建出一個曲折波瀾的劇情……”
……
馬丁的世界觀是建立在夢境之上的。
他與他的那些“兄弟”,都是從不同層數的夢境中逃出生天的靈魂。
他在夢境的不同層數間攀爬,借助著夢境的力量躲避通緝,穿行在另一個維度的深淵之中,所以,他很相信夢所給他呈現的那部分世界。
在他了解了夢境教派的事情,又親眼見識到了文字的天幕之後,便對“世界是一部”的觀點深信不疑。
他之所以在深淵之中遊蕩,不斷地尋找真相,也是為了證明這一點。
“飄在天空中的文字就是世界的基石。”
“改變文字就會改變現實。”
這樣的觀念在一次次的深淵旅行中不斷得到證實,他見識過那些虛構的命運,見識過強大種族對於弱小存在的操控,所謂的時間與空間在那些強大種族的手中隻是隨意調配的玩具,那為何不能證明,在這一切的命運之上,有一位比任何事物都要強大的“造物主”,在操控一切呢?
馬丁所經曆的一切都在驗證他的世界觀,而隨著他力量的增強,他在夢境0層所待的時間也越來越長,終於有一次,他的一位“兄弟”偶然瞥見了造物主的身影……
“我看到那文字天幕之上,有一隻巨大的手在滑動,文字隻能在它的指縫間存在,隨著它的手指滑過,所有的文字都像有了生命力一樣,蠕動起來,重新組合,編成全新的片段,天幕並不是不可更改的,在天幕之上有更強大的存在,比任何事物都強大的存在!”
每一位馬丁的思想都是共通的,在那位兄弟看到這一幕時,所有的馬丁都看到了這一幕,這是一次偶然,也是馬丁長時間的等待取得的成果。
造物主的虛影轉瞬即逝,文字的天幕在變動之後,再次恢複了平靜,繼續像是永不停息的海浪一樣起起伏伏,如同潮汐般規律,拍打著每一具沉睡的軀體。
但現實已經悄然發生了改變,在天幕發生變動之後,所有的馬丁傾巢出動,去到了夢境的每一層,每一個角落,他們眼睜睜地看著現實發生了偏轉,按照天幕所記載的,世界的流動發生了改變。
時間的河流因為更改了流向,拐向了另一邊,蝴蝶效應影響著每一個沉睡的靈魂,一些從未出現的事物憑空出現,一些原本存在的事物徹底消失。
原本的“河穀”不複存在,甚至沒有留下一點痕跡,河流就像是從未被變道過一樣,緩緩地流淌著,隻有親曆者的記憶在夢境中流淌,被馬丁儘全力地保留了下來。
保留這些“不存在的現實”耗費了馬丁很大的精力,他不得不暫時離開夢境0層,用源源不斷的力量來保存這段記憶。
這次“現實改變”的經曆也讓他更加篤定自己的世界觀,造物主是真實存在的,世界的走向也是可以隨便改變的,他已經抓住了真相的尾巴。
但他還是得恢複力量,回到夢境0層,然而,為了保存那段現實改變的記憶,他的力量會源源不斷地消耗,根本沒辦法完全恢複,於是他思來想去,想到了一個辦法,他回到了夢都,將這段記憶儲存在了“無限”的體內。
無限的消耗,就用無限的儲存來彌補。
夢境的疊層本就是無限延伸的,馬丁再次借用了夢的特性。
他得以解脫,慢慢恢複了力量。
在過了不知多久之後,他重新獲得了回到夢境0層的力量,他也再次踏上了夢境電梯。
當重新站在床之海上時,馬丁帶著與之前完全不同的心情,抬起了頭,望向了文字的天幕。
他在等待,等待造物主之影的下一次降臨。
等待,注定是漫長的。
馬丁在潮汐落下之時躲到下層,又在天幕上漲之後重新歸來,他已經記不清,文字的天幕起伏了多少個來回,海浪拍打在床上發生了多少次轟鳴,他隻記得自己盯著天空看了很久很久……
這裡沒有日升日落,沒有轉動的鐘表,隻有一望無際的床與字,腦中的觸手時不時地卷動著泡菜,彩色的泡泡在罐子裡飄起又炸開,馬丁也忘記了時間。
在這段時間裡,馬丁想過很多。
他曾懷疑過,自己看到的“真相”,真的是“真相”嗎?
造物主之影,是真的能夠被窺見的嗎?
他的心中漸漸生出了一個疑問:“如果造物主是全能的,那為什麼會留下這麼多破綻呢?”
好像在刻意地露出這些破綻,然後用這些破綻給某些人,包括他,塑造一種特彆的世界觀一樣。
他對世界的懷疑,是來自於這片天幕。
造物主本就可以讓這片天幕不被任何人看到,何必要擺在這裡,泄漏出世界的本質呢?
這天幕真的是所謂的劇本嗎?
如果真的是劇本,造物主為什麼會讓劇中的角色看到劇本?又為什麼要一直修改劇本呢?這是沒有道理的。
像他這樣,能夠“自我覺醒”,認識到世界真相的人,又為什麼會被造物主允許存在呢?
是造物主刻意讓他存在的嗎?這麼做,好像也沒有任何意義……
馬丁發現,他一直在證明的真相,在邏輯上是說不通的。
這種“真相的暴露”,絕對不是造物主的疏忽導致的,是刻意的,刻意讓眾生看到的。
而如果是真正的造物主,沒必要做出這麼多餘的行為。
這種“刻意”,必定帶著某種目的,如果是全能的造物主,它需要這麼去達成目的嗎?
當然不需要。
除非……
“這天幕不是造物主弄出來的!”
“那所謂的造物主之影,也不是造物主本身!”
“是其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