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母體話音落下，忽然抬手指向天際，銀白色的瞳孔中數據流如瀑布傾瀉。
幾萬枚閃爍著光芒的棱形晶體從她袖中飛出，在虛空中組成龐大的計算矩陣。
“我已經解析了虛空之眼其中的空間數據。”
機械母體的聲音冰冷，似乎能夠割裂空間。
“破陣需消耗十萬噸星辰精金，八萬方玉髓。”
無論是星辰精金，亦或是玉髓，都是宇宙中難得一見的珍寶，同樣也是機械族塑造肉身的上等材料，要一下子拿出這麼多材料，便是而今的機械母體都有些吃力。
她畢竟隻是一具身外化身。
“還不夠。”
戰風輕輕搖頭，繼續開口說道，
“這隻是你破陣需要的代價，我戰盟身死的絕世天才也得跟你算算賬。”
聽到此話，機械母體眉頭皺起，隨後搖頭說道：“那我和沒關係，而且我現在身上也的確沒有太多的東西。”
相較於她之前的強勢，現在的拒絕已經算得上是低頭了。
她話音未落，戰風突然一拳砸碎身旁的空間碎片。
力之大道在拳鋒凝成暗金色虎首，咆哮聲震得機械族駐地防護罩泛起漣漪，大喝出聲：“你們戰盟是要與我族開戰？”
“兄長。”
戰雲輕輕拍了拍戰風的肩膀，隨後看向機械母體說道，
“母體，你若是當真有心想要洗刷自己身上的嫌疑，倒不如拿出師弟機械原液出來，讓我等瞧瞧你的誠意。”
此話一出，圍觀人群中頓時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
機械原液是機械族立族根本，傳說能重塑修士根骨。
就在此時江殊注意到禦天茗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自己身側，玄色戰袍上還帶著未乾的血跡，氣息有些不穩，看樣子是受了些嚴重的傷勢。
“殿下，虛空之眼的那些屍體有些古怪，似乎不像是機械族的手筆，想來是有人在栽贓陷害他們。”
禦天茗傳音入密，聲音很輕。
禦天茗所在的種族雖說是歸屬於九宇商盟，但是善於交際，禦天茗的生母更是星墟之界內圍某個強大勢力的小姐，因此眼界算得上是一等一的，更何況她身懷天蛇法則，能夠窺見微末道韻。
據她所說，當初她原本是想著先等江殊前來之後再進入虛空之眼，但是隨著眾人動身，江殊依舊沒有現身，禦天茗隻得孤身進入。
得虧她在外圍等候了江殊一段時間，這才沒有進入陷井的真正殺傷範圍之中，隻是受了輕傷，索性留在虛空之眼中，探查其中的情況。
江殊自然知道此事，隻是輕輕點了點頭，便不再言語。
他抬起頭，看向站在原地不動的機械母體。
突然間，機械母體猛地撕裂自己左臂。
銀藍色能量液在斷口處凝成十滴汞珠般的原液，懸浮到戰風麵前。
“給你。”
戰風冷笑收下，轉身時戰袍掃過原液表麵，暗勁震出細密裂紋，這是防備機械族在原液中做手腳。
“兄弟，這是給你的。”
戰風現在的模樣依舊是盛怒，看樣子隻是因為機械母體識相，交出了一大筆珍貴的修行資源而強行將自己心頭的憤怒壓製下來，實際上這隻是他做出的樣子。
機械母體壓根就不是元凶首惡，戰風隻不過是在在逼出更大的利益，還不忘自己的好兄弟，一出手就是四滴機械原液，悄無聲息地落在江殊手中。
他這種行為能夠瞞得過其他絕世天才和古代怪胎，卻是逃不出一直在盯著這幾個人的機械母體，那似乎沒有加載表情模塊的臉龐終於有了一些波動。
當著她的麵瓜分修行資源，便是她也有些穩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江殊掂了掂手中的機械原液，發現這機械原液之中竟是擁有著連他都為之動容的生生之氣，不愧是機械族的至寶。
隻見得江殊指尖太初道韻一閃而逝，悄然抹去了裂紋中可能存在的追蹤符紋。
“走吧。”
機械母體似乎已經認命了。
現在形勢不如人，隻得轉過身去，騰空而起，那條斷裂的臂膀也因為她的動作開始飛速修複。
戰風同樣好奇那強大的機械大陣，見機械母體先行，他也隨之而去，來到那所謂的虛空之眼附近。
虛空之眼像被撕開的傷口橫亙在深空海中央，那原本應該緩緩旋轉的空間漩渦此刻凝固如琥珀，表麵爬滿蛛網狀的機械紋路。
三十七具屍體漂浮在漩渦邊緣，被破碎的空間包圍。
每具胸口都嵌著閃爍紅光的三角核心。
這是死在機械大陣之中的絕世天才和古代怪胎，至於其他的屍體不是已經被所屬的勢力收走，就是被鋒銳的空間碎片打碎，而今隻剩下這三十七具屍體還在。
“殿下，您看，這是機械族的自毀程序。”
禦天茗蹲下身，指尖挑開一具屍體胸口的金屬片，將其祭在空中。
“但改造手法很粗糙，像是不懂機械法則的修士強行模仿。”
江殊點頭，目光掃過屍體脖頸處的紫黑色指痕。
他認識這種痕跡，分明是九幽冥氣造成的腐蝕。
這所謂的九幽冥氣來自於冥族，而今上麵的痕跡已經被人抹去，但是江殊仍舊能夠通過自身對於靈魂的敏銳看到一些蛛絲馬跡。
但是令他意外的是，禦天茗竟然也能發現。
“殿下，我得了一些機緣，參悟了靈魂法則。”
似乎是知曉了江殊心中所想，禦天茗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些許得意。
倒是不錯的緣法。
“出去之後，我將靈魂法則的一些修行體悟寫於你，多多少少也能派上些用場。”
這靈魂法則在三千道之中的等級可不低，江殊也樂得幫襯九宇商盟的這些人。
“多謝殿下。”
禦天茗拱了拱手，見江殊似乎對這所謂的成聖機緣有些不感興趣，雖說有些疑惑，但是並沒有多說，隻是安安靜靜地站在江殊身邊，偶爾交流兩句。
隨著時間流逝，聚集在此的人越來越多，還有十幾名來自九宇商盟的天才，此時全都站在江殊身後。
機械母體一揮手，取出漫天的珍貴資源，有機械大陣顯化，將其吸收進去。
她再次張開雙臂，胸口裝甲層層展開，露出內部精密如星圖的機械結構。
三百六十道湛藍光束從她體內迸發，在虛空之眼表麵切割出規整的六邊形網格。
“開始空間解構。”
隨著機械音響起，凝固的漩渦突然劇烈震顫。
那些嵌在屍體中的三角核心同時爆裂，炸出腥臭的血霧。
戰風猛地拽住兩個戰盟修士後撤，原先站立處已被猩紅射線熔出深坑。
“你想作甚？！”
隻是刹那之間，戰風已然披上重鎧，手持青銅戰斧，直指機械母體。
“不是我。”
機械母體的聲音首次出現了波動。
“這是陷阱的第二重觸發機製！”
她話音未落，虛空之眼表麵那些被機械母體切割出來的網格突然扭曲變形，如同被無形大手揉皺的紙張。
凝固的空間漩渦開始逆向旋轉，那些嵌在屍體中的三角核心雖然已經爆裂，卻留下了猩紅色的能量脈絡，此刻正如血管般在虛空中蔓延，看上去有些詭異。
“後退！”
江殊暴喝一聲，混沌雷池自天靈躍出，三聖胎同時結印，在九宇商盟眾人周圍布下一層層的護身屏障。
幾乎在同一瞬間，整個虛空之眼炸開數不儘的銀芒。
那些紅色能量脈絡編織成一張遮天巨網，若是仔細看去，每根網線都是由無數細小的機械單元組成。
它們以超越肉眼捕捉的速度重組變形，化作數以億計的微型飛蟲。
“殿下，那是嗜空蟲！”
禦天茗臉色煞白，玄色戰袍無風自動，聲音有些恐懼，
“這種武器，即便是在機械族中都是禁忌一類的武器！”
蟲群振翅的嗡鳴形成某種詭異共振，距離最近的三個修士突然捂住耳朵，七竅中滲出銀藍色液體。
他們的大腦被這種詭異的共振震成了豆腐渣，連帶著身後的法則本源都喪失了光芒。
江殊眼疾手快，荒星戟橫掃出一道暗金弧光，力之大道配合太初道韻，將自己麵前那一片區域的蟲群連同空間一起絞碎。
“戰盟眾人，聽我號令，結陣！”
戰風怒吼著擲出青銅巨斧，斧身在空中分裂成十二麵刻滿符文的盾牌，將戰盟眾人護在中央。
斧麵與機械蟲群相撞，爆出刺目的火花。
戰盟眾人站在戰風身後，身上有瑩潤的光芒透體而出，在虛空之中凝結出一個虛幻人影，抵擋著嗜空蟲的攻擊。
機械母體懸浮在風暴中心，銀白長發在能量亂流中狂舞。
她雙手快速結印，聲音中的機械質感越來越重。
“我正在嘗試奪取控製權。“
“代碼結構有第三方乾預痕跡……這不是我的造物！”
機械母體大吃一驚，手中結印的動作已經快到幾乎看不見。
江殊瞳孔驟縮，在太初道韻的視野中，那些機械蟲群內部流動的能量並非純粹的機械族特性，而是摻雜著某種他熟悉的灰暗氣息。
這種氣息，他隻在黑袍人的身上感受過。
他竟然能夠拿出連機械母體都無法掌控的機械大陣嗎？
要知道，機械母體身為機械族的始祖，隻要是機械造物，就擺脫不了她的控製。
也不知道黑袍人是怎麼做到的。
“小心地下！”
禦天茗突然驚呼，她修長的脖頸上浮現天蛇鱗紋，瞳孔縮成兩道豎線。
地麵毫無征兆地裂開蛛網狀縫隙，數百根纏繞著湛藍電光的金屬觸須破土而出，最粗的足有殿柱大小，表麵布滿旋轉的鋸齒。
一個來自於九宇商盟的絕世天才躲閃不及，右腿被觸須掃過，護體道韻如薄紙般被撕開。
他慘叫著墜落，卻在半空中被另一根觸須貫穿胸膛。
詭異的是，傷口沒有鮮血噴濺，而是迅速金屬化，銀白色的物質順著血管向全身蔓延。
“殿下救我！”
這名天才大驚之下向江殊伸出手求救，肉眼可見地，指尖已經變成冰冷的機械。
江殊毫不猶豫地揮戟斬斷那根觸須，太初道韻順著傷口灌入修士體內，遏製了機械化的蔓延，隨後便有荒蕪和吞噬法則顯化，將金屬法則儘數吞噬，這才讓這名天才撿回了一條性命。
“小心身下偷襲！”
江殊的聲音在道韻的加持下傳遍戰場。
他左手虛握，混沌雷池中飛出三十六道紫電，精準劈向那些金屬觸須。
被擊中的觸須表麵泛起漣漪，竟將雷電能量吸收轉化，反而膨脹了一圈。
戰雲突然出現在江殊身側，手中青銅戰斧劈開兩隻襲來的機械飛蟲。
“江兄，你看漩渦中心！”
她斧尖指向虛空之眼。
在混亂的能量風暴中，漩渦深處隱約浮現出一顆跳動的晶體心臟，通體透明如水晶，內部流轉著七彩霞光，每次跳動都引發空間震顫，那些機械造物的動作也隨之凝滯片刻。
“空間之心！”
神鷹族的古代怪胎失聲驚呼，
“傳說中能賦予空間親和血脈的至寶！”
此話一出，頓時便有貪婪的目光從四麵八方彙聚而來。
幾個按捺不住的修士已經衝向漩渦，全然不顧肆虐的機械風暴。
最前方的黑袍修士祭出一麵骨盾，卻在觸及七彩霞光的瞬間連人帶盾被空間褶皺切成碎片，甚至連一聲慘叫都沒有便丟掉了自己的性命。
“白癡。”
“沒看見空間結構已經紊亂了嗎？”
“竟然還敢在這個時候上前，當真是不知死活！”
械母體雙臂交叉於胸前，銀白色外殼上的紋路亮到極致。
那些原本狂暴的機械蟲群突然凝滯在空中，振翅聲戛然而止，仿佛被無形的手按下了暫停鍵。
“控製協議已覆蓋。”
機械母體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的嘶啞。
“但隻能維持三十息。”
“三十息之後，無論你們是否取得空間之心，都必須回來，否則置身陷阱之中，我無法保證你們的安全。”
神鷹族天驕聽到這話，隻是冷笑一聲。
保證安全？
若是他們真的深陷陷阱之中，機械母體不落井下石都算是好的了，更彆說是出手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