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令冥無涯心驚的是，印記指引的方向，赫然是鏡淵最危險的中央區域。
傳說中連第十境都不敢輕易涉足的萬鏡之核。
“無涯兄，我有一話不知當不當講。”
摩羅族的天驕突然壓低聲音說道，
“你確定江殊會在這裡？這地方怎麼看都像……”
“陷井？”
冥無涯輕笑一聲，漆黑瞳孔中磷火幽幽，
“或許是。但我們人數眾多，莫非還怕江殊一人不成。”
“又或者說，你身為摩羅族天驕，自認比不過出身卑微的人族江殊？”
摩羅族天驕腳步一頓，整個麵色都有些鐵青。
目光狠狠看向前方，又是一步踏出。
當眾人穿過最後一道空間褶皺時，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鏡淵中央，一塊足有百丈大小的六邊形空間碎片懸浮在虛空中。
碎片表麵光滑如鏡，倒映著無數個扭曲的人影。
而在那“鏡子“中央，盤膝而坐一個身著白衣的年輕男人。
“江殊！”
金耀咬牙切齒地喊道。
那人影緩緩抬頭，目光如電般穿透空間，直刺眾人心底。
隻有他一人。
江殊睜開雙眼，銀藍色的空間波紋在瞳孔中流轉。
他從容起身，荒星戟不知何時已握在手中，戟尖輕點鏡麵，蕩起一圈漣漪。
“來了？”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鏡淵特殊的空間結構下，形成重重回音。
冥無涯向前一步，幽冥骨矛直指江殊，大聲喝道：“江殊！你勾結機械母體，在虛空之眼設下陷阱殘害各族天驕，如今證據確鑿，還不伏誅？！”
話語落下，其餘的一些天驕，也紛紛將身上的氣勢，儘數彰顯。
一條條法則，在虛空中震蕩。
眾人威逼之下，江殊隻是一聲輕笑：“欲加之罪。”
“放肆！”
金耀怒喝道，“無涯兄提供的影像可是真實不虛，我金烏族三位天才慘死其中，你還敢狡辯？！”
他的目光，看向江殊儘是仇怨。
他固然敵不過風雲天驕與江殊。
但此時此地，威逼江殊的，可不僅僅隻是他。
江殊的身形，簡單站立，目光隻是從金耀身前，一掃而過。
“金烏族的道友確實不幸，但凶手不是我，更不是機械族。”
他戟尖輕轉，指向冥無涯，繼續說道，
“到現在了，還要繼續裝下去嗎？跟了末日教，不知冥無涯，你得了幾分好處。”
嘩……
末日教三字一出。
原本有些隱隱要動手的天驕，忽然身形一頓。
能來到此地的，出身都極其高貴，自然知道末日教，代表了什麼。
像是感受到了周圍的氣勢變化，原本信誓旦旦的冥無涯眼瞳忽然一收，他的聲音驟然拔高，骨矛上冥火暴漲。
“死到臨頭還想反咬一口？”
“我看，不如先將你擒下再說！”
冥無涯身上的氣勢，陡然翻湧，隻是他一步才踏出，站在他旁邊的海妖族公主卻突然抬手製止，她碧綠眸子緊盯著江殊問道：
“你說末日教，可有證據？”
“自然。”
江殊不慌不忙，左手在虛空中一劃，一麵水鏡浮現。
鏡中重現了虛空之眼最後時刻的景象。
黑袍虛影操控青銅燈陣，灰霧鎖鏈纏繞機械母體的畫麵清晰可見。
“這是機械母體臨終前傳給我的記憶。”
江殊聲音十分沉穩，似乎並沒有因為自己的危險處境而感到驚慌。
“諸位不妨想想，若真是我與機械族設局，為何母體自己也會中招？”
“又為何要在最後時刻將真相傳給我這個同謀？”
海妖公主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在江殊和冥無涯身上不斷的打量，過了好一會兒，才繼續開口：
“這……確實不合常理。”
她們一族，聖人已經許久不出，遠遠比不過星墟之界的一些大族。
這樣的大鬥爭，原以為是江殊必死之局。
入局能得到一部分好處。
但現在看來，這局麵壓根就是撲朔迷離，隨意壓中一人，都可能會讓海妖族陷入危機。
見到海妖公主隱隱有了退縮之意，冥無涯立刻厲聲道：
“障眼法罷了！江殊得了空間之心，製造些幻象易如反掌！”
“彆忘了那些屍體上的機械族印記！”
江殊等的就是這句話。
“印記？”
江殊輕輕一揮手，麵前的虛空登時開始不停翻騰，顯現出機械族特有的三角印記，
“區區一個三角印記可代表不了什麼，彆說是我，就算是你冥無涯，怕是也能偽造出機械族的三角印記吧？”
三角印記是機械族的標誌，但是並不代表隻有機械族的族人能夠銘刻出三角印記。
冥無涯臉上並無其他神色，依舊是那張死人臉，繼續說道：“就算三角印記跟你江殊沒有關係，但是那些影像卻是做不得假！”
江殊聞言，點了點頭說道：“你說的不錯，那段影像的確是真的。”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一驚。
江殊這是不打算隱瞞，直接開始坦白了嗎？
江殊逆天的戰鬥力已經在同輩之中聞名，有不少人遠遠感受到了他和機械母體之間的戰鬥，都認為而今的江殊已經擁有了尊者境之下第一梯隊的境界和實力。
眾人過來，隻是想要威逼江殊。
但若江殊真的殊死一搏，絕對有人會隕落其中。
眾多的絕世天才和古代怪胎都是心頭一顫，紛紛做出防禦姿態，還有不少人默不作聲地脫離人群，看樣子是想一看情況不好，就立馬逃走。
冥無涯也有些驚訝。
他原以為江殊會進行辯解，哪成想他竟然直接承認了下來。
見眾生百態，江殊臉上再次出現笑容說道：“就冥無涯所說，這是我與風雲天驕與機械母體密謀。”
“但是從未見過哪一家策劃陰謀還得兵鋒相對，甚至還有人身受重傷的。”
“冥無涯，你冥族也是這樣密謀的嗎？”
世界上最難辯解的謊言，便是真假參半的謊言，這讓人無從下手。
江殊直接抓到了這之中的破綻，將其點了出來。
“這……”
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滯，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江殊話音落下的時候，也有幾個人眼神閃爍。
冥無涯所提供的影像實際上並不清晰。
那段影像的拍攝之時，江殊和風雲天驕以及機械母體四人正在空間褶皺之中，空間本就複雜，再加之這幾個人都是一等一的強者，若是離得近了隻怕會被發現。
饒是這樣，江殊也驚歎於這段影像的錄製者的隱遁手段，竟然連自己都無法感知到。
看起來他們早就打算讓自己幾個人當替罪羊，這才會一直派人跟蹤自己。
但是即便影像模糊，仍然有好幾個人看出了其中端倪，隻是因為對於空間之心的覬覦，這才沒有說出來，想要借著討伐他們的名頭為自己謀取私利。
聽到江殊的話之後，一些天驕雖然不信，但卻並不像之前一樣，直接認為，江殊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
畢竟，事情發展到現在，的確有著太多的謎團。
他們隻是想進入深空海，尋找成尊成聖的機緣。
一點也不想被人當做槍使喚。
僵持之際，冥無涯突然暴起！
“冥頑不靈，那就手底下見真章！”
冥無涯悍然出手，打斷了眾人的思索。
現在的情況對自己不利，若是再拖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幽冥骨矛如毒龍出洞，帶著刺骨寒意直刺江殊咽喉。
這一擊毫無征兆，速度快到連空間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鐺！
荒星戟與骨矛相撞，爆發的衝擊波將周圍鏡麵般平整的空間碎片震出蛛網般的裂紋。
江殊身形未動，隻是腳下鏡麵泛起漣漪，將力道儘數導入虛空。
“惱羞成怒了？”
江殊冷笑，戟尖突然亮起十五道大道紋路。
“看來是被我說中了。”
冥無涯不答，骨矛上幽藍冥火暴漲，瞬間蔓延至整個矛身。
那火焰沒有溫度，反而讓周圍空間都凝結出冰晶。
他手腕一抖，矛尖突然分化出九道虛影，每一道都帶著凍結靈魂的寒意。
九幽冥獄！
九道矛影封死江殊所有退路，連空間都被短暫凍結。
這是冥族秘傳殺招，一旦中招，肉身與元神會同時被冥火侵蝕，化作冰雕。
冥族之人基本上都是強者的肉身誕生靈智，還殘存著一些之前的記憶和執念，他們相互抱團，印證自身的修行，使得冥族的秘術在整個宇宙都是赫赫有名，不容小覷。
江殊卻不閃不避，隻是輕抬左手，在身前虛劃一道弧線。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那九道必殺的矛影在觸及弧線時，竟如同撞上無形牆壁，全部偏轉方向，反而朝著冥無涯自己刺去！
“連空間都折疊了，這江殊，對於空間法則的領悟，竟然到了這一步！”
有見識廣泛的絕世天才失聲驚呼。
這正是江殊參悟空間之心後領悟的新能力。
他將身前空間折疊成幾十上百層，任何攻擊在穿過這層空間褶皺時，都會被扭曲軌跡。
冥無涯顯然沒料到這一手，倉促間隻來得及橫矛格擋。
隨著幾聲悶響，他右肩，左腿同時被自己的矛影貫穿，傷口處沒有流血，而是迅速結出幽藍冰晶。
“看起來你不太擅長對付自己。”
江殊語帶譏諷，動作卻不停。
荒星戟橫掃，十五道大道紋路同時亮起，在虛空中織成一張灰蒙蒙的大網。
冥無涯咬牙後撤，骨矛在身前舞成光輪。
但那些灰網看似緩慢，實則幾乎要突破了空間限製，眨眼間就纏上他的四肢。
每一根網線都帶著太初道韻的還原之力，所過之處，冥氣消融，咒紋褪色。
“啊！”
冥無涯發出痛苦嘶吼，皮膚上那些暗紫色咒紋如同活物般蠕動，試圖抵抗道韻侵蝕。
但越是抵抗，灰網纏得越緊，很快就在他體表勒出深深的血痕。
觀戰的金耀等人目瞪口呆。
他們知道江殊強，但沒想到強到這種地步。
冥無涯好歹也是能與戰風爭鋒的古代怪胎，竟在江殊手下走不過三招！
“諸位還不動手？”
冥無涯突然對著他們大聲厲喝，
“此獠若走脫，後患無窮！”
隻是金耀等人猶豫不決，期期艾艾不敢上前。
江殊展現的實力和證據都讓他們心生疑慮，但是他們之中已經有不少人已經提前放出話來，說是必須要江殊等人付出代價，而今好不容易找到了落單的江殊，若隻是因為他一個人便嚇退了他們這麼多人，自己的臉麵往哪放？
可要是上前援助的話，說不定真的會死在江殊的手中。
就在此時，江殊突然轉頭看向眾人說道：“我無意與諸位為敵，若你們現在退去，我可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海妖族公主率先後退，臉上還帶著一絲猶豫說道：“此事確有蹊蹺，我海妖族不再參與。”
說罷轉身便走，看上去竟是有些倉促。
金耀猶豫片刻，也收起羽翼：“江殊，若讓我發現你騙人……”
話音未落，卻見一道上百丈長的匹練轉瞬間便來到他麵前，猝不及防之下金耀隻得大叫一聲，雙臂化作羽翼交疊抵禦，有金烏真火熊熊燃燒，在他麵前凝結為一麵火盾。
火盾堅硬，溫度極高，連鏡淵之中的空間都在其影響之下微微扭曲。
可仍舊是螳臂當車。
隨著一聲慘叫，金耀的兩臂掉落在虛空之中，露出其被斬成兩半的肉身，以及不甘和怨毒的眼神，連帶著靈魂都被江殊攻擊之中的道韻攪碎。
“真以為江某不敢殺人不成？”
江殊冷笑一聲。
他知道此事背後，金耀如跳梁小醜一般，不知攛掇了多少人。
哪裡會讓他如願而走。
正好今日用來殺雞儆猴，威逼他江殊，就要付出代價！
嘩！
金耀竟然被江殊一招殺了！
要知道，金耀雖說為人狂妄，但也是成名已久的絕世天才，就連金烏族中的古代怪胎都不是他的對手，雖說同樣被戰風一斧打傷，卻影響不到他的實力。
就是這樣的人物，卻擋不住江殊的隨手一擊。
那江殊的境界，到底已經達到了何等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