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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5章:張四維vs沈子珩!誰是忠來誰是奸(求月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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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日,午後。

內閣閣臣張四維入宮召對,來到了文華殿。

殿內內侍皆出且關閉了殿門。

“臣張四維參見陛下!”張四維拱手行跪禮,當餘光瞥到一旁站著的沈念後,不由得一愣。

他本以為小萬曆是與他單獨見麵。

沒想到沈念竟也在這裡。

從沈念的站位來看,並不是以起居注官的身份出現在這裡。

更像是來旁聽的。

對沈念知曉當下發生的一切,張四維並不感到詫異。

畢竟,他是小萬曆身邊的大紅人。

張四維甚至覺得小萬曆、張居正看到海瑞的奏疏後,對張、王兩大家族如此心狠手辣,可能就是因為沈念。

沈念一貫的立場是:民事大如天,主張嚴懲與百姓爭利的官員巨商。

他對代表諸多官員與商人利益的張、王兩大家族,自然不會有好感。

這種立場。

讓沈念在民間的名聲甚好,但也得罪了諸多官員。

就如張居正一樣。

一旦失勢,絕對會被圍攻,下場將非常淒慘。

此非張四維的為官追求。

張四維微微皺眉。

有沈念在此,小萬曆就沒那麼容易被他忽悠了。

“張閣老,起身說話!”小萬曆語氣淡漠,顯然對當下的張四維十分不滿。

隨即,小萬曆看了一眼站在下側的沈念。

“沈侍講是朕特意召來的,他已閱過《官商蠧國疏》,有些問題,朕可能回答不了,但沈侍講能回答,張閣老不必有任何顧忌,該說什麼,便說什麼。”

作為皇帝,須出言必踐。

小萬曆知曉自己可能辯不過張四維這個老狐狸,故而命沈念站在一旁。

一旦他語塞,便可令沈念說話。

今日清晨。

馮保將“昨晚王崇古與張四維私下會麵之事”彙稟給了小萬曆。

小萬曆也想從張四維接下來的話語中尋到二人與朝廷對抗的底氣究竟是什麼。

在小萬曆話落那一刻,沈念朝著張四維微微拱手。

“臣遵命!”張四維拱手道。

小萬曆如此說,他還能說什麼,他根本沒理由令沈念離開。

這一刻。

張四維在心中想道:待老夫跨過這道坎,若清君側,第一個清的必須是這個沈念。

張四維緩了緩。

“陛下,正如臣上道奏疏所言,我張、王兩家中雖有貪官奸商存在,但隻是少數,我與王部堂對朝廷絕對是一片赤誠之心。”

“所謂的侵占軍餉良田、勒索藩屬貢物、私下與蒙古交易糧鐵,實乃少數人私下偷偷而為,朝廷將他們重懲甚至要了他們的腦袋,臣無話可說。但是若以此便毀掉張、王兩家,臣覺得非常冤枉!”

“海僉院的《官商蠧國疏》稱:晉非大明之晉,而是張王之晉,張王非大明之張王,實乃蒙古女真之張王。此話沒有任何證據,完全是朝著張王兩家潑臟水!”

“此奏疏詆毀我張王兩族的理由有三,其一,官商一體之害;其二,長期壟斷之害;其三,走私養敵之害。”

“所謂官商一體之害,當朝馬學士(馬自強,家族為豫商)與沈侍讀亦出自商人之家,他們的族人是不是也應立即罷商?”

“所謂長期壟斷之害,大明各地,但凡生意做大者,皆在地方處於壟斷情況,要不要也全部嚴懲?”

“所謂走私養敵之害,除一些蠧蟲走私糧鐵外,大多數商人都是在踐行隆慶和議時的互市之策,如此做,便是通敵賣國嗎?”

“眾所皆知,海僉院一直期望恢複太祖之製。他眼中的無罪守法者,儼然就是百年難出一個的大聖人!張、王兩族的族人可能達不到他的要求,但也絕無他所言的叛國之嫌!倒是海僉院,用此奏疏擾亂朝綱,有邀名賣直之嫌疑,他從一個舉人做到當下的正四品言官,靠的不就是這套把戲嗎?”

“此外,張首輔提出的去官留商或去商留官之策,是因擔心我張、王兩家權勢過大,日後恐有叛國之行徑。因這樣無理無據的懷疑,便要除掉對山西有大功績的張、王兩族,莫說臣不答應,山西的百姓、兵卒,皆不會答應!”

“陛下,若在無憑無據的情況下,認為某個官員擁有造反的能力便將其重懲,那當下最應重懲的應是張首輔!”

“當下的大明,全由他發號施令,朝堂文武百官,幾乎全對他唯命是從,北境李成梁、戚繼光、張學顏、外加當下的山西巡撫方逢時,哪個不是張首輔的親信?陛下若因此懷疑懲我與王部堂,請先懲內閣首輔張居正!”

“臣甚至懷疑,待臣與王部堂被懲後,整個大明北境便全是張居正的心腹,朝堂百官若皆膜拜一人,大明才真危矣!”

“陛下,《大明律》向來都是一視同仁,若張、王兩家有罪,臣懇請將涉嫌與張、王兩族同罪的官員們,全部免職調查!”

……

張四維不愧是老狐狸。

他一改昨日奏疏的辯駁之策,不再辯解張、王兩族無罪,而是將一群官員都拉扯到了涉嫌與張、王兩族同罪上麵。

小萬曆張了張嘴,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無力反駁。

他知張四維以偏概全,知張四維是在詭辯,但卻不知該如何還擊。

他不由得看向沈念。

沈念微微點頭,朝前走出一步。

先是朝著小萬曆拱了拱手,然後扭臉看向張四維。

“張閣老,官商一體之害,指的不是官不能從商,而是官商勾結;長期壟斷之害,指的不是行業第一,而是獨吞獨占,不給百姓活路;走私養敵之害,指的不是邊境互市,而是為利害國,德行敗壞。”

“海僉院是不是邀名賣直,百姓自有公論,朝廷自有調查,史書上也會留下證據,你覺得自己在史官的筆下,是忠臣還是奸臣呢?”

“人在做,天在看。張閣老如此說,無外乎是因海僉院的證據還未曾送過來,外加張、王兩族早已尋好了替罪羊!”

“但是,張、王兩家經得起查嗎?剛才張閣老稱我家也是商人,但我家賺得每一文錢都乾乾淨淨,敢於讓朝廷來查,張、王兩家敢嗎?張閣老敢嗎?”

“張閣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你可以去正陽門外商鋪雲集的街巷轉一轉,看一看有多少商人罵晉商恨晉商,而這些被罵的晉商與張、王兩族到底有沒有關係?你真以為山西底層百姓的聲音傳不到陛下的耳中嗎?”

“張閣老,辯解無用,當下陛下已決定,無論付出任何代價,都要瓦解張、王兩家在山西的勢力!即使將山西重建,即使引發戰事!”

……

沈念緩了緩,語氣變得輕緩了一些。

“張閣老,張、王兩族到底是什麼情況,恐怕您與王部堂比任何人都清楚。當下,在陛下麵前扯謊、故作無辜,已無任何作用。張首輔提供的兩種選擇,已是張、王兩家最好的歸宿。”

“承認吧!陛下仁慈,不會重懲你的,不會令王部堂晚節不保的,隻要你們主動罷了自家的商貿之路,散財於民,你們便是朝廷的功臣!”

……

沈念的話語,頗具蠱惑性。

若是換作一般的官員,沒準兒已經跪下認錯了。

但張四維聽過沈念的這番話,突然用四指朝著手心狠狠抓了一下。

剛才,他差點兒就著了沈念的道,若真承認有罪,那將再也無法挽回。

張四維沒有理會沈念。

他正視前方,朝著小萬曆拱手道:“陛下,張、王兩大家族中雖有蠧蟲,但瑕不掩瑜,對朝廷絕對一片赤誠之心,臣無懼朝廷查證!”

“臣懇請明日常朝,廷議海瑞的《官商蠧國疏》,讓滿朝官員評一評我張、王兩族到底是對山西有功,還是山西的罪人?評一評到底應如何懲治張、王兩族,以及我張四維!”

說罷。

張四維跪在地上叩首,臉上的表情甚是堅定。

這一刻,小萬曆有些慌了。

他沒想到張四維根本不懼朝廷將《官商蠧國疏》公示。

對方想魚死網破,但小萬曆卻不想,他還真不敢以大明江山的存亡作為賭注。

而此刻。

沈念漸漸想明白了張四維無懼公示《官商蠧國疏》的原因。

朝廷懼怕山西內亂,朝廷擔心戰事爆發,朝廷為山西萬民的利益著想,張四維借此事可彈劾張居正霸權,彈劾海瑞邀名賣直,彈劾沈念也是官商一體化家族……

這些都是張四維無懼公示《官商蠧國論》的原因。

公示之後,細查則生大亂。

故而朝廷肯定還會將此事由大化小,儘可能減少影響。

但這些都不是核心原因。

核心原因是:張四維覺得朝堂百官,大多都會支持他。

因為顧全大局的官員不願山西內亂,不願北境發生戰事;因為德行有失、貪贓枉法、謀取私利等各種害怕被查的官員擔心海瑞撰寫完此奏疏後,將火燒到他們頭上;因為一些厭惡張居正的官員,肯定會以反對專權為理由,與張四維與王崇古一起壓製張居正,甚至使得雙方形成黨爭;還因王崇古與張四維在朝堂的名聲要好於張居正……

明日,即使有三成的官員支持張四維與王崇古,認為不應毀掉張、王兩族,官員們都會吵成一團,無法定下結果。

到時,受影響最大的便是朝政。

即使小萬曆皆以輕懲定性,隻要張四維與王崇古仍留在朝堂,那日後的內閣就會非常亂。

小萬曆與張居正的權力雖大,但一些官員若不要命地吵起來,他們也有可能無計可施。

這一刻,小萬曆非常氣憤。

“既然你願明日廷議,那便廷議,退下吧!”

“開門!”小萬曆高聲說道。

很快,殿門大開。

“臣告退!”張四維大步走出文華殿。

這時。

小萬曆看向沈念,道:“真要魚死網破嗎?這是朕最不願看到的場麵。”

沈念想了想。

將他認為的張四維敢於公示此奏疏的緣由,向小萬曆彙稟了一番。

小萬曆緩了緩,道:“沈卿,你速速去尋元輔商議解決之策,山西內亂,實乃下下之策,而當下朝堂更是不能亂!”

“臣遵命!”

沈念離開文華殿,快步朝著內閣值房走去。

……

半刻鐘後。

沈念走到文華殿東側,一處鋪著青磚、兩側是朱紅色矮牆的夾道中。

再拐兩個彎兒,便能抵達內閣值房。

就在這時。

沈念一抬頭,突然看到前方站於路中間,身穿繡著仙鶴補子緋袍的張四維。

張四維臉色鐵青地看向沈念。

顯然是在此處等他。

沈念大步朝著張四維走去,在距離他還有七八步之時。

張四維伸手指向沈念。

“攪吧!攪吧!沈念你便攪吧!待攪得山西商貿亂成一團,攪得朝堂上下人人自危,攪得北境爆發戰亂,攪得大明朝徹底完了,你們就都高興了!張、王兩族是與你有仇嗎?非要將其置於死地!”

“你以為將我趕出內閣,你便能早日入閣嗎?沒有人的仕途永遠是春天,自重吧!”

沈念挺起胸膛。

“張閣老,無論何時,大明邊境都不能出現一個可能叛國且具有叛國實力的家族!張、王兩族,為錢走私,販賣糧鐵,已犯禁忌,難道不應鏟除嗎?”

“直到此刻,你依舊冥頑不靈,不認為家族已犯下滔天大罪,你的仕途已經完了,你就等著遺臭萬年吧!以後若是我來為你立奸臣傳,一定將你今日之言寫進史書之中!”

張四維在此處等沈念,本是想辱罵沈念一頓出出氣,沒想到竟被沈念反駁得更加憤怒。

他提高聲音,指向沈念。

“一派胡言!簡直一派胡言!朝廷該除掉的是你這種口口聲聲稱為了百姓,實則隻是為了朝上爬的官員。如今大明朝的兩大奸臣已經跳出來了,一個是你,一個是張居正,明日常朝,老夫便要清君側!”

張四維罵完沈念之後,不想聽沈念反駁,當即大步甩袖離開。

這時。

沈念悠悠地說道:“誰急,誰怒,誰便已經輸了!”

此話的聲音雖然不大。

但還是完完整整地傳到了聽力非常好的張四維耳朵裡。

他愈加憤怒,將官袍甩得都有了破風聲,很快消失在前方的拐角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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