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
吳量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胸口處冒出來的劍尖,口中溢出血沫。
貫穿他胸口的利劍,同樣是把舌劍。
不過雖是舌劍,但卻並不是文師太詐屍活了過來,給了他一劍。
這把舌劍來自於他的背後!
很顯然,痛下殺手的人是誰,已然不必多言。
“吳兄,這河我一個人渡足矣。”
“吳兄已經做的夠多了,接下來還是安心留在這裡吧。”
言無信原本溫文爾雅的聲音,此時變得冰冷刺骨。
吳量身子踉蹌,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他努力的睜開眼睛,看向緩步走了的言無信,費力的開口出聲。
“為,為什麼?”
“你為何能夠瞞著我……違背誓言。”
言無信蹲下身子,從他懷中奪走了無相令與裝著規矩繩墨的瓷瓶。
他俯視著吳量,眼神冰冷。
此時他的神情,竟和吳量此前如出一轍。
“為什麼?”
“因為我叫言無信,言而無信的言無信。”
“區區誓言菇,我又豈會沒有破解的手段,隻需一顆謊言菇,自然迎刃而解。”
言無信一邊說著,一邊把玩起了手中的瓷瓶。
此物他已眼饞許久。
這可是能讓此子以二轉修為,從吳族長與善仁方丈的手上,虎口奪食的寶貝,合該為他所用!
很顯然,言無信早就盯上了吳量手中的瓷瓶。
從一開始言無信與吳量合作,說什麼患難與共,便是個不折不扣的謊言。
當時他之所以和吳量合作,完全是因為他毫無選擇,隻能借助此子的力量,助自己擺脫菇毒。
結果沒有想到,此子竟然一次又一次,出乎了他的預料。
不僅福緣深厚有仙菇傍身,甚至還有一個能夠強行討來他人菌菇的瓷瓶。
並且還沒完,此子手上甚至還有一麵無相令,能夠掌控青銅塔!
如此多的寶貝,彙聚在一人身上,怎能不叫言無信心動。
特彆是此人還僅僅隻是個二轉菇師。
雖然其手段層出不窮,但隻要他出其不意,直接將其斃命,任憑其有何能耐,怕是也翻不了什麼風浪。
對言無信來說,那顆仙菇因為沒有將之轉移出丹田的手段,肯定無法奢求。
但隻要殺了吳量,諸如無相令,規矩繩墨,可全是他的囊中之物。
甚至於現如今,整個青銅塔四轉五轉的菇師儘數死絕,隻剩下了他與此子。
殺了此子,他所得到的任何收獲,都不會有人知曉。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全看他上嘴唇下嘴唇一碰,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同時他還能徹底杜絕,有人知道他殺父煉菇的可能。
畢竟現如今,唯有吳量這個家夥,知曉他用親人的血,煉製了血脈菇。
光憑這一點,言無信便不可能讓此子活著出去。
“吳兄,你安心的去吧。”
“要怪就怪你太過心狠手辣,殺伐果斷。”
“若你沒有殺掉文師太,我或許還會有所顧忌,不敢直接在此動手。”
“可文師太一死,你我沒了危險,不再是同一條繩上的螞蚱。”
“你對我而言失去了,可以利用的價值。”
“為了讓你永遠的閉上嘴巴,在下隻能請吳兄魂歸黃泉了……”
言無信嘴角上揚,幽幽開口。
他心中那顆已經萌芽的魔性,此刻長勢喜人。
“呃,你……”
吳量氣若遊絲,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些什麼。
然而言無信,卻不再給他這個開口的機會了。
隻見他手起劍落,寒光一閃。
“噗呲!”
吳量亦如文師太,當場人頭落地,死不瞑目。
噴濺而出的鮮血,射到了言無信的臉上,使得他看起來格外嚇人。
言無信伸出舌頭,舔了舔臉上的血漬,露出了一副病態的笑意。
“任誰能夠想到,這場贏家竟然是我?”
而也就在此時,他話音剛剛落下,一道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了過來。
“哈哈……”
“有意思,沒想到言兄竟然忍到了現在。”
“我原以為,言兄在我乾掉文師太的瞬間,就該對我痛下殺手了才對。”
這道聲音?
這怎麼可能!
言無信聽到聲響後,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眼中閃過了一絲不可置信之色。
他連忙抬起頭,尋聲望了過去。
隻見他們來時的裂縫,從中鑽出了兩個非人的家夥。
一個人麵兔身,蹦蹦跳跳,正是言家祖宗言招娣。
一個渾身焦黑,皮開肉綻,正是本該死去的汗血龍駒。
“主人主人,這家夥簡直太陰險了,心機好深啊。”
“果然被主人你說中了,這家夥還真背刺了你。”
“唉,我們言家的後代子孫,怎麼都成這副模樣了……”
言招娣一臉不悅,眼中滿是失望。
而一旁的‘汗血龍駒’,則是晃了晃身子,搖身一變,化作成了吳量的樣子。
“此乃人之常情,若換做是我,估計比言兄還要過分。”
吳量一邊說著,一邊看向了僵在原地的言無信。
他眯了眯眼,對於這個結果,倒是沒有絲毫意外。
畢竟早在先前,他每次使用規矩繩墨時,便已經注意到了,言無信有些不太對勁。
這家夥總是有意無意,窺探他的後手,想讓他動用更多的手段。
一次兩次也就罷了,可這家夥每次都故意藏拙,逼他出謀劃策,動用後手,那就說不過去了。
諸如麵對文師太時,就曾讓他動用規矩繩墨,服用太歲菇。
又或者是剛剛,明明這家夥有能力引動忘鄉河,卻一直藏著掖著。
直到他暴露了無相令,言無信這才展露殺招。
由此便可看出,這家夥腦後生反骨,絕非表麵那般簡單。
“你,這怎麼可能?”
“既然你活著,那我剛剛殺得又是什麼東西?”
言無信見到‘汗血龍駒’變成了吳量,眉頭越皺越深,再難保持冷靜。
他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死屍,又看了看緩緩走來的吳量與言招娣,腦子已然亂成了一鍋粥。
“言兄,你著相了。”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有一顆三轉假象菇嗎?”
“既是如此,為何還分不清呢?”
吳量聞言,搖了搖頭。
他話音落下,言無信手中的瓷瓶與無相令,頓時化作假象泡影,煙消雲散……
“什麼?!”
言無信見狀,瞳孔猛縮。
他想都沒想,連忙看向地上那具‘吳量’的死屍。
果不其然!
隻見‘吳量’死屍,眨眼間同樣化作了假象泡影。
“好手段!”
“你是怎麼做到的?”
“我一直緊跟著你,按理來說你不該有時間,能夠做到這等偷天換日的手段才對。”
言無信強製自己冷靜了下來。
不過他難忍心中好奇,還是忍不住問出了聲。
吳量麵無表情,顯然沒有為其答疑解惑的心思。
這還要從第八層,麵對善仁方丈試圖魚死網破,催動光爆菇與他們同歸於儘時開始說起。
當時,光爆菇一經引爆,他便毫不猶豫的動用了替罪菇,讓汗血龍駒擋下了光爆。
而就在那短短數息之間,吳量還做下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那就是趁此良機,玩一手偷梁換柱,金蟬脫殼。
那個時候,吳量十分清楚,隨著善仁方丈一死,自己定會受到文師太的清算。
畢竟自己害死了武行者,以文師太嫉惡如仇的性子,肯定不會放過他。
而他僅僅隻是個二轉菇師,一個不小心便有可能被文師太當場滅殺。
於是乎,他便利用光亮還未消散,眾人還未睜眼的空檔,分彆催動了假象菇,表象菇,千姿百態二菇。
這四顆菌菇組合之下,無疑便是無相天尊的變化道殺招,人麵無常形!
當然了,他所施展的人麵無常形,僅僅隻是一個丐中丐,雛形中的雛形。
其中甚至因為壽元不多,沒敢加入欺詐菇。
不過饒是如此,丐中丐版的人麵無常形,已然足夠他騙過所有人了。
他偷梁換柱,將自己變成了死去的汗血龍駒,並利用假象菇製造了個假‘吳量’。
沒錯!
從那一刻開始,眾人眼中的吳量,就已經成了一個假象。
至於真正的吳量,則在文師太脫困後,帶著言招娣悄悄跟了上來。
他們一直在暗中觀察,伺機而動。
當初假吳量正是因為,他僅僅隻是一個假象,遂而麵對師太的唇槍舌劍時,才能做到毫發無損。
而整個過程,甚至連文師太,都沒能察覺這個假象。
不過這也很正常,畢竟假象菇所製造的假象,就連善仁方丈都難以分清。
而吳量在這個基礎上,還搭配了表象菇。
表象與假象互相搭配,哪怕是擅長偵查的文師太,若是不專門動用手段,也很難分辨。
並且當時那個情況,也沒有時間留給文師太偵查。
真吳量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暗戳戳的利用無相令,調動忘鄉河配合假吳量了。
後來不出意料,文師太遭忘鄉河壓製與影響,最終慘死於他的手下。
當然了,按理來說,他的假象是無法乾涉物質的。
諸如一劍梟首,乃至鞭屍淩遲,都應該做不到才對。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
要知道,吳量借助無相令,可不僅僅隻掌控了第四層。
八七六五層的訛獸,基本死了個乾乾淨淨,同樣沒有逃出他的手掌心。
其中第六層,也就是得到假象菇的那一層,給他帶來的權限,好巧不巧便是在塔內增強假象。
“言兄,很可惜你沒能通過我的考驗。”
“我之所以令假象故意鞭屍師太,就是為了賣一個破綻給你。”
“結果你沒能忍住誘惑,毫不猶豫便對我痛下殺手。”
吳量神情漠然,淡淡開口。
他看向言無信,眼中閃過了一絲毫不掩飾的失望。
“原本我還打算,若你能夠忍住誘惑,無視我給你種下魔性,便現身告訴你真相,給你留一條活路。”
“隻可惜,你太讓我失望了。”
“你和那群該死之人沒有什麼不同,不配與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