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買想要生存,有時隻得違法,很多人已經習慣了時時處處打破法律法規。
你不喜歡賄賂官員,也不情願從黑市買電影票,但以合法手段獲取駕照或電影票是如此困難,這迫使你選擇了相對容易但非法的途徑。
如果整個國家都默認這一途徑,既我們有了平行的經濟體係、稅收體係,那又何妨再建一個平行的司法體係呢?
孟買是幫派戰爭的理想地,但凡政府撒手不管的地帶,譬如司法體係、公民人身安全、行業資金的流向…監管一旦失效,黑幫就乘虛而入。
法院解決不了的問題,民眾隻好請求以高效著稱的黑幫。
在卡夫大道的一次聚會上,羅恩就遇見一位受過良好教育、常出門遠行的女士。
她和房東就租金問題產生了糾紛,她為如何拿回大部分錢款谘詢某顧問。
“綁架房東的女兒就行。”那個顧問這樣告訴她道。
那位女士非常驚訝,但接著就表示,“如果實在被逼無奈,也隻好出此下策。”
瞧瞧,就連社會的精英人士,都對法律如此漠視。
可見印度的司法體係是有多無能,整個社會上下都已達成共識。
後來還是羅恩幫那位女士打了個電話,然後輕鬆解決了她的錢款問題。
這件事在聚會上悄悄流傳,不知怎麼的就讓羅恩有了“法官”的名聲。
其實早在這之前,很多人就聽過他裁決的另一個案例。
那是發生在寶萊塢的事,沒錯,就是導演喬普拉和達烏德幫關於音樂卡帶的版權糾紛。
那個頭目遠在迪拜,但依舊在蘇爾先生麵前俯首稱臣,甚至事後還打電話給喬普拉道歉。
娛樂圈沒什麼秘密可言,很多細節早就被人挖出來。
畢竟羅恩打那個電話的時候,有很多人在場。
人們不關心蘇爾先生使用了什麼手段,他們隻知道平行司法係統的審判者黑幫,被審判了。
這足夠說明很多東西,尤其是對消息靈通的上層人士而言。
當他們遇到難處,正常司法途徑卻又解決不了問題時,你說他們更願意找黑幫,還是蘇爾先生介入?
光明守序陣營的人,天然就是盟友。
孟買最高院的查爾吉遇到難處時,首先想到的也是蘇爾先生。
有傳聞蘇爾先生會借鑒法院的調解模式,且逢案必核,不會偏聽一方一味索賠或追債的訴求。
這倒也合乎情理:被告如果欠債,難免要百般抵賴。但如果他是讓人誣告的,更要呼天搶地地喊冤。
查爾吉這次是真被騙了錢,他希望蘇爾先生替他討回公道。
中間負責牽線搭橋的人是喬普拉,他們已經是老朋友。
“羅恩,最高院的查爾吉就在我邊上,他是老實人。”
“行,你把電話給他。”羅恩正在家享受小妮婭的服務。
“願你平安祥和。”
“你是牧民?”羅恩眉頭一挑。
剛剛那句話通常是牧民之間的問候,印度教徒則大多會帶上神明,如“榮耀歸於濕婆神、摩羅神”。
這是因為綠綠禁止神明崇拜,就連他們經常掛在嘴邊的安拉都沒有畫像。清蒸寺裡也沒有雕塑,多是以繁複的幾何花紋作為裝飾物。
印度教嘛,反其道而行,怎麼玄乎怎麼來。
作為一名合格的阿三,羅恩瞬間就判斷出對方的身份。
“蘇爾先生,您是好人,我們都感激您當初伸出的正義之手。”查爾吉小心翼翼的解釋。
“放心,不管你信仰什麼,我都會公正的處理這件事。”
“是,是。”
“那麼現在說說你的情況。”
“您知道的”
“稍等。”
嘖嘖咋咋的聲音太大,羅恩聽不清。他拍拍妮婭的腦袋,示意她坐上來。
“好了,你現在可以說了。”他已經擺好姿勢,葛悠躺。
“我想追回一筆錢,欠我錢的那個人叫沙伊赫。”
“妮婭,拿我的筆記本還有筆來。他欠你多少錢?”
已經開啟全自動模式的妮婭,不得不停下,接著從床頭櫃找來紙筆。
“總共四十拉克,是我、我兒子和女婿的積蓄。”
“你為什麼把那麼多錢都交給他?”羅恩納悶。
“呃,這是一筆非正式儲蓄計劃的投資。沙伊赫說他店裡有很好的投資項目,利潤高達25。”
所謂的非正式儲蓄計劃,就是指走民間渠道進行金融投資,包括非正式銀行、保險、股票、債券、基金、博彩類產品等。
這種私人融資項目在印度非常活躍,尤其是孟買,每條街道上都有,幾百盧比就可以起投。
北方邦撒哈拉集團的龐氏騙局就是這種,玩的人非常多。
“所以你現在拿不回自己的本金了?”
“對,已經逾期三個月。他有錢,他最近新買了一輛跑車。”
“他的店叫什麼?”
“象神理財。”
“達拉維東邊的那家?”
“是的,是的。”
羅恩拿筆記下來,本子就墊在妮婭的雪子上。
哎呀,晃來晃去的,害得他字寫的跟狗爬一樣。
“我知道那個人。他欠了一屁股債,記錄在案的有兩億盧比,我會讓他先還你的那筆錢。
不過,前提是你說的一切屬實。我會派人調查,你知道我能做到什麼程度。”
“當然,您自有判斷。”
“確實。”羅恩滿足的歎氣。
妮婭正值青春年歲,體力豐沛,到現在都不帶停的。
“既然你是法官,那就說說最近的反壟斷案吧。報紙上的消息,你看到了?”
“是。”
“蘇爾電器所有的零件都本土化生產,我們賣低價,但不傷本。百姓還落得了實惠,這算是低價傾銷嗎?”
“當然不是。”
“那家電行業協會對蘇爾電器的指控成立嗎?”
“那是無稽之談,他們不愛國。”
“所以孟買最高院打算怎麼做?”
“我會駁回他們的訴訟。”
“如他們再次上訴呢?”
“孟買的法律資源稀缺,不能浪費在這種小事上。”
“不錯。”羅恩滿意的笑了。
瞧,事情解決了。昌達尼那天登門說的全是廢話,羅恩是法外狂徒,他還沒認識到這一點。
剛剛的那通電話,仿佛是兩個法官之間的對話。一個是現實中的法官,一個是平行司法係統中的法官。
更確切地說,是法官和求助者之間的對話。
“記錄在案的有兩億盧比。”更有權勢的法官在讓書記員遞上卷宗後如此說道。
求助者對法官恭恭敬敬,稱“您自有判斷”。
大法官責備他容忍民間協會的胡作非為,但也安慰他:“我會讓他先還你的那筆錢。”
在這個特定的案件中,有兩起判決生效,並會立即得到執行。
欠錢的老賴會償還資金,毫無根據的訴訟也會被駁回。
這個處理效率,不比孟買最高院來的快?
羅恩興致大發,他挑起妮婭,抱她到陽台的窗前欣賞風景。
外麵是寬闊的阿拉伯海,下麵是漣漪蕩漾的狹窄內海,各有各的風情。
強尼在孟買的一處隱蔽公寓裡刮了胡子、洗了澡,換上新衣服後又飽餐了一頓。
這是他托女朋友帕瓦蒂租的房子,沒人知道,也無人得知他已回孟買的消息。
帕瓦蒂在外麵煎蛋餅,強尼則趁著空當兒把旅行包裡的錢倒出來。
一百萬盧比已經花出去了些,他買了輛二手出租車,還有幾本假護照。
開支最多的是聯係上了以前在貧民窟的朋友,他給他們每人六萬盧比,接下來一周內幫他乾活,隨叫隨到。
這幾個朋友不是哈德汗幫派裡的人,是強尼自己的私人關係。
“你接下來是有什麼大事要辦?”在強尼把最後一點食物送進嘴裡後,帕瓦蒂問。
“有一筆賬要算,如果我沒回來,床上的錢你拿走。”
“什麼?”她呆住了。
“你不用勸我,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而且我必須要這麼做。”強尼堅定道。
“如果我未來的丈夫注定要走這條路,那就放手去做吧。”帕瓦蒂突然不再勸他。
早在他們交往的那一天,帕瓦蒂就知道強尼是做什麼的。
在孟買不管你是願意或者不願意,黑幫總會和你的生活有所交集,尤其是對窮人而言。
人們早有覺悟,無論是對生,還是對死。
強尼離開了,他在街角彙合了那幾個朋友,又在某間酒吧等到了納吉爾和迦尼。
他們竊竊私語,隨後分配掉幾隻紮好的包裹,最後坐上出租車向孟買中部的某處豪宅駛去。
哈德汗手下幾大堂口的頭目,都在孟買擁有豪宅,隻不過卻不住一起。
有的在南孟買,有的在西邊的班德拉,還有的在中部的安泰裡。
強尼他們不想驚動其他人,所以乘坐掩人耳目的出租車。
他們順利在豪宅邊上的那棟房子門口下車,那裡正有兩個壯漢晃蕩著在台階上巡邏。
對方認出了強尼,甚至伸手和他們打招呼。
“哈德拜怎麼樣?”兩人打聽。
“很好。”強尼握住他們的手。
幾個可靠的手下,繞到兩人身後,然後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直接抹了脖子。
屍體被拖進門內,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中發生。
這棟房子下有一座長長的地下工廠,連通著隔壁的那棟豪宅。
往常,潘特就是在這裡製備他的違禁藥,用以賺取暴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