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陳戟而言，這並不算什麼。
這些桃仙鬼體隻是先前斬成幾段時留下的碎屑。
想著希雲道長連雷擊木都要留下，何況這是更好的桃仙鬼體的碎木，便一並保留下來。
方才想要以茶水祭祀，卻覺得有些不夠莊重，於是加上這些碎木。
也是先前與陸判閒聊陰司風物時聽到一嘴。
人間祭祀，確實能夠送到陰司。
不過視心誠與祭品價值，陰司也會抽一部分，算是陰司稅收。
祭品價值低，陰司也也不至於對受祭人有什麼不好的，可若是祭品價值高，那必定會有特殊對待。
所以陳戟便試試看。
能為了除妖舍出一身道行的人，值得這些桃仙鬼體。
想著事情，已經乘風歸去。
山上的蹤跡隱約浮現在眼前，一條小道業已有了雛形。
一旬時間，雖不至於修出太長，可也有了近半裡路的台階。
台階邊上，幾道身影在不停忙碌。
除卻白七白八，還有旁的狐也在幫忙。
陳戟便緩緩落下風，看向他們。
“先生？”
“是先生回來了！”
“真是先生啊？”
狐狸們初時還有些錯愕，等風中那人落下地麵，緩緩走來，才雙眼遠睜看過來，張著喙驚喜不已。
“是我，我回來了。”
白七從石頭邊直起身子，方要衝過去，又停住腳步，拍打乾淨身上浮土草根，才跑去陳戟身邊躬身行禮。
“先生不是下山教白三他們學習術法，如何回來了？”
“他們已經學得差不多了，正好有事，便來看看你們。”
話音落下，小狐們瞪圓雙眼，不敢相信。
“先生是說，他們已經學會了術法？還有化形術？”
“還未完全學會，卻也差不多。”
陳戟頷首，便與他們先說了下山下四狐的進展。
“白四竟然真的學會引雷術了？”
“還有十九，也會化形了？”
“白十竟然也摸到了煉器的門道？”
“嘶！”
幾狐倒抽口冷氣，看向陳戟，眼神幽怨。
“先生可真是偏心啊！”
“在山下同他們偷偷上課，卻不曾想過山上還有我們吧？”
“我們以為下山隻是尋常的草藥乾活，沒想到竟然還能提升修為，還如此快！”
陳戟啞然。
沒想到狐竟然也會吃醋，倒是應當解釋清楚。
於是又挑著重要的事情同他們說清楚，連幾人術法和化形的進展原因也解釋好。
“而且，我回山就是要為你們繼續講課的。”
“考狐學已經隻剩下三月，他們的課業完成的不錯，你們也需要抓緊一些了。”
“原來先生並未忘記我們啊！”
狐們聞言大喜，又激動到唧唧吠叫，拱爪道謝。
等狐們高興罷，陳戟才繼續開口。
“不是讓白七與白八修路，你們如何也來幫忙了？”
他認得一起修路的這幾隻狐。
白二十三仰起頭。
“白七說我學的是大力法，可以幫忙擺放台階，這樣速度快上許多。”
“正好我也沒有彆的事情要做，就過來練習術法，果然有效果，似乎比平日自己施法要進步許多。”
白十六則是半個身子鑽進石頭，隻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
“我修行透石術，在哪裡都是修行，便過來與他們看看石頭裡麵哪裡有裂縫，好讓白七開石頭。”
“如此啊。”
陳戟頷首，倒是覺得也是極好的組合了。
白十六勘探、白二十三裝卸、白七加工、白八物流……
確實符合土木作業的標準流程。
用在修路上都有些浪費。
可惜這年頭土木都算是官府徭役，尋常民間用不上，不然等它們學會化形術，倒是可以有所為。
念頭閃過，陳戟便搖搖頭。
還是先忙正事，於是看向身側恭敬行禮。
“槐前輩，若是可以聽到，還請告知小狐們回來上課。”
“好，陳先生慢慢來便是，我這就去找狐狸。”
從遠處地下傳來道聲響。
陳戟眼中，確有一根大樹根須搖晃，似是回應陳戟的行禮。
“我們走吧。”
陳戟便招呼白七他們一起回去。
“先生稍等。”
白七卻站住腳步。
“還請先生看看我們施展術法修路的進度如何。”
“也好。”
陳戟想著一旬前見識過的場景，尚且需要自己指點，如今再看，也許會有改變。
白七便揮手，招呼另外幾隻狐一起上前朝遠處的取石場地走去。
原本應當是一片石壁，可在他們修路取石的影響下，已經變得坑坑窪窪，倒是有些彆樣的美感。
“我先去看看，請先生指點！”
白十六走到石壁邊上，看一眼石壁便捏著法決抬腿邁入。
明明是堅硬的石頭，可在白十六麵前卻如同空氣一般沒有阻攔，也沒有生出水紋漣漪，便無比自然走進石頭。
過了盞茶時間。
石壁上探出一隻狐腦袋，正是白十六，看過高度合適才重新邁步而出，卻已經調轉身形，好似在石頭中轉了一圈。
身上不見半點石頭碎屑，抖擻身子後緩緩開口。
“進深二尺，上六尺，下一尺半，有大裂，可取石。”
白七頷首，並指施展開壁術。
隻聽得石壁內傳來聲清脆哢嚓聲響，好似玉鏈碎在其中。
不等細想，一整塊巨石便沿著山壁緩緩滑落，平躺在地上。
“先生，該我了！”
白八叫著跳上前張大嘴巴，竟是整個吞噬下這塊石壁。
隻是樣子也終於發生了些變化。
從原本的苗條狐變成了氣球一般滾圓，連嘴巴都突出一塊，如同含著東西。
“嗚嗚，嗚嗚嗚！”
白八支吾不清喊話。
陳戟還沒回過神是什麼意思，白七便了然，連連點頭讓開道路。
便見到白八索性縮起四肢，腦袋埋進體內，竟是如同一個真的球一般。
白七連忙上前推動白八。
一個火紅的毛球便這樣骨碌碌朝前滾去，等到了地方後，白七扯扯白八尾巴，白八這才張嘴。
“嘔！”
方才的巨石便落在地上。
陳戟睜大眼，隻覺得這樣的方式確實有些超出他的預期。
“先生，我們要過去了，你跟我們一起吧。”
“好。”
陳戟沒有急著詢問白八如何這般運送大石，反正等下還會解釋，先看白七與白二十三的術法便是。
白七上前站在石頭邊上，抬爪看著石頭表麵，輕輕揮手。
石頭便裂開一道縫隙，接著見白七上前對著側麵用力踹一腳，便成功出現一塊算是標準的階梯石。
又看向道路最下方台階前麵。
“先前挖的坑還有，這次便不挖坑了。”
“二十三，該你了！”
其它狐便看向白二十三。
“知道了，來了！”
白二十三從地上站起，盤腿坐下，抱著狐爪低聲唧唧念誦著咒語。
片刻後，白二十三身上閃過一道毫光。
起身便同人一般站直了身子。
抬爪搭上石頭，微微用力，竟是直接拖動石頭朝挖好的坑走去。
臨到坑前。
白二十三雙爪同時用力，乾脆舉起台階，看準位置丟了進去。
“砰！”
一聲悶響，下山的道路便多出一截。
“好了。”
白二十三拍拍手，又等著白七施展術法把方才的巨石開成合適大小，再次拖回放進坑內。
連剩下的碎石頭都沒有放過，沿著台階兩側撒下去。
等做完這一幕，才身子一顫恢複了方才的樣子，喘一口氣吐出舌頭。
“好險好險，放完了石頭才脫力，要不然你們就要看死狐了！”
陳戟搖搖頭，感慨白二十三確實滿是狐的狡黠了。
明明是自己散去的術法，卻還要裝成堅持不住，這要是真的與人鬥法，倒是能騙到對方。
隻是對狐狸來說，怕是沒有用。
隻是念頭剛想到這，陳戟就知道自己錯了。
白八念念不舍從口中掏出一隻燒雞，咽著口水歎氣。
“練習術法雖然好，可燒雞卻不禁吃，這已經是最後一隻了。”
說著還是大方分下雞腿和雞屁股。
“來來來，二十三你辛苦了，這些都給你吃，恢複體力！”
隨後舉著另一隻大雞腿詢問陳戟。
“先生，你可要吃雞腿？”
“我還不餓。”
陳戟摸著肚子，羊雜湯還未消化完，確實不餓。
“那我們便先吃了，施展術法真的好累！”
白八叫著與白七他們分了剩下大半隻雞。
幾隻狐也不分彼此，咬著雞肉感慨確實好吃。
陳戟這才明白方才白二十三為何要裝成力竭那般模樣。
可多得一隻雞屁股，確實也很不錯。
陳戟倒也不覺得這是占便宜。
比起其他幾隻狐，白二十三這種作用在身體上的術法確實更勞累一些。
而且也隻吃一隻雞腿與雞屁股，旁的便再也不動。
確實是隻聰明狐狸了。
白七吃得滿嘴流油，還忍不住詢問陳戟他們術法修路的表現如何。
其他幾隻狐的動作慢了下來，也很在意陳戟的評價。
“確實不錯，看山脈走勢也很好，搬運也很好，開壁也很好，擺放也很好。”
“隻是我有些好奇，白八為何要滾過去？”
“唔……這，就是……”
白八一口咽下嘴裡燒雞，這才與陳戟說起關鍵。
“是這塊石頭太大，我吞下去後自己便不好行動，隻能讓人推著。”
“感覺應該還是吃不下如此大的東西。”
“那為何還要吃下去？”
“想著先生此前說的話，唯手熟爾。”
“看白七他們施展術法都有提升，便想試著練習下，果然有效，先前壓根吞不進去，如今卻已經可以行動，等再熟練些，應當便可以行動自如了。”
“有效便好。”
狐此刻已經吃完燒雞。
陳戟看看時間，便招呼他們一同回去上課。
片刻後。
狐們已經聚集在藏書庫。
陳戟望著狐滿意頷首。
各個的修為與道行都有進步。
雖說比山下的狐差了一些，可不是他們的問題，是先生未講課的關係。
不過今日過後，應當可補上一些了。
陳戟默默運起登抄術，一如當日，緩緩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