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
風盔城在燃燒。
現界的風盔城在燃燒。
防護屏障被打破,自稱為風暴鬥篷的擁王軍打著為烏弗瑞克複權的旗號衝入到這片古老的城市之內——它們事實上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反抗。因為這座城市始終忠於烏弗瑞克。然而在那之後,卻是屠殺。
東境的軍隊,殺死了東境的人民。
風盔的刀劍,施加在了風盔的城市之上。
紛爭的力量在軍陣中流淌,因為這本就是他們自身所呼喚的力量。聖靈的庇護在這一刻消失無蹤。而魔法也無法將它們打倒。
它們的數量正在擴張。
來自湮滅冷港的魔人士兵悄無聲息地便出現在風暴鬥篷的隊列之中,而這些忠誠於烏弗瑞克的士兵毫無覺察。他們隻是跟隨著它們前進,就如同它們從一開始就是他們的同袍。而當一個有著和普通諾德士兵一般麵貌的魔人士兵將一個擋在路上的男人隨手砍倒之後,他們便也下意識地效仿。
於是他們成為了它們。
於是它們在風盔城內大肆屠殺。
烏弗瑞克的親信,石拳·加達瑪的身周在悄無聲息之間便染上了一層血霧。而他大步邁向前方,發出興奮猙獰的咆哮。
“殺光他們!殺光叛逆者!”
“殺掉這座城裡所有活著的人!”
他揮動著巨斧,雙眼中逐漸染上一層血紅的光。一間普通的民房被他一腳踢開,而房間裡立刻就發出尖叫。
“叛徒!殺!”
一聲急促的哀嚎,一顆死不瞑目的頭顱隨即滾出民房。男人之後是女人的尖叫和求饒,而當孩子的哭喊也平息之時,渾濁的血便從門扉下溢出,在風盔的街道上流淌。
一些血流了下來。
許多的血流了下來。
街道上的魔人士兵越來越多,而它們都披著人的模樣。偶爾有幾個地方發生交戰,但很快,所有的反抗都沉默於紛爭偉力之下。
赫拉·莫莉注視著這座城市,這片戰場。她注視著它,視線掠過那不可計數的死亡。海量的魔力在軀殼之內湧起然後又消失,先前維係屏障時所支出的損耗,便也在極短的時間裡儘數淡化。
她知道了。
她明白了。
從一開始——不,從八天前,她書庫中那本書上的內容消失之時,風盔城的命運便已然錨定了既定的結局。
因為那條龍出現在了這裡。
那條來自特殊湮滅……不,異世界的,和那些‘白色=行者’同源,且和達斯特所展現異界之龍相似的龍,出現在了這裡。
出現在了一個出乎任何人預料的地方,而那個地方,就是拉瑪耶的封印夢境。
拉瑪耶理應長久的沉睡的下去,但她卻獲得了那條龍——她獲得了那條龍也不應從封印中掙脫出去。但她卻獲得額外的助力。
因為她是莫拉格·巴爾的眷族,選民。她是否能夠從封印中掙脫並不完全取決於她自身的個人戰力,更取決於巴爾願意往她身上投放多少資源,多少物力——即便身處封印之中,隻要她願意,她依舊能夠聯係上巴爾。所以,巴爾知道了消息。
紛爭魔神,莫拉格·巴爾,知道了異世界的消息。而理所當然的,祂做出了獨吞這個秘密,並將其化為己用的決定——祂想要那個世界,祂試圖打開門扉。而它所期望著的,便是一個切實可用的穿越方案。
赫拉暫時還想不出祂有什麼方案。但就在剛剛,從巫恩菲斯那裡,赫拉知道了一個至關重要的訊息。
“一千四百三十四年前,黑檀之心征討拉瑪耶的軍隊中出現了一條龍並在戰爭中起到很大的作用。而那條龍的名字,是米爾墨尼爾。”
真巧。
所以米爾墨尼爾會出現在這裡。因為這座城市,和它存在聯係。而這,也終於能夠解答一個始終盤旋在赫拉心底的問題——那便是如果米爾墨尼爾因為感知到同族氣息而前往風盔城,那麼……為什麼過來的是它,而非帕圖納克斯?
對,她知道帕圖納克斯——她知道在天際省的最高峰,世界之喉的所在,有著一條放眼整個泰姆瑞爾大陸,其戰力或許也能夠排進前幾的,強大而又古老的上古巨龍。那是有資格在古老世代直麵世界吞噬者奧杜因,並且還能夠過上兩招的巨龍霸主。而如果是那條龍在這裡,那麼即便是莫拉格·巴爾,在真身降下之前,大概也得栽上幾個跟頭。
所以……
這是一個陷阱,一個圈套。米爾墨尼爾是被巴爾特意引誘來到此處。而雖然赫拉目前還猜測不出米爾墨尼爾在它的計劃中所將起到的作用,但至少,她能夠確定米爾墨尼爾在這個計劃中至關重要。
這就夠了。
赫拉向後一退,身形便在時空扭曲中轉移。那無處不在的紛爭之力就像是饑腸轆轆的腕足一般在整座城市中撕扯撲咬,但幸好,她的閃避能力姑且還要更在其上。
她穿過城市中那四處堆積的骨和血。
穿過那回蕩在高塔和聖堂之間的悲鳴和慘叫。
喬雷福和布倫武夫率領著風盔城的城衛兵和豪族私軍守在眾王宮殿之中,在宮廷巫師團的協助下保護著那在赫拉爭取到的時間中收容起來的風盔城住民們——曾經彼此敵對的風盔城柱石們如今緊密地團結在一起,而他們的努力,或許還能夠再爭取一點時間。
不算漫長的時間。
風暴鬥篷和魔人士兵們正從四麵八方圍攻著眾王宮殿。而那無疑是正在淌下的,足夠充裕的血。
血是祭品。
血會喚來更多的血。
赫拉因此而沒有在那裡停留,因為她就算在這裡動手,能夠做到的,無非也就是讓喚血的流程推進得更快一點。
她要去另一個地方。
一個巫塵原本可能會去,但最終並沒有踏足的地方——那個地方在最近的風盔城中有一定的知名度。但卻並不會有多少力量,被投放到那個方向。
因為那隻是一個孤兒的居所,一座普通的石頭房。
阿維圖斯·艾瑞提諾。這個小男孩在不久之前,因為舉辦召喚黑暗兄弟會使者的儀式而在城中引發了一些騷亂。
而現在——
赫拉出現在房屋之中。
那已經被清洗乾淨的儀式場就在腳下。
小男孩早已不知所蹤,不過他並不重要——而赫拉隻是揮了揮手,那已經被驗證了功效的黑暗儀式便在她腳下再度鑄造。
一副肖像,一具骸骨,一顆人的心臟。而一把以龍葵花瓣擦拭的匕首便在念力索的作用下漂浮起來,不斷地刺入這顆心臟。
禱文念響。
“親愛的母親,親愛的母親,請將你的孩子賜下。因為不值得的罪孽,必須以鮮血和恐懼來洗刷。”
她念了三次。
她身邊有著無聲的風悄然流淌。
一片尋常的陰影悄無聲息地凸起,那披著鬥篷的人影無聲佇立。她的眼眸中躍動著不祥的紅光,兜帽的邊緣,垂落純白的碎發。
果然如此。
她看向這個應召而來的使者,看向這在不久之前還和自己對抗的刺客。無論她的背後到底是貨真價實的西帝斯,還是梅法拉假扮的夜母。她既然會應召喚而來,就代表著一股至少也是魔神級的外在力量。
“一個委托。”米爾墨尼爾是關鍵,但她找不到它。然而她找不到,換成這位擅長穿行於陰影中的刺客卻不一樣。
根據達斯特的描述而繪畫出的蜜爾肖像,被她握在手上。
“我委托你,和我一起,找到這個名為蜜爾的女人,然後……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