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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 新的百官之首(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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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師……”

“連你也要離開朕麼?”

暮色沉沉,乾清宮的燭台上,燭火微微搖曳。

一道窗邊的身影,被拉得修長而孤寂。

朱厚熜手握奏疏,眸光晦暗不明。

時而淩厲如刀,時而恍惚似霧。

對待張璁,他真的有不一樣的感受。

嘉靖元年的冬天,格外的冷。

剛繼位的小皇帝,候在張太後的殿外,雪花落滿肩頭。

是的,他也曾經跪過,拜過,向彆人哀聲懇求過。

內朝有張太後氣勢洶洶,外朝也有楊廷和領著百官,逼其認孝宗為父。

黑壓壓的朝臣跪了一地,形成恐怖的壓迫感。

年僅十四歲的朱厚熜,性情早熟,有主見而要強,具備一定的政治素養。

可大位畢竟是從天而降的。

由於並不是皇太子繼位,身邊就沒有東宮的舊部,也不是朱棣這類藩王,靠一刀一槍打得洪武多了四年,更不可能有一幫擁護的文武。

皇位來得太容易,伴隨而至的,就是朝堂上袞袞諸公湧來的惡意。

那群人要分割皇權!

“陛下勿憂!”

就在他孤立無援,凍得發抖時,一個麵容清臒的中年文士,雙手捧著一卷《議大禮疏》,化作一件比起任何大氅都要暖和的衣衫,披在了肩上。

那是張璁第一次出現在他的生命裡。

冒著貶官乃至殺生的風險。

公開支持自己尊生父。

“少師!”

朱厚熜的眼中閃過一絲罕見的柔軟。

當年那個為他抗辯滿朝、徹夜草擬禮議的忠臣,如今也兩鬢斑白了。

他緩步回到案前,重新拾起奏疏。

“伏惟陛下聖明燭照,知臣犬馬齒衰,目昏手顫,每於閣議至夜分,輒心悸不能自已。”

“臣老矣,難堪首輔之任,伏乞陛下憐臣殘年,準臣歸返故裡,以全骸骨……”

奏疏上的字跡工整端莊,卻透著一股暮氣。

張璁身體不好,早不是什麼秘密。

更關鍵的是,繼桂萼病重歸鄉後,大禮議集團裡的中堅人物,方獻夫也有致仕歸鄉之心。

方獻夫一來年紀也大了,二者他的性情本就是比較溫和的,最初上書支持嘉靖尊親父時,都是戰戰兢兢,險些撤回。

後來的上位,也因為張璁桂萼霍韜幾人性情太剛,四處樹敵,需要一個可以緩和各方關係的人。

方獻夫和稀泥的本事一流,正好可以處於中間調和矛盾。

但自從度田清丈和一條鞭法接連失敗,張璁對於整頓吏治上寸步不讓,得罪的官僚越來越多,再有嚴嵩入內閣,很快成為次輔,麾下又團結了以兵部尚書毛伯溫為首的一眾朝臣,分庭抗禮。

方獻夫也心力交疲,再看到桂萼勞累致死的下場,已是萌生退意。

他這一退,張璁愈發獨木難支。

曆史上的張璁,多次上書請求歸鄉養老,嘉靖都不允許,反倒為之親製藥餌。

因為新政還需要張璁主持,能在統治階層內部鐵與血的鬥爭中巋然不動的,隻有張璁具備這個威望和能力。

可張璁實在是老邁了,有一日在朝房值班時,甚至昏暈過去,不省人事一天多,眼見病情如此嚴重,嘉靖這才允許其回家調養。

現在張璁的病沒有嚴重到那個地步,朱厚熜同樣舍不得對方離開。

但至少在嘉靖朝革新的事業裡麵,張璁不再是唯一的人選。

所以就連奏疏的最後,都有一番話:

“然新政未竟,如逆水行舟,臣觀吏部尚書嚴嵩,器識宏遠,謀國至誠,於新政諸法,皆能斟酌損益,務求實效。”

“若陛下任之首揆——”

“一則以清流之望平息朝爭;”

“二則以務實之策延續革新;”

“三則為陛下育後繼良才。”

“臣殘軀如風中燭火,唯願歸老甌江之畔,夜夜北望宮闕,臨表涕零,伏乞聖鑒。”

……

“少師為了新政,當真是鞠躬儘瘁,死而後已!”

張璁與嚴嵩的矛盾,人儘皆知。

這也是朱厚熜樂於見得的事情。

他哪怕對張璁再信任,當看到對方大權在握,執掌朝政,壓得群臣抬不起頭來的時候,也會感到不安。

所以得有製衡之人的出現。

原本選定的是夏言。

但後來嚴嵩的嶄露頭角,更是一個意外之喜。

因為張璁能推行的新政改革,嚴嵩也能辦到,且手段更加沉穩溫和。

如此番滅安南,收交趾,於江南催繳錢糧的分歧上,嚴嵩的辦法就更加成熟,讓明軍有了充足的後援補給。

也是此戰過後,嚴嵩的朝堂威望,已經完全不遜於之前還立主速勝的張璁,雙方的矛盾徹底激化。

據說大禮議一方的言官諫臣,這段時日可是沒少想彈劾嚴嵩及其黨羽,都被張璁按下。

朱厚熜靜觀其變,本以為是張璁準備蓄勢一擊,給予對方好瞧,結果竟迎來了乞骸骨與舉薦,連他都大為意外。

“嚴嵩……真能接替少師之位,替朕維持住朝政麼?”

此時朱厚熜的指尖微微用力,奏本邊緣被捏出一道皺痕,眼神裡閃爍著複雜之色,禦筆批複卻是拒絕。

正如三辭三讓,即便嘉靖願意讓張璁致仕休息,三次拒絕的禮數也是必須要走的,這是對於一位首輔的尊重。

而在此過程中,朱厚熜也要考慮清楚,新舊執政班底的交替。

“黃錦。”

“奴婢在。”

“喚嚴嵩入宮!”

外麵下雨了。

又是入夜。

但嚴嵩來得依舊很快。

寒冬的雨敲打著琉璃瓦,這位次輔的官靴踏過乾清宮前猶帶水痕的金磚,在燭火下,躬身趨入殿內。

“老臣嚴嵩,叩見陛下!”

朱厚熜沒有讓他立刻起身,而是露出審視之色,看著這個人。

楊廷和、楊一清之流,在他心裡都不是真正的首輔,一直以來,張璁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群臣之首。

現在要換了。

朱厚熜習慣於讓臣子製衡,但此時此刻,竟有些不適應。

嚴嵩真能做的好麼?

殿內檀香嫋嫋,銅漏聲聲,掩不住天子銳利的視線。

嚴嵩身著半舊的官袍,花白的發絲整齊地壓在烏紗帽下,不露一根。

他跪姿端正,整個人如同一塊曆經歲月打磨的磐石,沉穩內斂。

朱厚熜微微眯起眼睛。

算來嚴嵩與張璁年歲相仿,都已近花甲之年,但眼前這位的精神卻格外矍鑠。

“嚴卿平身。”

隨著天子開口,嚴嵩緩緩起身。

“謝陛下。”

動作不疾不徐,官袍下擺紋絲不亂。

抬首時,眼神更是明亮,既無老臣常見的渾濁,也不見新貴慣有的鋒芒,反倒透著一股令人安定的平和,聲音也是不高不低,恰如他這些年在朝中的姿態。

朱厚熜摩挲著案上乞骸骨的奏本,突然明白了為何張璁會舉薦此人接任。

嚴嵩身上確實有種罕見的特質。

像一塊曆經激流衝刷,卻棱角漸圓的卵石。

不刺目,不惹眼,卻能讓躁動的水流,不知不覺按它的軌跡而行。

如此氣質,堪當大任!

但即便如此,朱厚熜還是要試一試:“嚴卿可知,張少師給朕上了道奏章?”

這是人儘皆知的,可後麵一句,令嚴嵩的後背也滲出冷汗來:“張少師之意,你已經不適合再為次輔了!”

嚴嵩神色變化,第一時間重新拜下叩首:“臣請陛下明鑒,張公與臣雖政見相左,然皆為國儘忠,此言定非張公本意,而是受賊人挑唆!”

“是麼?”

朱厚熜似笑非笑:“朕也以為張少師此言頗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嚴嵩心念急轉,他知道張璁的身體撐不住了,大禮議新貴更是在自己日漸壯大的派係下節節敗退,乞骸骨其實是一個體麵的退路。

但也難保張璁沒有懷恨之心,帶著自己一起罷職。

可腦海中閃過與張璁的接觸,尤其是近幾日那位的言語,嚴嵩又想到了另一種可能。

故而他摘下烏紗帽,花白的發絲在穿堂風中飄散:“今日若因臣之故,使陛下對張公心生疑慮,臣願即刻歸田,絕無怨懟!”

“哦?”

朱厚熜眯起眼睛,語氣忽而緩和:“起來吧!《考成法》的草案,朕很滿意,張公顯然也是認同的,他走之後,舉薦你任首輔!”

嚴嵩心頭一定,表麵上卻怔在原地,直到黃錦將烏紗帽重新捧到麵前,才恍然回神,淚水奪眶而出:“臣有愧!臣有愧!陛下聖明燭照,張公公忠體國,臣竟心生疑慮……”

“唔!”

朱厚熜最喜歡看到的,就是臣子這種大起大落,患得患失的表情。

這意味著他們能夠深刻地領悟到,要向何人儘忠,才能維持如今來之不易的位置。

而嚴嵩的一舉一動,確實令他滿意。

“罷了!”

“就讓少師休息休息吧!”

當乞骸骨的奏疏上到第四封,天子終於準奏。

自嘉靖元年,張璁以《議大禮疏》上奏,由此掀開了持續近四年的名位之爭,此後又有新政革新,厘革積習,以嚴馭吏,以寬治民,至今十三載矣。

終得以放下這千鈞重擔,歸鄉養老。

同時次輔嚴嵩,進少傅兼太子太傅、禮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任內閣首輔。

嘉靖朝新的政治格局,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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