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第4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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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崇海怔住,一顆心先是放下去,原來是看上了個舞姬啊,他還以為是什麼呢,但轉念卻有些疑惑。

他秦邵宗在北地呼風喚雨多年,見過的美人如過江之鯽,府中竟有能引得他開口的舞姬?

逢春,他怎的不記得出挑的舞姬中,有叫逢春的?

疑惑歸疑惑,蔣崇海毫不遲疑道:“小事一樁,能得君侯青睞,是她此生最大的榮幸,此女贈予君侯便是。”

秦邵宗笑著舉杯。

金烏隱沒,宴會徹底走到尾聲,酒足飯飽後,秦邵宗領著人離開。

長廊獨道,四下無旁人,燕三開口道:“今日晚宴我觀蔣崇海部下,有二三人詞鈍意虛,對我某些試探更是似有回避之意。君侯,這南康郡府君似乎不想全力助我們剿匪。”

秦邵宗散漫地勾著嘴角:“何止不想相助,此人多半還想在暗地裡使壞。李瓚一個販賣私鹽起家的鹽梟,最初的鹽從何來?還不是與官吏勾結所得。”

“可是南康郡與李瓚的大本營贏郡並不比鄰,甚至能說一頭在西、另一頭在東,間隔好幾個郡呢!姓蔣的手當真有這般長,能連越數個郡縣伸到贏郡去?”莫延雲疑惑。

燕三卻道:“你本末倒置了,手長的並非蔣崇海,而是李瓚。”

秦邵宗:“李瓚此人如今自封天下兵馬大元帥,號稱擁軍十萬精銳。巨木生長之下,焉能沒有錯綜複雜的根係?”

莫延雲還是不解,“君侯,單憑他部下有回避之意,便能斷定他與李瓚有勾結?”

秦邵宗哼笑道:“當然不能,可誰讓他自己也心虛呢。找個機會暗中搜一搜府吧,多半有驚喜。”

莫延雲不解這“心虛”從何而來,不過他看著秦邵宗嘴邊的弧度,暗道了聲奇怪。

蔣崇海與鹽梟李瓚有勾結,這於他們而言並非好事啊,為何君侯看著甚是開懷?

他不知曉,也不敢問。

路途不算遠,幾人很快回到休憩的閣院。院中點了燈,亮堂堂的,房中也映出淺淺的亮光,那是房中夜明珠的珠芒。

“今晚無要事不必來報。”留下這一句,秦邵宗便徑直往中間的主屋走。

莫延雲和燕三對視了眼,不約而同想到下午從偏房出來的美麗女郎。

“咯滋。”屋門被推開了。

屋中燈芒從敞開的房門灑出,在男人的黑靴周圍灑出一片靜謐,很快又被踩碎。

最初秦邵宗以為黛黎在內間,但羞於見他,故而才未在聽見開門聲後立馬出來。然而很快,他發覺不對勁。

房中太靜了,靜到不似有旁人在。

秦邵宗大步走入內間,棕眸一掃,房中空蕩蕩的,哪兒有那道倩影在。

她果然沒回來。

是她路上遇到麻煩、被拌住了腳,還是說……

後麵那個猜測一閃而過,便被秦邵宗否決了。

他的身份能從稱呼中窺見一二,而他許了她往後可不必回去,還問了她的名字,她不會猜不到自己有幾率能脫離蔣府。

一邊是和烏泱泱的舞姬擠在一起,日以繼夜地為不同人獻藝;另一邊是錦衣玉食,隻需伺候他一人。

癡兒都知曉選哪個。

秦邵宗轉身往外走。

莫延雲本來在纏著燕三討論,兩人都還未進屋,這會兒看見秦邵宗去而複返,皆是一驚,以為他還有什麼要事要吩咐。

確實有事吩咐,不過並非二人以為的“要事”。

“莫……”秦邵宗忽而改了口:“燕三,你去舞姬苑走一遭,將逢春帶回來。”

兩人稍怔。

原來並非要事。

逢春,想來這就是那美婦的名字。

“唯。”燕三拱手。

燕三領命離開,秦邵宗回了房中,徒剩莫延雲站在原地。

生了兩道大黑眉的大漢在風裡嘀咕:“看來此女不簡單,竟讓君侯在這個節骨眼上主動尋人……等等,最初君侯是不是想命我去尋人來著?”

莫延雲撓撓頭。

天際的最後一縷餘光湮滅,天幕完全被墨黑浸染,今夜既無明月也無繁星,蒼穹黑沉得仿佛籠了一層厚重的紗。

黛黎站在一處閣院的角落,藏在夜色裡,她看著不遠處的屋宅,不甘心地抿唇。

這是她打聽來的、府中內含小傭的宅院之一。但可惜,方才她打探過,其內並沒有她家小朋友。

兒子不在這裡。

究竟是不在這間屋宅中,還是不在這座府邸內?黛黎不敢想象是後者。

“方才來問話的是何人?我怎的以前未見過她,她生得好生美麗啊,是否是新來的管事?”屋中傳出低語。

“平日說你人小不知事,你還不認。那等姿容如何可能隻是個小管事?她大抵是府君新納的姬妾。府君好美人闔府皆知,隔三差五就往府中添人,姿容上等為妾,中等作舞姬,下等為婢。方才那位女郎,我看著比近來風頭最勝的玢夫人還要標致許多,想來府上風向又得換一換嘍。”

“你倆在嘀咕什麼?誰生比玢夫人還要標誌,我怎麼沒見著呢?”

“人僅來片刻,她現已離開,你沒眼福。”

……

黛黎聽了片刻牆角,沒聽到有用的消息,她轉身朝著另一間小傭住的宅院去。

趁熱打鐵,趕緊查完另一處。如果兒子依舊不在那裡,她得計劃離開這座府邸了。

燕三是個辦事利索的人,但他走這一趟的耗時,比設想中的要久上不少。

兩刻鐘後,燕三方歸。

閒來無事,拿了張椅子坐在院中等月亮出來的莫延雲聞聲轉頭,本想順帶看美人飽眼福,卻見歸來的僅有燕三一個。

莫延雲錯愕。

怎的隻有燕三,她人呢?

燕三徑直走到主屋前,並不扣門入,而是立於門外稟報:“君侯,府中後院孫姓管事告訴我,所有舞姬中並無任何一人名為‘逢春’。”

偷偷豎起耳朵的莫延雲不由睜圓了眼睛。

沒、沒叫逢春的?

那今日下午他們瞧見的那個女郎是何人?她憑空出現,又尋不著蹤影,莫不是牡丹花妖所化?

“咯滋。”主屋門開了。

秦邵宗站在屋內門後,他並未走出,身形魁偉的男人背對著滿屋的燈火,他的麵容隱沒在黑暗中,叫人看不清此刻的神情,唯有沉甸甸的壓迫感在蔓延。

燕三繼續道:“據孫管事所言,蔣府中有舞姬共有二十六人,其中包括前些日從北郡太守那處帶回來的七個胡姬。而這二十六人中,年歲在二十五往上的僅有三人,一胡姬、兩漢女。然,此三人額上皆無朱砂痣……”

莫延雲忍不住問:“難不成她並非舞姬?”

出現在後院的貌美女郎,倘若不是舞姬,那唯有另一層身份:蔣崇海的姬妾。

這話方落,莫延雲卻見燕三搖頭:“非也。我還碰上一個林姓小管事,說來也巧,林管事說在未時末時,曾於長廊附近見過那美婦。林管事不識得她,問她是何人,她答曰她是君侯的姬妾,因衣裳不慎被茶水沾濕,故而需換身衣服,還問他貴府舞姬住在何處。林管事當時未起疑,如實相告之。”

燕三又說:“我與那林管事一同去了漢女舞姬所住的東苑,當時苑中除了兩個結伴外出消食尚未歸的舞姬,其餘人皆在。但我未曾在那裡見到‘逢春’,詢問旁的舞姬,她們皆是一問三不知,都道近來未見過生人,更彆提額上有朱砂痣的美麗婦人。”

莫延雲一愣一愣的,越聽越迷糊。

那美婦是府中人,又生得姿容妍麗,在哪兒都跟顆明珠似的,管事居然不識得她?

她自稱君侯姬妾……這倒不假,問題是她為何要問舞姬住處?舞姬住處非秘密,隻要在府中待過些時日、且有心打聽,都不會不知曉。

難道她非府中人?

可這也不對啊,先前君侯問蔣崇海要人,點了“逢春”之名,姓蔣的分明是一口應下,並無任何疑惑。

但漢女舞姬住處中,又確實尋不著她,甚至還無人知曉她的存在,她真是憑空冒出來的不成……

“西苑你去過否?”莫延雲想到其他。東苑無人,西苑該有了吧,否則她為何向管事詢問舞姬住處?

燕三頷首,他向來縝密,後來還真去了西苑調查:“去過。西苑中確實有人於申時初見過她,那胡姬說對方自稱是東苑琴姬之友,名為菘藍……”

莫延雲瞠目結舌。

菘藍?她不是說她叫逢春嗎?怎的僅一個時辰不到就換了個名字?

但令他更震驚的還在後頭,因為他聽燕三說:“據‘菘藍’所言,她原是南方人,隨丈夫北上營生時不幸路遇劫匪,輾轉後於近日方來到蔣府,因未被安排,暫居東苑中。蔣府中的胡姬皆是新至,對府中情況不甚了解,故而無人起疑。她在西苑要了一身灰藍色的衣裙和少許米粉,而後未在西苑多待便離開了。”

莫延雲隻覺陷入一團迷霧中。

名字是假的,經曆也一時一個樣,她到底是何人?有何意圖?

“真是好生大膽。”秦邵宗怒極反笑。

莫延雲打了個激靈,思緒忽然往另一個方向發足狂奔:

甭管那美婦到底是何人,又為何舉止怪異,她涮了君侯一把是事實!

他們君侯是何人?

是朝廷唯一一個憑軍功位列最高爵位、比肩三公的徹候;是能將北國那群虎狼打成會搖尾巴的狗的男人。

這般多年走過來,什麼陰謀詭計沒見過,什麼明槍暗箭沒擋過?

莫延雲敢拍著胸口說,上一回耍他們君侯玩的,都被砍成一塊塊在狗肚子裡投胎了。

好吧,雖然此番戲弄擱在那堆陰謀裡完全是小巫見大巫,但被一介女流戲耍,這還是頭一次。

“君侯,此事現今怕是不好計較。”莫延雲低聲說。

他們來蔣府有旁的事,更罔論姓蔣的還藏了其他心思,這節奏哪能因一個女郎而亂?

或許對方也覺得他們來做客、不好在主人家中大肆聲張,因此才扯虎皮做大旗,敢借君侯的名頭用。

秦邵宗輕嗬了聲:“怕?倘若這點小事還需憂心忡忡、乾脆也彆去尋鹽梟李瓚了,直接打道回府,鑽到房中以被蒙頭,省得叫旁人知曉你輕易便兩股戰戰。”

莫延雲愣住。

君侯這是,要和她計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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