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翔哪知道什麼二重迭加劫、心魔劫?最多認得紅蓮獄火劫是個迭加,那算上之前一道大雷,頂多就是三重劫。
雖然強大,也沒到超出理解的程度。
獨孤清漓也是三重劫,張清翔依然認為她不可能是自己的對手,彆提這個才剛剛渡劫境界都還沒站穩的純新人了,那怎麼可能和他三品上階打?
何況他也不是一般的三品上階,身為天瑤嫡傳,無論是功法還是技法上都是遠超世人一檔的,平日裡都是他越級打彆人的,怎麼可能反被越級打?
從張清翔到其他聖地弟子基本就沒人覺得陸行舟能贏。
讓三招,能打破防就不錯了……
許長老滿頭是汗,卻無法叫停,眼睜睜看著陸行舟走到張清翔麵前,拉開了一個弓步收拳的架勢。
張清翔本能感覺有點警兆在心中直跳,可話都放出去了,也沒法先祭法寶,隻能硬著頭皮等著他出手。
阿糯伸長了腦袋。
獨孤清漓從抱臂斜靠山邊的架勢,下意識站直了身軀。
“轟”地一聲,陸行舟一掌平推。
看著出掌平平無奇,可掌到後半程風雲驟變。
火焰的獵獵之聲驟然響起,那手掌上清晰地現出一朵紅蓮之形,就像佛掌綻開了蓮花。
張清翔駭然,哪敢托大硬吃?伸手去格擋,火蓮驟盛,撲麵將他吞噬。
“砰!”張清翔被一掌震退數步,身後弟子們哄然散開,沒人敢去扶。
因為他整個人已經像個火人一樣,烈焰附著身軀,任由他驅動了多類法門都驅之不散。
因為那是審判之火。
你的傲慢也在審判範疇。
這種相對意識流的東西,張清翔一時半會竟處理不了。好不容易仗著絕對的修行層次硬壓下去,人們一看,那本來尚算清秀的臉已經黑得炭一樣,頭發又焦又卷,整個形象都毀了。
阿糯大樂,給他配了一個眨巴眨巴眼睛的音效。
陸行舟更是直接後退半步,笑眯眯地拱手:“承讓。”
黑炭張清翔:“……”
他心中又羞又怒,自我感覺明明能捶死陸行舟,可若以切磋為前提的話,陸行舟這句“承讓”出來就已經是明確了勝負,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說把我燒黑了不算啥,咱們重新打?說不出來。
夜聽瀾輕歎一口氣,壓著比陸行舟晚上的舟楫都難壓的嘴角,努力地使聲音顯得平淡且失望:“這就是你說年輕一輩最強者,能夠勝過清漓的?”
許長老擦汗:“這個……勝負其實未分,陸行舟用了巧計……”
“海中大比之時,彆人聽你這個解釋麼?”
“這個……”
夜聽瀾歎了口氣,正待說話,就聽下方傳來清冷的聲音:“陸公子現學現用,天賦無雙,佩服。天瑤聖地獨孤清漓,請公子賜教。”
陸行舟:“?”
夜聽瀾:“”
兩人傻愣愣地看著獨孤清漓從山邊慢慢走來,到了陸行舟麵前倒持劍柄,認認真真地行了一個禮節:“其實有些人的尊嚴輪不到你維護的……”
陸行舟:“……”
夜聽瀾撫額。
“另外……以前我就很想試試你的功法,可那時候你修行不足,我不好意思說。現在你三品了,我也不過三品中階,相差不遠。”
阿糯在身後翻譯:“師父,她說她想揍你很久了。”
陸行舟:“閉嘴,我聽得懂。”
獨孤清漓認真看著他:“請賜教。”
陸行舟深深吸了口氣:“是我之幸。請。”
夜聽瀾張了張嘴,終究閉上了,看下方徒弟和情郎對峙的場麵,眼神有些複雜。
固然證明這倆絕無貓膩,可同樣也證明徒弟對自己這事兒並不像麵上號稱的那麼支持……
“嗆!”冰劍乍起,百裡霜寒。
近距離直麵的陸行舟眼睛都忍不住眯了起來。就連周圍觀戰的弟子們都下意識再度後撤,空出的圈子比剛才之戰範圍起碼翻了倍。
沒有直麵過小白毛的劍,很難體會旁人對她的無力感。單是這凍結魂魄的酷寒,就能讓同級強者動作都要被限製得拖慢半拍,所以看小白毛的戰績經常是一劍秒。高手相爭隻差一線,一方先被聖冰光環給緩速了,還打個什麼?
心中正轉過念頭,劍芒已至胸前。
快!無與倫比的快。
帶著寒透骨髓的肅殺。
她不是冰係道法……她始終是一名劍客。
蓮花虛影在陸行舟身邊悄悄泛起,極寒的冰凜凍結被掙脫。陸行舟並掌如刀,切在劍側。
兩人同時微晃,一起後撤半步。
獨孤清漓的凜冽劍氣固然強於陸行舟,可被太虛輪轉抵消之後看似不分上下;而陸行舟的火焰試圖順著劍往上侵襲,重演剛才對張清翔的“審判”,卻被點點冰霜散儘,連半點火苗都沒留下來。
眾人下意識轉頭去看張清翔,張清翔漆黑的臉又透出了紅來。
劍氣呼嘯之聲接連響起,卻沒有金鐵交鳴,隻有手掌時不時拍在劍側的輕響聲,以及偶爾架在小臂上的交會。
但冰風呼嘯,火焰呼號,比金鐵交鳴更加讓人心驚。
兩人在場中越打越快,眼力差些的已經根本看不清獨孤清漓的劍路了,隻能看見紅藍的色澤在場中激揚,伴隨著撲麵的熾熱與凜冽。
夜聽瀾微微鬆了口氣。
看得出清漓是留了手的,她知道陸行舟初學炎獄殘陽,各種招數並不熟練,喂招試煉的性質還挺明顯,可以看出陸行舟也越打越是熟練。
原來徒弟嘴硬心軟嘛……
正這麼想著,場中劍氣突變。
一直在近身纏鬥幫助陸行舟熟悉新招的獨孤清漓,和陸行舟互對一掌各自飄退數丈之後,突然眼神一肅。
仿佛宣告“我要認真了。”
下一刻人劍合一,點射而出。手中劍芒大盛,凜冽無匹的劍芒如貫天地。
就像一座孤峭的雪山,割裂了晚霞雲海。
也割裂了陸行舟的火焰和罡氣。
那種極致的淩厲與破滅,一旦刺中,怕是陸行舟的太虛輪轉也無法抵消!夜聽瀾下意識捏緊了拳頭,準備隨時營救。
張清翔漆黑的臉忽地慘白,他發現自己大概率接不下這一劍。
陸行舟神色沉凝,驟然一指彈在劍尖。
獨孤清漓見他彈指時就微有不解了。
這屈指輕彈之力,絕對偏不開自己劍路分毫,這麼處理他要傷的,腦子壞了?陰陽極意功果然不是什麼好……
心念剛動,手指已彈在劍尖。
一股極為柔和的水靈之力沁入筋脈,蔓延肌肉,撫慰丹田。
她十餘年獨行於寒川,大小千餘戰,或多或少是積累了一點點細微的暗傷在身上的。陸行舟這一指,不是阻擋進攻,竟然在替她治療……
是臨場腦子壞了,為了舔一下命都不要了?
不是的。
除了疼痛之外,還有一種感受能讓人聚不起力氣發軟的。
那就是舒適。
水靈浸潤,療養暗傷,無比舒適的感覺讓獨孤清漓差點輕哼出聲,麵色瞬間漲紅。
那淩厲無比的劍忽然就軟了,陸行舟隨手一揮,劍路偏移,被帶得從他身邊穿了過去。
眼見要一個踉蹌,陸行舟順手攬住她的腰,旋即十分君子地鬆開,後退半步:“多謝姑娘手下留情。”
旁人看不懂如此細節之事,還真以為是獨孤清漓手下留情,連被攬了腰都成了戰鬥意外,無人在意。
眾人倒是沉浸在這一戰中,久久回不過神。這雙方的攻防和力量,真的隻是初入三品和三品中階?
張清翔不管怎麼看,和他們也有差距的啊……
場中或許隻有夜聽瀾一個人看得出陸行舟的“致勝方式”,這招完全是因為清漓不是真敵人才有用的,如果清漓真想要他的命,這招必然沒有這種效果,實則是陸行舟輸了。
至於那攬腰,臨場大概也隻是本能反應……好像沒法責怪什麼,但怎麼看著這麼惱火呢?
萬籟俱寂中,聖主大人的聲音傳遍全場:“雛鳳爭鳴,故有我天瑤聖地萬載之強。今日之比,本座看在眼中,很是欣慰,都有賞賜。”
“獨孤清漓賜萬劍塚感悟三日。”
“張清翔可入藏經樓再任選一套術法研習。”
“至於陸行舟,跟本座來。看你今日初學技能,尚有掌握不足之處,本座親自指點。”
獨孤清漓:“”
我是給你送機會來了是吧?
天瑤聖地什麼時候毀滅,我現在投靠元慕魚來得及麼?
夜聽瀾哪知道徒弟在腹誹什麼,兀自宣布:“擇日不如撞日。本座需要選擇三名年輕弟子參與海中大比,選三名正選,二名替補備選。以今日所見,清漓清翔與行舟皆有入選資格,剩餘名額,爾等可再自行比試決勝。”
剛看比鬥還可以看個熱鬨,一旦有了切身相關,馬上就有人不服了,憑什麼被“外人”占去一個位置?
連長老之中都有人低聲道:“宗主,不妥,陸行舟以什麼身份代表我們天瑤聖地參與大比,如果被彆家知道了,反以為我聖地無人。”
夜聽瀾冷笑:“聖地人很多麼?靠你們所謂能贏清漓的張清翔?”
眾人漲紅著臉,訥訥道:“可是……”
“沒什麼可是。”另一棟樓頂傳來蒼老的聲音:“陸行舟是風某不記名的弟子,哪來的外人?風某何時被開革出了聖地,我自己都不知?”
眾人神色微動,都不說話了。
有這位背書,那當然沒問題。
不記名弟子能不能算聖地中人,無所謂,反而可以裝逼:我們的臨時工都這麼強……
真正神色古怪的反倒成了夜聽瀾。
從輩分來說,風老是自己的師叔祖。
他的不記名弟子,是不是自己要反過來叫師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