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錢進騎著輕騎75沿著崎嶇的山路向西坪生產大隊駛去。
晨風帶著初秋的涼意拂過他的麵龐,車把上掛著的軍綠色帆布包隨著顛簸的路麵左右搖晃。
這輛摩托車自從跟他下鄉是遭老罪了,曾經被人連車輪都得仔細擦拭的它,如今滿身泥濘,輪胎更是磨損的厲害。
就在錢進感慨中,車輪碾過一塊突出的石頭,震得他屁股生疼。
轉過一個山坳,道路依然顛簸,但眼前的景象卻陡然大變。
他踩了刹車,輪胎在土路上劃出兩道淺淺的痕跡,他單腳撐地,遙望前方的山野。
山上被開墾出了層層迭迭的梯田,從山腳一直延伸到半山腰。
每一層梯田裡都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蔬菜,在晨光中泛著油綠的光澤。
西紅柿像小紅燈籠似的掛滿枝頭,茄子紫得發亮,豆角架整齊排列,嫩綠的豆莢垂下來,像是給梯田掛上了一串串翡翠珠簾。
賞心悅目!
錢進再發動摩托車繼續奔馳,還沒到大隊部,車子從一片菜園邊緣駛過,有響亮的聲音吼起來:
“錢主任!錢主任!我仦果然是你啊錢主任!”
錢進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正從梯田間的土路上快步走來。
來人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褲腿卷到膝蓋,腳上一雙解放鞋沾滿了泥巴。
正是周鐵鎮。
周鐵鎮三步並作兩步走到跟前,一把握住錢進的手,黝黑的臉上綻開笑容:
“哎呀,我剛才在田裡老遠聽到摩托車牛逼轟轟的聲音就知道是你來了,然後我出來瞅著來路,果然是你,哈哈哈!”
一邊說他一邊猛使勁。
錢進想說話,可周鐵鎮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又嚷嚷了起來:
“對了,錢主任,昨天我們會計回來說你要去城裡了?”
“哎呀你怎麼搞的嘛,怎麼去城裡了?你這不是背叛咱們農民階級嗎?”
錢進無奈的說:“停停停,什麼背叛……”
“我瞎說呢,是在跟你開玩笑哈哈,我知道你肯定高升了,錢主任,我老周是真心實意為你高興啊!”周鐵鎮嗓門在地頭上很響。
錢進解釋說:“未必是高升,也可能是調到彆的單位去負責彆的工作……”
“那肯定不行,你工作乾的這麼好,你要是不升職我去市裡告狀。”周鐵鎮愣頭愣腦的說道。
錢進苦笑:“我真是謝謝您啦,算了,咱們先不扯這有的沒的,咱們先聊聊……”
“什麼有的沒的?你錢主任是我們西坪的恩人,你高升了我們高興,這次你來了可不準走了,必須得在我們大隊吃飯!”周鐵鎮說著摁住了他手臂,跟逮到了兔子似的。
雙手如鐵,抓的錢進小臂生疼。
“我告訴你實話吧,周會計知道你升職去城裡了,蹬了車子跑過來通知我,就是要我無論如何得請你吃飯。”
“沒有你就沒有我們西坪的現在,沒有你也沒有他周古的今天,這家夥現在去了公社當官,我們全大隊跟著感到驕傲啊。”
他的話魯莽沒有禮貌。
錢進對此見怪不怪。
我們沒有文化的人就是這樣。
周鐵鎮沒有說過這句話,他總是用實際行動來展現這句話。
錢進耐心的讓他發揮,等他說完了才開口:“第一,周古不是當官,他是去上班。”
“第二,西坪現在確實大變樣了,我不客氣,確實有我送來的各種蔬菜良種的功勞,不過更大的功勞是咱社員們積極能乾……”
“就是你送來的種子厲害。”周鐵鎮對此心服口服,“這有文化的人研究出來的東西真不一樣,這些蔬菜真好呀。”
“那個西瓜真甜啊,我們隊裡光靠這一季西瓜賺了以往一整年才能賺到的錢。”
“以前誰不知道我們西坪是全縣有名的三靠大隊,吃糧靠返銷,生產靠貸款,生活靠救濟。”
“可今年開始我們摘掉這個三靠帽子了,媽的,我們今年肯定要脫貧致富了!”
說著他突然又跑進地裡,迅速摘了兩根黃瓜出來。
他也不用水洗,卷起衣服在黃瓜上擼了兩下子遞給錢進:
“你嘗嘗這個黃瓜,真甜啊,它怎麼這麼能長還這麼好吃呢?”
錢進反問道:“其他人這麼問你,你們怎麼說的?”
周鐵鎮立馬說:“對外我們就是按照你的吩咐,就說是因為我們西坪山土好水好,種出來的家夥好!”
錢進點頭:“對,正是如此。”
周鐵鎮說道:“對,正是如此,我們正是如此對外人解釋的,可咱是自己人,你能不能給我講一講為什麼這品種好?”
錢進苦笑道:“我不是搞科研工作的農學家,我也不知道呀。”
“舉個例子,我跟你一樣,隻知道一隻母雞下的雞蛋多下的雞蛋好吃,並不知道這隻母雞為什麼下雞蛋會多!”
周鐵鎮嘿嘿笑:“這樣啊,行,那我不問了。”
“走,先回大隊部喝口水,慢慢說。”他看了眼錢進的摩托車,“叫我也坐坐這個車好不好?我還沒有坐過摩托車呢。”
錢進示意他上車:“最多三年,我幫你們隊裡買一輛摩托車。”
周鐵鎮笑道:“這個可不敢想,我們隊裡先解決口糧問題……”
“說起這個口糧,領導,你送來的南瓜品種怎麼回事?那個南瓜也太好吃了,我仦,真的太好吃了。”
“我不怕你笑話,我老婆吃到那個南瓜的時候都哭了,她說這絕對不是南瓜,我們山裡人種了幾輩子的南瓜,哪能有這個味道?這比供銷社賣的點心還好吃呢!”
這話毫不誇張。
錢進送來的南瓜是蜜本南瓜,即使在21世紀都能大殺四方。
這玩意兒好種、好活、好吃、產量大,這四個優勢太厲害了。
錢進說道:“以後有人找你打聽南瓜種子怎麼回事,你就給我咬死了,這是你們山裡野南瓜變異的種子,知道不?”
“因為我是找關係從農研所要來的新品種,是走後門搞到的,要是讓組織上知道了是農研所的領導私下裡給我良種,他是犯了泄密罪,咱可不能害了他。”
周鐵鎮這人簡單魯莽心眼實,很適合當朋友。
聽到錢進再次的叮囑,他信誓旦旦的說道:“錢主任你放心吧,這種子的事就我和周會計知道,對其他人說的就是山裡野南瓜種子。”
“嘿嘿,我們周家人硬骨頭,嘴巴嚴,以前抗日戰爭的時候小鬼子進山圍剿,他們抓了我們多少鄉親嚴刑拷打想獲取戰鬥隊戰士的信息?告訴你,他們屁都沒有得到!”
“我把話撂在這裡,我周鐵鎮頭可斷血可流,絕對不會出賣對咱好的同誌!”
錢進跟著周鐵鎮沿著新修的土路往大隊走,路兩邊的田地裡,社員們正在忙碌。
有彎腰摘茄子的婦女,有給西紅柿搭架子的老漢,還有幾個半大孩子提著竹籃在豆角架間穿梭。
他們很尊重錢進,看到錢進紛紛打招呼,最少也得點頭示意。
便有婦女對周鐵鎮吆喝:“大隊長,錢主任這次來了絕對不能放他走,他要是不能在隊裡吃飯,就算你這個大隊長不行!”
周鐵鎮吼道:“我行不行你嫂子最清楚,我三個兒子倆閨女你說我不行?”
婦女不怕他,站在地頭對他喊:“你留不下錢主任,你就是不行!”
周鐵鎮又衝錢進說:“錢主任今天你可看到了啊,你要是不留下我就得脫褲子證明我行不行了,所以你必須留下吃飯!”
錢進笑了笑:“行……”
“聽到了沒有?錢主任說行!讓他留下吃飯行,他說我也行!”周鐵鎮毫無架子,跟社員們開著葷玩笑。
有個正在刨地的漢子站起來好奇的說:“嘿,咱大隊長今天厲害了還是錢主任轉性子了?他怎麼願意留下吃飯了?”
周鐵鎮認真起來,他解釋說:“錢主任就要調走了,他是高升去市裡工作。”
“今天他準是臨走前想著來看看西坪,看看咱們這些窮鄉親。”
說到這裡他又介紹:“昨天周會計回來就是讓我去公社請你吃飯,他說再不能請你吃飯,以後再也請不到了。”
“我跟他說,你這話是瞧不起錢主任,錢主任臨走前肯定來看看咱西坪,他對咱西坪是有特殊感情的,心裡總是掛念咱窮鄉親……”
一聲歎息,周鐵鎮罕見的露出惆悵表情。
錢進伸手拍在他結實的肩膀上使勁捏了捏,笑道:“得了、得了,剛才還是硬邦邦的漢子呢,現在怎麼變成小姑娘了?”
“我是調到城裡去上班,又不是被抓到城裡去坐牢。”
“後頭是我不能來你們大隊看望你們還是說你們不能去城裡看望我了?”
“再說了,你們大隊的蔬菜和鹹菜還要供應給我們泰山路的人民流動食堂呢,後頭你還怕咱兩家子人走動的少?”
聽他這麼一說,周鐵鎮頓時樂嗬起來:“也對也對,確實是這麼回事。”
“這麼來說你高升進城裡完全是好事啊!算了,不說彆的,反正今天中午必須在我這兒吃飯,咱哥倆好好喝兩盅!”
錢進點點頭:“這頓飯得吃。不過……”
他望向遠處層層迭迭的梯田,“我想先看看你們這些蔬菜田,我得看看你們把我們泰山路企業要用的蔬菜種植的怎麼樣。”
“醜話說在前頭,你的蔬菜有問題,我們的企業可不收。”
“成,那必須看看,”周鐵鎮爽快地答應,“你帶我走,我帶你轉轉,讓你看看咱們西坪的新氣象!”
兩人沒有直接去大隊部,而是轉向了通往梯田的小路。
路是新修的,比錢進記憶中的羊腸小道寬了不少,能容兩人並肩行走。
路兩旁還挖了水渠,用石塊壘得整整齊齊。
“這路修得不錯啊。”錢進讚歎道。
周鐵鎮嘿嘿一笑:“種菜兩個當家的,肥料和水,蔬菜吃水厲害啊。”
“當時你把種子送過來了,我就組織了我們全大隊勞力齊上陣,乾了整整一個月。”
“以前那小路連獨輪車都上不來,收成全靠肩挑背扛。現在好了,拖拉機都能開上來……”
他看著山田小路又撓撓頭:“吹牛逼了,拖拉機還是開不上來,不過獨輪車能推上來了,哈哈哈哈。”
錢進跟著笑。
這位大隊長算是全公社的蠍子粑粑了。
獨一份。
走到第一層梯田,錢進蹲下身,仔細察看土壤。
他抓起一把土,在手裡搓了搓,土質鬆軟肥沃,種菜最好不過。
“加了塘泥和農家肥。”周鐵鎮也蹲下來,趁著說話的時間在地裡拔起了雜草,“正好去年我們在山裡頭找好地方挖了三個大塘,既蓄水又養魚,塘泥挖上來肥田。”
“再加上各生產隊的豬圈牛欄都重新修過,糞肥一點沒浪費。”
錢進點點頭,目光落在田壟上整齊的西紅柿植株上。
每一株都有一米多高,用竹竿支撐著,上麵掛滿了或紅或綠的果實,有些已經熟透,像一個個小紅燈籠。
“這西紅柿品種真好。”看到錢進目光放到了大片西紅柿上,周鐵鎮摘下一個赤紅的果子在水渠裡簡單洗了洗遞給錢進。
旁邊正負責澆水的婦女奇怪的問:“錢主任,你有文化,肯定知道這是什麼品種。”
“這西紅柿真好,果子大、長得多,而且不怕俺山裡的大風,大風呼呼的吹,愣是吹不倒它們的杆子。”
附近的人跟著問:“對,錢主任,這是什麼品種呀?”
“這是省農科院的新品種,叫‘早紅’。”錢進張開口開始胡扯,“生長期短,產量高,味道還特彆甜。”
“這是市裡技術員去省裡開會回來後,跟我介紹的品種,我們市裡的少年宮兒童田去年已經試種過一年了,效果特彆好,所以今年我看咱大隊有需要,便托關係給弄來一批秧苗。”
周鐵鎮情不自禁的點頭:“確實是好品種,錢主任你看看我們這柿子地,今天給你弄個柿子炒山雞蛋吃。”
錢進放眼望去,這一片梯田全是西紅柿,紅綠相間,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幾個婦女正在田裡采摘,她們頭戴草帽,腰間係著圍裙,動作麻利地將熟透的果實輕輕摘下,放進身邊的竹筐裡。
錢進問道:“有沒有統計過一畝地出多少西紅柿?”
“三嬸!”周鐵鎮朝田裡喊了一聲,“摘多少了?”
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直起腰,抹了把汗:“快二十筐了,今天能摘完這一片。”
她看到了錢進,眯起眼睛辨認了一會兒,突然驚喜地叫道:“哎呀,這不是錢主任嗎?錢主任,你是好官啊!”
錢進擺擺手順著梯田外的土路往上走。
他對周鐵鎮說:“我要知道的不是摘了多少筐,是你們得做統計,統計一畝地能種多少西紅柿——不管西紅柿,所有蔬菜都要統計,另外你必須記住了,以後要科學種田!”
周鐵鎮被唬住了:“科學怎麼種田?像報紙上說的那樣,開進機器來?”
“可我們大隊還沒有解決吃飽飯問題呢,就算有錢也不能買機器,就算想買機器也不知道能去哪裡買……”
錢進無奈:“不是,是要土地輪植、對比種植。”
“舉個例子,都是種西紅柿,那麼這一塊田裡的用磷肥,那一塊田裡的用尿素,最後比對一下哪塊田地裡收成多……”
錢進還想深入講究,可周鐵鎮那張黑漆漆的大臉上已經全是迷茫之色了。
他隻能無奈歎氣:“算了,老哥,你彆管科學種田了,你把隊裡有初中文化的青年聚集起來,我送他們去城裡學習一段時間。”
“這些人就是你們大隊的蔬菜種植技術員,讓他們搞一個技術服務隊,蔬菜種植可不是簡單活!”
特彆是這種位於山田裡的蔬菜種植園模式,新種子起初幾年的種植是簡單事,過幾年隨著菌毒蟲害傳進來,不懂技術根本種不好。
另外西坪山這種複雜的地質環境,以八九十年代的國家經濟結構,那除了發展蔬菜種植產業沒彆的路可走。
然而同樣是蔬菜種植產業,也是有不同模式的。
最簡單的就是大棚溫室種植模式。
這更需要技術和資金支持。
隻要起步夠早,借助了改革開放的東風,那賺錢不在話下。
資金肯定能解決,技術錢進這邊也有,商城買書交給魏雄圖,讓魏雄圖給培訓即可。
周鐵鎮對此嗤之以鼻:“還用技術員?還要搞個技術隊?”
“隻是種菜而已,我們全西坪誰不會種菜?”
錢進皺眉說道:“如果你是這個態度,那你西坪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管不了那我就不管了……”
“你聽我把話說完。”周鐵鎮罕見的機靈了一回。
他繼續說:“實際上,我們西坪就是沒人會種菜!”
“錢主任要幫我們組建個技術隊,這體現了新時代領導對我們貧下中農階層的同情和支持,這件事必須要呱唧呱唧!”
四周蔬菜地裡有不少人在乾活,他最後這句話是衝四周喊的。
社員們嘻嘻哈哈的笑著,紛紛鼓掌響應。
剛才說話的三嬸問道:“錢主任、大隊長,讓俺家小軍進技術隊吧?當技術員是不是得跟養殖員一樣拿強勞力工分?”
周鐵鎮滿口答應:“肯定讓小軍進去。”
他向錢進小聲解釋:“三嬸是俺大隊最困難戶之一,她丈夫早沒了,一個人拉扯三個孩子,年年吃救濟。”
錢進聞言點頭不語。
周鐵鎮領著他繼續往菜田深處走,看到他不說話了心裡頓時沒譜:“咋了,錢主任?你知道俺三嬸子家裡的小軍?他乾不了技術員?”
錢進解釋說:“不是,我沒想小軍的事,我在想彆的事。”
他接著問道:“周大隊,你們各生產隊社員的勞動積極性怎麼樣?”
周鐵鎮咂咂嘴,含糊的說:“挺好的,比雙溝什麼的好的多。”
“就拿今天來說吧,出勤率肯定有百分之九十,我們常年能保持百分之九十。”
錢進問道:“出勤之後呢?他們出工也出力嗎?”
周鐵鎮訕笑說:“還行,反正我們乾部起帶頭作用,社員們對此沒話說。”
錢進問道:“那你有沒有想過換一個生產製度?”
“我實話跟你說,現在國家在經濟、民生等各方麵都即將推出新政策,對咱農民生活有很大改善。”
“我看到咱們大隊特彆團結,這種情況下適合作為縣裡的試點開展改革工作。”
“你有沒有想過可以開展這樣一項改革?名字叫做包產到戶。”
“什麼意思呢?就是說,地還是集體的,但承包給各家各戶種糧食、種蔬菜,到時候每一家每一戶交夠國家的,留足集體的,剩下都是自己的……”
周鐵鎮琢磨了一下,明白了包產到戶的精髓後他頓時震驚了:“這這樣可就不是大集體路子了啊!”
錢進說道:“大集體的基礎上,激發個人的能動性嘛。”
“就拿你家來說,合情合理承包上一塊土地,國家要多少、集體留多少提前說好,其他的可以給各家各戶留下。”
“相當於自留地變大了,你想想各家各戶對自留地的上心程度,想想各家各戶在自留地裡使的力氣,再想想自留地裡農田或者菜園的產量……”
周鐵鎮頓時明白了這項政策的戰鬥力。
他這次沒有如以往那樣當即拒絕,可他僵化的大腦也不足以支撐他立馬產生改革的勇氣。
錢進也沒有指望一次說服他,隻是拍拍他的肩膀說:“這是大事,你要多想想,也跟乾部們聊一聊。”
周鐵鎮猶豫的說:“我最害怕的是,國家能叫我們大隊這麼乾嗎?這這這,這可是跟國家大方向對著跑。”
錢進篤定的說:“起初要隱瞞情況,但是肯定沒問題!”
“你們西坪生產大隊一共有五個大隊,可以先搞一個試點。”
“比如五隊,一共才24戶人家,而且都是外來戶都很窮,那麼他們就適合做試點嘛。”
周鐵鎮訥訥的說:“你可得叫我想想,我還是怕出事。”
錢進笑道:“慢慢想,但有一點我可以向你承諾,肯定不會出事!”
周鐵鎮鬆了口氣:“隻要不會出事,那應該問題不大。”
“不過我還得跟其他乾部聊一聊,這事得聽聽大家夥的意見。”
錢進點頭:“沒錯,這事確實要群策群力,少一家一戶的支持都不行。”
兩人繼續往上走,第二層梯田種的是茄子。
紫得發亮的茄子個個飽滿,沉甸甸地掛在植株上。
幾個老漢正在田裡除草,見周鐵鎮帶著錢進來了,都熱情地打招呼。
“你們這片茄子長得不錯啊!”錢進隨便找了一棵茄子掀開葉片仔細查看掛果情況後讚歎。
其中一個白發老漢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說:“這是托了錢主任你的福啊,這茄子真能長,按這麼長勢,畝產四千斤沒問題。”
現在茄子早就開始摘了,摘掉後要送入回購站,所以有心人能估摸出蔬菜產量。
錢進說道:“四千斤了不起……”
“絕對了不起,祖祖輩輩種茄子種不出個兩千斤來,今年在我們手裡種出了四千斤,光是這些茄子就能給隊裡還多少外債?”老頭激動的說。
錢進笑道:“外債不要愁,有田有菜種,你們肯出力,肯定能賺到錢。”
“另外四千斤不是終點,你們使使勁,研究一下種植竅門,咱們爭取給四千斤翻個身,搞個一畝地出八千斤行不行?”
老頭們哈哈大笑連連搖頭。
他們覺得錢進是開玩笑,有人更是說:“這是放衛星了。”
其實錢進知道自己說的沒問題。
以這些茄子的良種產量潛能,土質和肥料跟上後,畝產八千斤是有可能的。
再往上的梯田種的是豆角。
翠綠的藤蔓爬滿了竹架,形成一道道綠色的屏風。
這蔬菜是八月的主角,以後出了短視頻,齊魯大地的農村網紅最喜歡拿它來說事,這就是著名的豆橛子。
八月豆角長得密密麻麻,然後還有豆角花開得正盛,又長又飽滿的成熟豆角之間,無數紫色的花朵間又結出了嫩綠的豆莢。
不用說,這豆角可以源源不斷的產出了。
周鐵鎮摘了一根豆角給他。
錢進掰開。
汁水迸射。
很嫩!
一掐出水。
錢進便讚歎道:“這要是送到城裡市場,肯定搶手。”
“可不是嘛!”周鐵鎮興奮地說,“我一直想找你問問,聽說市裡有單位可以直接從農村收購蔬菜?而且他們自己派車來拉,直接送市裡菜市場,價格比供銷社收購高兩成呢!”
“錢主任,你看看我們反正能完成公社給我們派發的生產任務,那你能不能幫我們牽個頭,叫城裡的車直接過來拉菜?”
錢進說道:“我們人民流動食堂不是跟你們簽訂合同這樣買菜嗎?”
“你們吃不下。”周鐵鎮耿直的說,“現在賣給你們的都是俺大隊社員自留地裡的菜,種的好,產量高。”
錢進點點頭:“明白了,那我幫你們問問,這肯定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