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拜四,天氣不好,淩晨開始下雨,秋雨連綿持續到了早上。
清晨七點半,秋雨裹挾著寒意漫過海濱市的大街小巷。
墨綠色雨衣彙成的潮水從各個工廠、機關單位的家屬院湧出,伴隨自行車大軍湧向所屬的工廠和機關單位。
鈴鐺的脆響碰撞著雨珠落地的聲音。
穿勞動布工裝的漢子們縮著脖子蹬車,車把上掛的鋁製飯盒在顛簸中哐當作響。
忽然有人‘哎喲’一聲,騎永久28型的老師傅在街道拐角滑了個趔趄,濺起的泥水染黃了的確良襯衫下擺,後座夾著的油印《海濱日報》散落一地。
頓時,頭版‘中央號召全國開展一場關於真理標準問題的大討論’的黑體字標題被雨水浸透開始暈染。
香山路糧店門前的青石板上,兩個戴藍布袖套的姑娘正踮腳卸門板。
街道所屬的飯店裡蒸屜被打開,騰起的白霧模糊了牆上的標語,穿工農兵牌膠鞋的工人攥著糧票排隊,蒸包子和蒸饅頭所獨有的麥香味往人的鼻孔裡鑽,讓買早餐的工人們忍不住猛呼吸。
早飯的白蒸汽混著蜂窩煤爐子飄散的煤煙,在濕漉漉的梧桐葉間織成灰蒙蒙的霧帳。
錢進騎著自行車從香山路路口經過。
路口的廣播喇叭裡,廣播聲穿透雨幕傳遍四方:
“中央召開務虛會,研究加快四個現代化建設問題,強調要放手利用國外資金,大量引進國外先進技術設備。會議還討論了經濟管理體製改革問題……”
聲波震顫著國營理發店窗台上的鐵皮暖瓶,驚醒了蜷縮在帆布篷三輪車底下的黃狗。
大黃狗跑到了國營早餐店門口,穿白圍裙的服務員端著竹簸箕往店外潑水,漂著蔥花的刷鍋水在柏油路上衝出蜿蜒的溝壑,大黃狗立馬跑過去舔了起來。
路上到處有積水。
水麵倒映著騎自行車的人們弓起的脊背,很像是一道接一道的海浪。
錢進蹬著自行車進入單位,將車子推進了車棚。
門房老張頭看到他後特意從窗戶探出半個身子,手裡捧著個冒著熱氣的搪瓷缸:“錢主任,今兒個來得真早啊!”
“這雨下了一宿,鍋爐房的老劉說今天氣壓低得很。”
“我們新科室工作多,必須得早點來,估計我們不少同事已經來了。”錢進笑著回話。
老張頭說道:“這沒錯,你們廖副主任和程副主任都已經到了,我看著確實已經不少人過來了。”
“我看廖副主任好像還在雨天裡摔了一跤,身上和手提包上沾了不少泥水。”
“你這領導真不錯,把你們科室的同誌教育的很好。”
錢進客氣兩句上了樓。
他從大辦公室經過往裡看,裡麵已經來了十幾個員工,其中便有廖春風。
這樣他問廖春風:“廖副主任,我聽門口的張大爺說你今早上摔倒了?你沒事吧?”
廖春風身上還有泥水痕跡。
他說道:“沒事沒事,今天下雨視野不好,我急著上班騎車速度又快,結果跟一輛迎麵騎來的自行車撞到了一起。”
“不過沒什麼事,”他的情緒很不錯,臉上帶著笑容,“隻是弄臟了衣服而已,我先擦擦,等中午我回家換一身。”
“哦,正好得跟你說一聲,錢主任,我中午得回家一趟,要是中午你找不到我,可彆說我翹班呀,哈哈。”
錢進也笑了:“那哪能呢?”
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把濕漉漉的雨衣掛在門後的衣帽鉤上。
水珠順著塑料布滑落,在新刷的紅漆地板上形成一片深色的小水窪。
就在他要打熱水準備辦公的時候,忽然皺起眉頭。
他的茶杯在地上摔碎了!
這不應該。
正好有員工過來找他谘詢問題,他便低聲說:“不對勁,我昨天鎖門的時候,茶杯還好好的呢。”
來找他的員工是李香。
女大學生急忙說:“領導您茶杯碎了?我這就給您掃乾淨,另外我們辦公室有新茶杯……”
“不是,這茶杯不應該碎了。”錢進麵色一變,急忙掏出鑰匙去打開抽屜。
鑰匙插進鎖孔時,錢進的手猛地頓住了。
“鎖芯轉動的手感不對,太鬆了,就像被人用潤滑劑處理過……”
這個位於最底層的抽屜被順利打開拉出來,然後他的血液瞬間凝固了。
那個牛皮紙袋子不見了!
錢進的手在抽屜裡瘋狂翻找,連角落裡的回形針和橡皮屑都扒拉了一遍,卻隻摸到一層薄灰。
李香看出不對勁,有些慌張:“錢主任怎麼了?”
錢進深吸一口氣保持鎮定,說道:“我辦公室失竊了。”
然後他撥電話進內部線路,問道:“保衛科嗎?我是外商辦錢進。”
電話聽筒在他手裡發抖,聲音也有些發抖:“我辦公室遭賊了,丟失了六千塊的部門季度經費!”
不到兩分鐘,保衛科長周基清就帶著兩個乾事衝了進來。
這是個曾經參加過中印邊境自衛反擊戰的老兵,曾在戰場上立過功,軍轉來到了供銷總社保衛科當科長。
可惜歲月磨滅了英雄壯誌。
市供銷總社是個好單位,福利高、待遇好,社會地位高。
周基清這個保衛科科長幾乎是天天有飯局應酬,幾年下來,精乾的腹肌變成了大肚腩,臉上的橫肉變成了贅肉。
他風風火火的趕來後先問道:“那個錢主任是吧?錢主任,你確定你們部門的活動經費被偷了?會不會是你放到彆的地方給搞忘了?”
這事鬨的!
他感覺自己現在比錢進還愁。
市供銷總社的保衛科已經連續拿了五年的海濱市各工廠單位保衛係統的優秀單位獎。
為什麼?
因為這個很重要的機關單位市總部在最近五年沒有發生過任何刑事案件,下屬的基層供銷社等單位也隻發生過寥寥無幾的民事案件。
如今有科室丟了六千元巨款。
這案子能破了還好說,要是破不了那妥妥的是嚴重的刑事案件,他們科室今年什麼獎勵都彆想拿!
所以他希望錢進是鬨了個烏龍。
可惜事與願違。
錢進篤定的說:“錢就放在這裡麵,你們科室的小劉是見證者。”
周基清問道:“哪個小劉?劉紅塔?”
錢進說道:“對,就是劉紅塔同誌。”
周基清急忙對一個乾事說:“去把劉紅塔給我拎過來。”
那乾事尷尬的說:“劉紅塔昨晚上夜班,剛才才交接班回家去睡覺了。”
“還睡個雞毛覺!”周基清吼道,“天都塌了還給我睡覺呢?去,把他從床上拎回來!”
乾事火急火燎的跑路。
周基清的嗓門很大,引來了隔壁辦公室的程俠。
他們兩人都是軍轉乾部,私交不錯,這樣程俠湊上來問了兩句就把事情打聽了出來。
程俠沒有幸災樂禍,而是趕緊催促周基清:“老班長你嚷嚷什麼?趕緊查案啊,這可是六千塊不是六十塊,不是,就算是六十塊被人偷了也得查出來!”
“還用你說?我不是得做好準備工作嗎?”周基清說著蹲在門口,用放大鏡檢查門鎖,濃濃的眉毛擰成了疙瘩。
“鎖眼沒損壞。”
他從兜裡掏出個小瓶子,往鎖孔裡倒了點粉末:“是專業工具開的,至少是五鉤以上的撬鎖工具。”
然後他突然用鼻子使勁嗅了嗅,像條老獵犬:“門鎖裡有股子機油味,嗯,這是職業扒手的作風。”
程俠無語:“老班長你行不行啊?”
“這門鎖一看就是老扒手乾的,沒有暴力破鎖、沒有暴力開門,甚至門鎖上都沒留下什麼痕跡,肯定是老扒手的手筆。”
周基清罵了他一句:“你他娘懂個屁,我說小程你能不能去忙你的?你是閒的蛋疼了?怎麼淨在這裡添亂呢?”
大辦公室的員工們在探頭探腦。
廖春風端著茶杯走來,眉頭皺在一起,好像能夾死個蚊子:
“錢主任、周科長,怎麼了?”
程俠打了個哈哈將他推走,“沒什麼沒什麼,咱繼續上班。”
他又嗬斥擠在大辦公室門口的一群人:“看什麼看?乾嘛呢?不上班了啊!”
眾人急忙縮回頭去。
周基清拿著放大鏡去把外商辦的幾個辦公室門鎖都給查看了一通。
回來以後他坐在了辦公桌前開始疑惑:“不對勁啊。”
他用指關節在辦公桌上敲出沉悶的響聲:“錢主任,你這錢是昨晚剛放進去的?”
錢進說道:“傍晚吧,下班之前放的。”
周基清說道:“都有誰知道你在這裡頭放了錢?我的意思是,你看一個扒手怎麼能知道你抽屜裡有錢?而且他還精準的撬開了你的辦公室門鎖偷了錢?”
“剛才我挨個看了,其他的門鎖都沒有被翹痕跡,人家是奔著你辦公室來的!”
錢進遲疑,說道:“其實,知道我辦公室放了錢的人不少。”
“你們科室的劉紅塔……”
“這小子肯定沒問題,再說他昨晚一直在單位裡值夜班,沒時間對外透露信息。”周基清立馬排除了自己人的嫌疑。
當軍官的都護犢子。
錢進說道:“還有財務科的幾位同事,我跟他們說過,我要把錢留在我的辦公室裡頭。”
周基清看向另一個乾事。
這乾事低著頭在筆記本上猛記錄,周基清突然踢他一腳,嚇他一跳,圓珠筆在筆記本上劃出深深的痕跡,幾乎要把紙戳破:“啊?”
“啊什麼啊?”周基清翻白眼,“趕緊去控製住財務科的那幫人!”
說著他自己打電話給保衛科,又調來了四位手下:“全是我這裡的精兵悍將,放心吧,這錢我已經有數了,他跑不了!”
他的保衛科科長也不是靠吃喝混上來的,還是有兩把刷子的,已經分析出了眉目:
“這事就是咱們單位內部出了叛徒!肯定是叛徒勾結了小偷來偷的錢!”
“他馬勒戈壁的,在我周鐵手麵前搞事?他們是不知道我的厲害啊!”
“錢主任你放心吧,人跑不了,我肯定能抓起來,哼哼,馬勒戈壁的,先查內鬼,再找外賊!”
他的一個下屬說:“要不然兩個一起查、兩個一起找?”
“領導你在市裡朋友多,黑白兩道通吃,六千塊可是巨款,一般的小偷敢動這個錢?敢動你單位裡的錢?”
“我估計這事要麼是那些膽大妄為的瘋子所為,要麼就是剛出道什麼都不懂的愣頭青所乾!”
周基清彈了彈大蓋帽,問道:“你的意思是?”
這保衛科乾事說:“給幾個有關係的打電話,讓他們幫忙查查昨晚的情況。”
周基清說道:“行,我這就開始打電話。”
一輛轎車駛進了供銷總社大院。
這是社長韋斌來了。
周基清給錢進使了個眼色:“這事先不用透露給老大,咱先把案子給破了,到時候給他個報告。”
錢進點頭表示明白。
結果他這邊剛給幾個道上的朋友打完電話,韋斌怒氣衝衝的殺過來了!
“錢進!”韋斌臉色鐵青,目露寒光,“你給我進辦公室!”
他一把摔上門,怒道:“怎麼回事?外商辦成了賊窩子了是吧?說說,怎麼丟的六千塊!”
然後不等錢進回答,他又咬牙切齒的說:“剛上任就給我鬨出這檔子事,你這個主任乾的是真行!”
周基清訕笑道:“社長你怎麼知道這事了?哪個不長眼的當了叛徒去找你告密的?”
韋斌一聽這話氣的想罵娘:“老周你自己聽聽,你說的是什麼話……”
“對不起、對不起,我嘴笨。”周基清立馬點頭哈腰的道歉。
韋斌一口氣憋在胸口,隻能重重一拳捶在了桌子上。
最終,他隻能陰沉著臉說:“查!這事要一查到底!周基清,我隻給你三天時間,三天查不出來,你給我寫檢查做報告!”
至於錢進。
他沒有再提,轉頭就走。
整個上午,供銷總社都籠罩在一種詭異的氛圍中。
一群人湊在一起咬耳朵:
“聽說了嗎?錢主任辦公室被偷了……”
“第三季度的經費都被偷走了,那可不是幾十塊幾百塊,據說有五六千塊……”
“肯定了,財務科被隔離審查,錢主任真是嘴上沒毛辦事不牢”
“噓!廖副主任過來了……”
廖春風腋下夾著文件走過走廊,黑框眼鏡後的眼睛微微眯起。
他故意在議論聲最大的時候停下腳步,然後慢條斯理地整理袖口。
隨著裡麵的討論上突然變成死一般的寂靜,他這才陰沉著臉進入辦公室:
“該乾什麼去乾什麼,不該問的事彆問,不該說的話彆說,踏踏實實工作準沒錯。”
他的目光從人群裡掃過。
馬德華梗著脖子在盯著他看,臉上掛著個詭異的笑容。
廖春風當沒看見,陰沉著臉回到座位上坐下。
這蠢貨!
充當臨時審訊室的會議室裡,保衛科的調查工作已經進行到了白熱化階段。
他們忙活了半個上午。
然後屁也沒忙活出來。
周基清像頭暴怒的獅子般在房間裡來回踱步,軍靴在地板上踏出令人心悸的節奏。
事情突然有了戲劇性的轉折。
就是那麼突兀。
保衛科那台老式電話機刺耳地響起,有人接起來後,臉色越來越古怪。
電話轉進了會議室,周基清拿起來後吼道:“誰不長眼……”
“老大!小偷出現了,是個叫六子的孫子,這小子自首了!”保衛科科員的嗓子都變了調,“現在他正在過來的路上,他說他這屬於自首,而且他說他遭到了蒙蔽,要求組織上寬大處理……”
會議室裡瞬間鴉雀無聲。
周基清的聲調頓時柔和:“什麼?你說小偷自首了?”
科員說道:“對,是個綽號叫六子的小偷,但他又說不是他偷的錢……”
“六子?成六子!”周基清口裡蹦出這麼個名字。
科員立馬恭維道:“就是他,領導你真是人脈廣泛,對咱市裡所有的犯罪分子門清啊。”
周基清解開風紀扣,胖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成六子這個名字比較獨特,他曾經跟一個道上的朋友吃飯時候聽到過。
周基清有個本事,他擅長認人和記人名字。
此時這個本事讓他成功裝了個逼,裝的他神清氣爽。
他立馬問清了情況,親自開著偏三輪去接人。
在路上情況便被調查清楚了。
於是偏三輪開進供銷總社後,周基清先讓成六子帶自己重複了昨晚的路子。
成六子帶他爬牆後順著牆根來到偏樓,敲開門鎖上二樓,直接進入了主任辦公室。
最後他指著辦公桌上的抽屜說:“就是這個,馬德華讓我打開了這個,從裡麵拿出來一個大牛皮紙袋。”
“可是各位領導,”他衝眾人連連作揖,“我當時真不知道裡麵有錢,我撒謊的話叫我天打五雷轟!”
“他跟我說裡麵是機密資料,他說他要偷這些機密資料坑害他們的新主任,他還說這事是一個實權副主任的指示,他也隻是個辦事的!”
周基清激動不已。
釣到大魚了!
於是他急忙豎起胳膊:“等等,先彆說這個,你等我打個電話。”
“喂,韋社長你下來一趟,我抓到犯罪分子了,犯罪分子交代了重要信息——什麼?讓我上去一趟?哦,好的,我這就帶人上去。”
他掛了電話,帶著成六子便上了樓頂:“待會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說出來,記住了,要強調我在事情裡的重要作用。”
“你把這話給我交代好,那我肯定算你一個立功表現!”
成六子哭喪著臉說:“那領導你能不能保我彆坐牢啊?”
“領導你有大本事,你認識的人多,你肯定知道我是冤枉的呀,我哪知道那個馬德華是讓我幫忙偷錢?他說的是他來辦公室裡拿一份文件啊……”
周基清催促他:“你要是說的是實話,我會幫你求情,基本上你不用坐牢,頂多拘留你幾天進行懲罰。”
成六子一聽立馬說:“領導你放心好了,你讓我怎麼說我就怎麼說。”
“那你說——嘿,你這放什麼屁呢?什麼叫我讓你怎麼說你就怎麼說?”周基清很不高興,“你就把事實給我們社長重複一遍!”
成六子急忙點頭。
進入韋斌辦公室,他從昨天傍晚開始,把事情的經過重新說了一遍:
“馬德華在我們街道的工農兵飯店請我吃飯喝酒,他說他有件事找我幫忙……”
“領導真的,他就說去偷一份文件資料給他們新主任點顏色瞧瞧,他沒說是錢啊……”
“他領著我翻牆進入他們辦公樓,我開了鎖,然後在他帶領下進入了那個辦公室……”
“抽屜裡有個大牛皮紙袋子,他給拿走了,我想看看他說不行。我感覺不對勁,因為我看出那裡麵像是些錢,很多錢,於是我告誡他彆亂搞,他說沒事,還說背後有個實權副主任指揮他……”
韋斌的臉色鐵青得像塊生鐵:“那個實權副主任,是誰?!”
成六子哭喪著臉說:“我不知道呀,我問了他不說。”
“他就跟我說這批資料很重要,要是丟失了那他們現在的主任就坐不穩他的主任寶座了,就得讓他背後那位上台,到時候少不了他的好處……”
韋斌氣炸了。
他深吸一口氣,說道:“先抓捕馬德華!”
周基清立馬猛虎出擊。
馬德華正在認真的學習合同規範,然後就看到保衛科的科長周基清帶著人凶神惡煞的殺進他們大辦公室。
他還想跟周基清打個招呼:“周科長,這是……”
“馬德華同誌,你因為涉嫌盜竊你們科室的三季度活動經費而被逮捕了!”周基清義正言辭的說道。
馬德華當場呆住了。
而辦公室則當場爆炸了。
廖春風猛然抬頭,震驚的看向周基清又掃了眼馬德華。
他深吸一口氣,壓住了心頭的無奈。
不出意外。
馬德華不是個優秀的成事者,他果然乾不了這樣的大事。
隻不過這小子太遜了,這麼重要的事,竟然這麼快便東窗事發了!
還好,自己可以置身事外。
他把這件事在心底盤算了一遍。
確認沒有任何地方能牽扯到自己。
這樣他心情一鬆。
馬德華被兩個保衛乾事架著往外拖,皮鞋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他還在掙紮,叫道:“肯定有什麼誤會啊,周科長、周大哥,你們這是要乾什麼?你們抓我乾什麼?”
周基清正義凜然的指著他說道:“馬德華同誌,我警告你最好不要垂死掙紮,更不要信口開河。”
“你的犯罪行為已經被我們查清,你的犯罪證據已經被我們查獲,告訴你吧,你完蛋了!”
馬德華慌張的說道:“不,不是,肯定是誤會。”
“周大哥,咱們上個禮拜還在一起喝酒……”
“你給我閉嘴!”周基清怒視他。
他從廖春風身邊經過,又對廖春風喊:“廖主任,你得給我作證,昨晚、昨晚咱倆在一起喝酒啊,喝了一晚上不是嗎?”
廖春風心裡暗罵蠢貨。
喝了一晚上還能正常上班?還能毫無酒氣?
他嚴肅的說道:“馬德華同誌,你是昏了頭嗎?怎麼說出這樣的混賬話來?”
“昨晚下班後咱們就再沒有打任何交道,是,我昨晚喝了酒,可那是因為昨晚我帶著妻子和孩子去了我小舅子家裡進行家族聚會,當時喝了點酒。”
“這事我妻子和小舅子等人都可以作證。”
周基清了然的點頭,說了一句:“我們會去調查的。”
這把廖春風氣的不行。
不是,哥們,你們還真要去調查啊?
這都是馬德華胡言亂語引發的問題,他又怒視馬德華,滿臉厭惡。
你最好快點死!
馬德華讀懂了他的表情,頓時淒厲地笑起來:“廖春風!你你你不救我?等著吧!我不會讓你……”
聲音戛然而止,周基清拖起他來直接一記手刀砍在後頸上:
“唧唧歪歪,也不怕被人看笑話!”
辦公室裡所有人都在看熱鬨,外麵各科室的職工也在窗口眼巴巴的瞧著。
廖春風慢悠悠地鼓掌:“好,好,真是大快人心。”
他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在錢進身上,“錢主任,您說是不是?”
錢進沒有回答,隻是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
廖春風在心裡冷笑。
你也是個蠢貨。
即使抓到了偷錢的犯罪分子又怎麼樣?
即使能把錢拿回來又怎麼樣?
你在大領導麵前已經丟了印象分,你的主任位子快坐到頭了!
他看到錢進似乎對此毫無所知,心裡暗暗搖頭。
你不適合當領導,你畢竟隻有一線現場工作經驗,辦公室鬥爭很殘酷,還是我來吧。
這樣對你對我對同事乃至對科室都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