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掛斷,田甜望著吉普離開的方向以手掩唇笑容得意,阮家景家吳家,三家聯手,表妹你還能吃得消嗎?
汽車停在縣鋼廠前院兒,問人一路找到宋主任辦公室敲門,老向正坐在桌前,和一位笑麵虎沒話找話。
對方雖在笑著,可那笑比戴了副麵具還假。
見到人終於來了,向紅軍如釋重負,他是退伍兵,不是搞政治的政治家,應付起來真的頭疼。
“現現來了,我給你們雙方介紹一下,這位是咱們鋼廠宋主任。”
然後指著阮現現對宋建設笑得熱情,“呐,這就是我跟你提起過,省城展銷會期間,擔任翻譯的阮現現阮同誌。”
“是嗎?幸會。”
看這廝一臉皮笑肉不笑,阮現現就知道老向學會招娣的搭橋,但沒搭到點子上。
瞥了老向一眼,還得她自己來,隔老遠已經熱情伸出雙手,“宋主任是吧!
總聽向叔說您是咱們縣產業的支柱標杆,我那點在展會上完成上百萬的小業績拿到您麵前簡直不值一提。
突然造訪,沒耽擱您正事吧。”
原本伸出一隻手打算敷衍了事的宋建設聞言,緊急又伸出另一隻手,並起身。
兩掌四手交握的瞬間,臉上笑容一個比一個真切。
他似玩笑般道:“耽擱稱不上,這老向可是為了你,整纏了我一上午,因為這廝,工作都無法正常進行。”
他示意阮現現坐,一個展會上完成上百萬業績的翻譯,值得他高看一眼,但也就到此了。
鋼廠鋼材從不缺市場需求。
阮現現要的也是不在開始就被惡語掃地出門。
對方態度不好,上來給她幾句,她還回去,接下來如果繼續合作,大家心裡都不痛快。
宋主任端起茶缸喝了口水,“阮同誌的來意我知道,跟你直說了吧。
看鍋爐的王拐子,是咱們廠長遠親,他不樂意把爐灰給你們,這事你找我也沒用。”
阮現現擺手,“您誤會了不是,我今個不是來談賒爐灰的。”
“哦?那你還有什麼事?”
這小丫頭盤靚條順卻一臉精明相,老向話裡話外都透露為爐灰而來,倒要看看對方能說出朵花來。
“我是來給咱們鋼廠送福利的。”
阮現現:“省裡開大會領導曾點名咱們鋼廠,說工人乾最辛苦的活計,飲食營養跟不上,領導為此十分內疚。
領導的話我銘記在心,這不從省城回來拿了個養殖場試點指標,組織起養殖場的第一時間就想起領導的憂心,
特地為咱們鋼廠送福利來了。”
什麼領導點名為工人的夥食供應不足憂心,這話聽聽就算,雙方都明白。
但人被抬出來了,宋主任就要一臉感激的表達對領導的感謝。
他激動到手發抖,臉漲紅,滿身的不知所措,“讓省領導操心工人的夥食了,我真是,真是慚愧啊!”
“沒事兒,賈處長是乾實事的好官,聽我說廢品廠工人的工作服耗損度過高,
走訪調查確認屬實後,當即給工人們添了冬夏兩套新衣。
有空您走訪走訪,這事兒在省城不是秘密,賈處長心裡有咱基層員工。”
阮現現越說,宋建設的臉色越嚴肅,原以為是一句扯虎皮做大旗的場麵話,竟真有實事嗎?
他不禁坐直身體滿臉正色,“阮同誌說的送福利的意思是?”
“是這樣的。”阮現現一本正經,“新廠才建,第一批雞鴨出籠,采用都是孵化箱孵蛋的最先技術,
既然領導掛心,太多我們做不到,就想給貴廠固定送一批雞鴨,讓基層工人也嘗嘗我們華國新技術。”
還有這好事?宋建設眼珠一轉,起身再次熱情握了握阮現現小手,“要不得要不得,
身為同一個戰壕的戰友,鋼廠怎能白拿貴廠雞鴨?要不……”
阮現現義正言辭打斷他,“怎麼能說白拿?鋼廠為外界輸送了這麼多的好鋼,逢山搭路遇水建橋。
我們感激還來不及,怎麼能說白拿?
小小的養殖廠自跟鋼材大廠比不了,但大領導又常說工農一家親,我們就想為貴廠為社會貢獻點什麼,
您可千萬不能拒絕。”
工農一家親,聽聽聽聽,這話說的多好聽,宋建設臉上的假笑都真實了不少。
小同誌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新廠剛建,能送給鋼材廠的雞鴨數量有限。
但廠裡本就和幾家養殖場有合作,他在意的是那幾隻雞鴨嗎?不,是阮現現給他的麵子。
消息傳出去,廠長都要高看他一眼。
小同誌太會拿捏人心了。
宋建設略一沉吟,“話說到這個地步,那我就卻之不恭了,我開張條子,以後養殖場用到的爐灰,儘可以來鋼廠拉。”
“這,好嗎?會不會太麻煩了?”阮現現故作為難,雙方都明白雞鴨換爐灰,一場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交易。
宋建設板起臉,“你說的工農一家親,怎麼,隻許你們老鄉想著咱廠基層,就不允許我們也為老鄉做點什麼?”
“還是您想的周到,那我厚著臉皮便不客氣了。”阮現現霎時改口。
宋建設臉上的笑容深了深,說話好聽辦事漂亮,旁邊跟個鵪鶉樣的老向有這小同誌的萬分之一,他不就不用為難了。
宋主任開條子,阮現現出門了一趟,從車裡各拎了一隻雞鴨,返回辦公室的路上沒少被看見的工人指指點點。
“好肥的雞,吃什麼長大的?”宋建設被拎到桌麵的大肥雞嚇了一跳。
阮現現勾起嘴角,“這就是咱們用最先技術養殖的雞鴨,第一批出籠,還不知道口感怎麼樣。
這不想請見多識廣的宋主任掌掌眼,拿回家嘗過味道後給點意見,也便於我們改進養殖。”
語言是門藝術,宋主任還是第一次見人把送禮說得這麼清新脫俗,但不得不說,送到他心坎裡了。
家裡剛生完老三的婆娘正需要雞湯補身體。
拎著翅膀把雞鴨放到桌子底下,唇邊弧度意味深長,“阮同誌抬愛,那我便尊大嘗過味道後給你提些意見。”
出了鋼廠坐上汽車,老向心疼的嘴角直抽抽,“個敗家玩意兒,拿雞鴨換爐灰,你虎不虎?”
阮現現一打方向盤頭都沒偏,“向叔拿咱廠的雞鴨和其他養殖場的對比過沒?
你覺得他們吃過咱家的肥雞,還願意花同樣的錢買原有養殖場瘦不拉幾的雞?
人在家中坐,單從天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