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情你不是為爐灰,而是為了賣雞鴨而來?”
“嗯哼!”這貨下巴微抬,“承上啟下的手法當年在部隊,班長沒教過你?鋪畜舍的爐灰,也值得我專門跑一趟?”
向紅軍撇撇嘴,什麼承上啟下,不是這貨自己說,估摸他一年半載也想不明白。
就不知道老宋,何時能看穿死丫頭的險惡用心。
阮現現唇邊帶笑,“打鐵還需自身硬,想讓鋼廠上鉤,也需要咱們拿豆餅喂養的雞鴨好,您老還是回村喂雞吧。”
向紅軍:“我告訴你姓阮的,說話就說話,彆罵街。”
汽車開回公社,阮現現看著衝進畜舍檢查雞鴨口糧的向紅軍若有所思。
開始,她是想扶她向叔一把,從大隊乾到公社,從公社升到縣裡。
事實證明,他連一個鋼廠主任都玩不過,不是當官的料,
倒不如在公社劃兩年水,改革開放包產到戶後做一個富家翁。
滿眼小雞小鴨的向紅軍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人安排得明明白白。
……
都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阮現現偏不,第二天清早她借來拖拉機,趕了一車雞鴨,敲鑼打鼓直奔鋼材廠。
一番大義凜然又給足宋主任麵子的發言,讓他在一眾工人領導麵前特彆有排麵兒。
對待這對叔侄的態度分外熱情。
當天中午,鋼廠食堂吃的就是新鮮出爐的雞鴨。
阮現現給他麵子,宋建設投桃報李,逢人就說肉質多肥美,油水多足……
把養殖場誇得天上有地下無,甚至踩一捧一,抓住空隙就貶踩和鋼廠合作那家養殖場。
誰讓市場供不應求,老牌養殖場太會拿喬了。
不出三日,消息傳遍省城,曾把老向拒之門外的兩廠悔得捶胸頓足,後反應過來,他們有病得罪一家養殖場?
彆看這場目前還是作坊規模,可彆忘了,他是省廳點名的小雞孵蛋器試運營點,他們真是腦子抽了才把人得罪。
後邊坐在一起複盤,口供對了對,揪出是縣裡最大那家養殖場從中挑撥搞鬼。
心下生氣,又礙於對方拿捏著肉蛋供應不敢找上門理論,不過這個仇,他們記下了。
沒挨過兩天,曾把向紅軍拒之門外的兩家縣大廠找上門,話裡話外問能不能也給他們來個“工農一家親”。
誰會稀罕兩隻雞鴨,本來犯不著上門的,但那消息不知怎地,就像長了翅膀般在城裡瘋傳。
大致意思就是鋼廠上下一心,煉造的鋼材不僅在省內數一數二,對待工人那也是體貼入微。
沒看引得養殖場主動給鋼廠送雞鴨,那鋼廠要不好,人家養殖場瘋了白送。
傳言傳著傳著不知何時變了味,不僅把鋼廠傳成平安縣頂梁企業。
甚至不知打哪吹來一股妖風,說什麼隻要能進鋼廠當工人,就算不要工資隻享受工人優秀福利,他們也願意……
其他廠能坐得住才怪。
有人出餿主意,請相熟公社也來演場工農一家親的大戲,被找到的公社書記眨巴眨巴眼。
“送特產送福利?還每月都送?我們公社下轄大隊的老人特彆老,要不送你,能算特產不?”
找上門這人滿臉晦氣離開,公社書記望著來人氣急敗壞離去的腳步,心中嗤笑:
窮的都快揭不開鍋了,還送特產送福利,送兩巴掌你要不要?
接連走訪幾家,無一不吃了閉門羹,被領導訓斥了的兩位大廠主任,最後隻能灰溜溜找到向紅軍。
原以為不說要經曆一番刁難,至少也要吃幾句陰陽怪氣,誰料向紅軍的態度非常好,熱情招待了客人。
“我知道你們的來意,但廠裡目前是真不缺爐灰了啊,老哥哥,那玩意不當吃不當喝夠用就行,你說是不?”
被叫老哥哥這人一個氣不順,張口就來,“你不能從鋼廠少拿一些,剩下來我們廠裡拉。”
向紅軍瞅他一眼,不說話了。
還是旁邊笑麼嗬紡織廠主任把話接過,“不缺爐灰,布料總缺吧?
我們紡織廠願意拿布料和貴廠進行互幫互助。”
低著頭的向紅軍眼底亮了亮,又被死丫頭說中,彆場也想要同樣的形式主義,就不能說買。
買賣那叫交易,不叫工農一家親。
最妥善的方法,就是拿著廠裡的貨品來交換。
未來幾十年後不興這一套,但當下正流行。
交易談妥,第二天,阮現現重出江湖,開著拖拉機親自把脖子上係著紅繩的雞鴨給兩廠送貨上門。
進進出出待一切平息,已經過去六天,陳招娣也在醫院躺了一個禮拜。
知道她的騷操作後豎起大拇指,“你牛。”
幫她掖了掖被角,阮現現起身,“在躺一天,我那表姐眼睛裡的壞水快要壓不住,最遲明後京市該出手。
談釋放景璿的賠償,你也該出院了。”
頓了頓,她問:“真隻訛一筆算了,不讓那女人在笆籬子蹲兩年?”
腦中閃過一道日漸消瘦的身影,再看看病床邊為她忙裡忙外的兩個好姐妹,陳招娣低垂眼瞼笑了笑。
“把她送進去我不僅一根毛撈不到,還會為此徹底得罪景家,哪有拿著他們的錢,買房置地來的爽快。
看你們一間一間的院子往家買,我早眼饞了。”
你以為訛一筆就不會徹底得罪景家了?阮現現最知道這些書香世家有多記仇。
像她們軍區大院兒,誰家孩子把誰家孩子打狠了,家長撐死把倒黴玩意兒領到對方家長麵前揍一頓完事。
隔壁教師樓就不同了,嘴裡說著沒事沒事,報複的葷招,嘖……事後讓打人的孩子挨了打,都不知道為什麼。
目光與沐夏對視,都知道招娣想要錢是真,不想再繼續激化矛盾給她倆惹麻煩也是真!
阮現現無所屌謂,端看景家那頭怎麼辦事,不辦人事,她也不介意讓對方見識見識人脈的大門朝哪頭開!
然後話落下的第二天,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這貨還守在電話機旁等著京城來電話或談判或施壓……
一名皮膚白皙眼睛細長的青年找到阮現現,身後跟著一名頭發梳的一絲不苟神態倨傲的美婦人。
“你就是被阮家掃地出門,瞎摻和事的阮現現?你好,我是景璿的哥哥景嗣,有空聊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