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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客廳坐下,齊鐵嘴單方麵陷入微妙而尷尬的境遇。
他從佛爺那兒聽說明珠家祖墳被人盜了,沒這事還好,有這事那就不存在世俗偏見,而是她家跟土夫子切切實實有一層不可化解的仇怨。
一個清清白白的小姑娘突然冒出個做賊的親戚已經很可憐了,偏偏還是盜墓賊。
齊鐵嘴當然可以大言不慚地說自己隻負責看風水,沒行過盜竊之舉。
他隻做買賣,又不下地。
但這種狡辯之詞對著外人能說的坦蕩至極、毫不心虛,可對著明珠——
天真爛漫的笑靨從她臉上淡化,如同夜幕下被烏雲籠罩的月光,不得不說時常染笑的人一旦露出憂愁的表情心事重重,更加使人於心不忍。
齊鐵嘴現在是騎虎難下。
街頭算命他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當今世道作惡就如呼吸一樣簡單,都是俗人誰沒有私心小,誰沒有一丁半點見不得人的陰暗麵,可固守本心卻需要日複一日的克己複禮,太難了。
明珠剛來長沙就被佛爺仇家盯上,她那麼小,什麼都不知道,隻因土夫子之間的仇怨就遭受了那麼大的傷害,即使如此也沒有心生怨恨。
人心何其脆弱。
就像極寒之地的一簇火花,風吹雨打,隨時都有可能被湮滅。
可她十三歲就懂得憐憫弱小,為不相乾的人屈膝,施恩不圖報,十四歲能在政商各界人士麵前慷慨陳詞,號召大家賑災濟貧。
演講台那麼空那麼大,她小小一個人站在上麵,稚氣未脫又神情堅毅。
誰見了不誇一句,林下風致,勇氣可嘉。
偏偏她來長沙投奔的親戚是出身盜墓世家的張家人,在倒鬥這行九門說起來風光無限,可放在書香門第,那就是狗肉上不了正席,難登大雅之堂,搞不好要遺臭萬年。
可想而知,這要被她同學知道了,遭受的影響將會是毀滅性的。
明珠受過高等教育,有文化有修養,閒暇時能作詩、畫畫,還能彈琴吹長笛。
會英語、法語,甚至能跟小九進行簡單的日語交流,無論是談吐還是見識都出類拔萃,如果不是佛爺不是陳皮,單以她的生活方式,離土夫子何止十萬八千裡。
若家中長輩尚在,有祖輩父輩留下的人脈,名校名師任她選,海外旅遊還是出國留洋,即便戰火紛飛,人生也會一片坦途。
而不必像現在這樣,跟他這個文物販子共處一室。
齊鐵嘴換位思考,以明珠的角度把自己從頭到尾數落一遍,提前演練即將麵對的詰難,免得她發作起來自己應接不暇,可事實情況卻讓他頭皮發麻——明珠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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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安靜坐著,忽然開口:“你一定私底下取笑我很多次了吧。”
齊鐵嘴一頭霧水,明珠不取笑九門就不錯了,他們哪裡來的立場取笑她?
“你用不著遮掩。”
越明珠移開目光,聲音輕如月下一縷青煙,“我問你們土夫子是什麼,你們默不作聲看我笑話,那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了,可我從來沒想過你們會騙我,你們說什麼我就信什麼,你們不願意說我也不多問。隻當自己年紀小不經事,可沒想到你們把我當傻子哄。”
她一字一句,極度失望:“看我被誆騙就這麼有趣嗎?”
“!!!”
齊鐵嘴大驚失色,他噌地起身,這個鍋可不能背,“明珠我們絕對沒有看你笑話,你千萬彆往壞了想。”
“那我要怎麼想?”
越明珠垂著眼瞼,沉默了半晌,態度並不尖銳的說:“我應該想,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最是讀書人?”
以前她聽這句話總覺得有失偏頗,現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用在自己身上。
九門盜墓的事裘德考知道的不多,他說他剛接觸,隻知道長沙之首張大佛爺是盜墓行家,傳聞能使鬼神搬運寶物,家中一夜之間搬來的大佛讓他名聲大振。
她一路想了很多。
想家中搬進搬出的那些古董,想她偷聽到的土夫子粽子之類永遠沒有確切答案的問話,想那盞差點害她從樓上摔下去的人皮燈籠,想陳皮動不動就借口替師父跑腿消失十天半月,想張日山張小樓他們偶爾含糊其辭的態度。
除此之外。
她私庫數不儘的金銀珠寶,那些每年隻供她一人裁了做衣裳的雲錦,包括張啟山大手一揮就分到她名下的諸多產業,她每年大把大把給慈善機構撒錢隻為博個好名聲,一年到頭除了吃喝玩樂就是怎麼在其他人敦促下強身健體。
無數記憶中的片段一一從眼前閃過。
她說討厭盜墓賊掘人祖墳倒賣陪葬品。
張啟山說,張啟山的張是囂張的張,他妹妹囂張一點未嘗不可。
她說墓裡出來的東西晦氣。
張啟山說,明珠彆怕。
隔天不知多少世人眼中價值連城的寶貝被運出張家。
她因骨折憂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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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啟山花大價錢和人情動用中外一切醫療技術,向她保證可以恢複如初。
她在防空洞躲避戰亂。
張啟山奔赴一個個戰場路過長沙還要掛念她腳傷未愈,送她自己拿命換來的軍餉。
作為親人,他那麼完美無缺,顯得她貪心又無知。
越明珠失魂落魄,字字錐心:“原來你們從頭到尾就沒有相信過我,你們打心底覺得我忘恩負義,是個隻會想享清福不懂得感恩的白眼狼!”
“你們是不是怕我知道真相要大義滅親?會清高的痛罵自己唯一的家人是盜墓賊?”
“我就這麼自私自利,這麼不值得信任?”
“我吃他的住他的,到頭來還要反咬一口嫌他錢來的不乾淨?原來我在你們眼裡這麼狼心狗肺。”
“我十六了,如果說以前你們怕我年齡小不懂事看不清是非曲直,可我都已經在他身邊待了兩年多了,兩年難道都換不來一點點信任嗎?”
“我是他什麼人,我就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厚著臉皮來投奔他,他供我吃喝供我讀書,還要顧忌我的自尊心分我家產,怕我遇人不淑不惜讓自己副官入贅隻為我後半生有人照顧。”
“我憑什麼?”她眼眶發紅,“就憑我什麼都不會,花著他的錢還要倒踩他一腳證明自己有多嫉惡如仇多清白嗎?”
到最後,越明珠情緒崩潰,隻能彆過頭忍住嗚咽。
“不是,明珠我……”
向來能言善辯的齊鐵嘴有點慌亂,他腹稿都不知打了多少,在明珠質問之前他信誓旦旦能安撫好她,想了無數可以挽回整個九門顏麵的詭辯,當然過程中可能免不了被罵上幾句,不過這些都沒關係反正他臉皮厚,擺攤算命挨的罵多了去,挨打都是常態,被她不輕不重教訓一兩句又算得了什麼?
可聽見這一聲哽咽,他笨嘴拙舌連句像樣的安慰都說不出來,急的團團轉。
越明珠努力控製呼吸平複心情,不讓眼眶裡的淚水落下來。
齊鐵嘴在她眼淚下一敗塗地,“我向你發誓,佛爺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但我絕對沒有這麼想過!”
他斬釘截鐵。
不管怎麼樣先把自己撇乾淨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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