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雲川,你在恨賀家人的時候,可曾恨過我?”徐盈屏息,溫聲道。
雖然她知道答案,但心還是緊張的提起來。
賀雲川想了很久,如實回答:“沒有。”
仿佛像徐盈進入不了的賀家一樣,他從未將徐盈當過賀家人,從未將對賀家人的仇恨放在她身上。
徐盈還真是奇怪,明明流著賀家的血,卻永遠不會有人將她當做賀家人。
還記得第一次見她時,一套不合身的粗布衣裳,跟在江潯身後小心翼翼的打量著禦史府,那雙烏溜溜的杏眸膽怯卻又有堅定,還有那份無法壓抑的怨恨,拿出當年一個又一個證據,揭發楊氏換嬰惡行,為自己證明身份。
其實當年救下徐盈的,是徐盈自己,在滿是危險的情況下,忍辱負重的搜集證據查找當年事情的真相,讓自己從偏遠鄉落殺回了京城,江潯不過是做他的本職工作,算不得多大恩情。
徐盈以為回到自己賀家大小姐的身份,就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人生,可她以為的通天罪名,在賀家人眼裡不過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瘦小的身軀背著身世巨案,與殘害她一生的劊子手鬥爭,他仿佛看到那年忍辱負重進入賀家的自己。
初見時的同情,讓他對她無法滋生出對賀家人的恨意。
徐盈拿過酒瓶,給自己倒了兩杯喝下,腦子卻異常清晰:“賀雲川,你覺得親人重要,因為你是在親人的愛中長大的,親人於你而言是美好的存在,可我與你截然相反,親人是造成我痛苦的人。”
“自小生活在造成自己身世悲劇的劊子手身邊,羞辱打罵中成長,除了恨我無法對他們產生任何感情好不容易回到賀家,這禦史府除了你,所有人都怨恨我的到來,對我惡語相向,認為我要搶走賀茹的一切。”
可賀茹的一切,原本就該是屬於她的啊!
眼淚不受控製的從眼眶滑落,掉入那杯濁酒中,徐盈吸了吸鼻子,再次得出結論,“所以在我的人生中,親人不重要。”
如果當年徐家對她稍微好一點,像其他親人對待自己的孩子一樣,她就不會敏銳的發現自己身世的秘密回到賀家了。
如果前世賀家人能稍微回應下她的真誠,像對待一個賀家人般對待她,她就不會含著怨恨從地獄中爬出來,走向現在這條萬劫不複的道路。
之所以要把自己傷疤在他麵前再揭一次,是要向賀雲川表明自己的立場,她不會成為他前進路上的阻礙,他們要走的路,要麵對的仇人,其實是一樣的。
賀雲川目光靜靜注視著她,恍然間像是看到了徐盈那充滿荊棘的成長之路,麵色平靜,微微泛紅的眼眶暴露了他的心疼。
良久,他才開口,“徐盈,丈夫也是親人。”
他是想告訴徐盈,她是他的親人。
在這世上,徐盈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徐盈心頭一顫,帶著醉意的哭腔說:“你能不能彆像其他人一樣拋棄我,能不能做我一輩子的丈夫?”
賀雲川對上她的眼睛,十分認真的點頭,“好,我這一輩子都是你的人。”
徐盈會是一把鋒利的好刀,也是一個好妻子吧。
他本就不好女色,疲於應付感情,這輩子和徐盈這樣走下去,好像也是件不錯的事。
一場交心的醉酒,兩個精明的人早已算計好了一切。
感情雖不確定,但對方的態度,對方的目標是明確的,合作已經達成。
夜色已深,賀雲川讓下人將桌子撤了,扶著醉意上頭的徐盈上床,為她蓋好被子。
他也躺回自己的被窩,酒的後勁上來,折磨的他睡不著,他才猛然驚覺今晚的酒不對。
他對徐盈是那麼的信任,沒想到這個沒良心的居然給他下藥。
明明徐盈和他一樣也喝了酒,為什麼她能像個沒事人一樣呼呼大睡,他陪著她聊完心還要被折磨的難以入眠。
他掀開悶熱的被子,閉上眼睛不讓自己胡思亂想,調整呼吸,強製壓下自己心頭的煩躁,希望體內的藥效儘快結束,今晚能睡個覺。
要不然他真的會把芍藥深更半夜從床上揪起來給他找解藥。
給徐盈配藥,連聲招呼都不和他主子打。
“賀雲川,你睡著了嗎?”原本在床上熟睡的徐盈突然開口。
賀雲川隻以為她是在說夢話,並未應聲,原本被壓製下的藥劑再次湧上煩躁的心頭。
還能不能讓人睡個好覺了!
雙眼緊閉,但卻聽到徐盈從床上翻坐起來的聲音,一陣稀碎的聲音,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徐盈將他踢開的被子重新拉過來,像之前無數個夜晚一樣,鑽進他的被窩,手臂緊緊環住他的腰,整個人的身體幾乎窩在他的懷裡。
若是平常,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她這放肆的行為了,但是今天不行。
不僅僅是因為他被下藥了,還因為徐盈今天居然大膽的脫去了衣服。
徐盈真是的!
明明感情上是個怎麼都不開竅的榆木腦袋,行動上卻是超級大膽。
以前的鑽被窩就算了,今天這也太過分了。
賀雲川剛想睜眼讓徐盈回床上睡,沒想到徐盈居然大膽的要脫他的衣服。
“徐盈!”賀雲川一把抓住她要作惡的手,咬牙警告道:“回床上睡,今晚的事情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這些不都是正常夫妻應該做的嗎?”徐盈不解反問:“明明你剛才說,一輩子都要做我的人,為什麼不願意和我發生關係?”
還是剛才的話,都是騙人的。
徐盈知道今晚的行為太大膽了,但是她必須要這麼做。
若感情發展太慢,那就先在身體上產生糾葛,讓賀雲川不能無牽無掛的狠心將她拋棄。
“徐盈,我和你解釋過原因,你年紀太小了。”賀雲川試著將她往外推,卻依舊被她緊緊纏著。
“借口!”徐盈無情戳穿,“三哥,嫁給你時我就已經及笄了。”
“三哥不是說讓我們做一對正常夫妻,難道剛才的話都不過是哄我的甜言蜜語?”
賀雲川深吸一口氣,“這種事情我們會做,但是我不想是在我中藥的情況下發生,這是對你的不尊重。”
“我不在乎。”徐盈發抖的聲音帶著哭意。
賀雲川用力推開她的束縛,“可是徐盈,我在乎!”
“如果非要這種事情才會讓你產生安全感,我會滿足你的。”
將被子緊緊裹在她身上,賀雲川起身調整呼吸,壓下心頭的燥熱,“睡個好覺,今晚我先睡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