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兵仙的腦子有點卡殼,劇本似乎不對?
按照他多年的謀戰推演,此刻夫人應該被他的大義凜然說服,然後欣然應允才對。
月氏王站起身,走到韓信麵前。
她身材高挑,幾乎與坐著的韓信平視,伸出手指,帶著一絲嗔怪,輕輕戳了戳韓信那堅硬的胸膛。
“韓大將軍,你當我傻嗎?看不出你那點小心思?”
月氏王美目流轉,帶著洞悉一切的狡黠,“什麼月氏出路,什麼西域安寧?你心裡那點小九九,我心中門兒清!”
她的聲音壓低了些,帶著一種隻有夫妻間才有的親密揶揄:
“你不就是看你那寶貝徒弟,咱們大漢的少年天子,要親率幾千人馬去闖那龍潭虎穴般的西域,心裡頭不放心,恨不得自己插上翅膀飛過去護著嗎?”
“你不就是記著當年在長安,他小小年紀就愛纏著你學兵法,一聲聲‘師父’叫得你心軟?記著後來他登基,頂著滿朝壓力拜你為大將軍,那份毫無保留的信任?”
“你不就是心疼他,怕他年輕氣盛,怕他身邊那個蔫壞的蒯通不夠周全,怕他萬一在萬裡黃沙裡有個閃失,你這當師父的心裡頭過不去那道坎兒?!”
月氏王每說一句,韓信那古井無波的臉上就僵硬一分。
被戳中心事的兵仙,此刻像是個被當場抓住偷糖吃的孩子,那堅毅的眼神罕見地飄忽起來,喉結不自然地滾動了一下。
想反駁吧?卻發現自家夫人說的,那句句都是大實話!字字都戳在他心窩子上!
“咳!夫人,話不能這麼說……”
韓信試圖掙紮一下,“陛下乃天子,安危關乎社稷,臣子擔憂,乃本分……”
“得了吧!”
月氏王白了他一眼,風情萬種道:“少拿‘臣子本分’糊弄我!你韓大將軍的本分是坐鎮中樞,威懾匈奴!不是跑去西域給皇帝當保姆!”
她雙手叉腰,氣勢瞬間女王範兒十足。
“你當我不知道?你連行囊都讓騰虎偷偷收拾好了!就等著我點頭,你好立刻點齊親兵,打著‘護衛月氏王出兵’的旗號,名正言順地跟過去,對不對?”
師徒父子,舔讀情深。
韓信這麼做,完全在月氏王的預料之中。
這位大將軍上半輩子,一直為了功成名就而努力,甚至情商都有些不在線。
如今卻是為了一個“情”字而活。
家國之情,師徒之情,夫妻之情。
韓信徹底無言以對,在夫人那雙仿佛能洞穿人心的眼眸注視下,他感覺自己所有的戰略部署都無所遁形。
鋼鐵直男第一次在“戰場”上感到了徹底的潰敗。
看著自家夫君那副被戳穿心思、難得一見的窘迫模樣,月氏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如同綻放在西域冰峰上的雪蓮明媚動人。
她伸出雙臂,環住韓信的脖子,將臉貼近他耳邊,溫熱的氣息拂過,聲音帶著無奈又寵溺的歎息:
“傻夫君啊,你心疼徒弟,我這做師母的,難道就能袖手旁觀,看著那孩子去冒險?”
她鬆開手,退後一步,恢複了女王的威儀,但眼神卻柔和了許多:
“放心吧!月氏國的兵馬,本女王替你調!西域的路,本女王替你趟!不就是收拾冒頓單於那個老不修,還有他那幾個不開眼的狗腿子國王嗎?包在我身上!”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與劉盈神似的、蔫壞的笑容:
“正好,蒯通先生前些日子送來的‘西域特產八卦大禮包’更新了,裡麵關於於闐王後和大宛寶馬的‘最新爆料’……嘖嘖,精彩得很!”
“本女王正好帶著這些‘土特產’,去跟那幾位國王好好聊聊!”
說完,月氏王瀟灑地一甩衣袖,轉身就走,留下韓信在原地,心情複雜得像打翻了五味瓶。
有被看穿的尷尬,有被理解的溫暖,更多的是一種“家有賢妻,萬事無憂”的踏實感。
“夫人!”
韓信忍不住叫住她,月氏王回眸,挑眉道:“嗯?韓大將軍還有何‘家國大道理’要訓示?”
韓信看著妻子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側臉,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句笨拙卻真摯的低語:“此去西域,風沙險惡,夫人務必小心。”
月氏王嫣然一笑,如同照亮大漠的朝陽。
“知道了,囉嗦!在家看好門戶,等我凱旋!還有……”
她狡黠地眨眨眼,“以後家事少說大道理!本女王不吃這套!”
話音未落,人已帶著一陣香風,英姿颯爽地消失在回廊儘頭,隻留下那句“家事少說大道理”的回音,在韓信耳邊嗡嗡作響。
韓信站在原地,良久,才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卻不由自主地向上彎起一個微小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他抬頭望向西方,仿佛看到了那片即將燃起戰火的土地,心中默念:
“陛下,為師雖不能親至,但你師母她在某些方麵,可比我厲害多了。”
想到夫人帶著“八卦大禮包”去“拜訪”於闐王、大宛王的場景,連這位大漢兵仙都忍不住覺得,冒頓單於接下來的日子,恐怕會比被李廣追著砍還要豐富多彩。
——
長安城,大將軍府。
熏籠裡炭火正旺,驅散了深秋的寒意。劉盈一身常服,早早候在廳中,臉上帶著少有的、近乎孩童般的期待。
當內侍通報“月氏王駕到”時,他立刻起身迎至門口。
月氏王依舊是那副英姿颯爽的模樣,一身火狐裘襯得她肌膚勝雪,眉宇間帶著長途跋涉的風霜,卻掩不住那份草原王者的雍容與乾練。
她踏入暖閣,目光掃過恭敬行禮的劉盈,嘴角便不由自主地彎了起來。
“師娘!您可算來了!一路辛苦!”
劉盈搶步上前,親自為月氏王解下厚重的狐裘,動作殷勤得不像個皇帝,倒像個孝順的晚輩。
“這長安的深秋可比不得草原爽利,師娘快暖暖身子!”
劉盈親自捧上一盞熱騰騰的、加了蜂蜜的牛乳茶,笑容燦爛得晃眼。
“這是蕭瀟新琢磨的,您嘗嘗,看合不合口味?聽說您在月氏國最愛喝這個?”
月氏王感動不已,心中暗道:“這孩子……難怪韓信會為他肝腦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