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很快就傳到國內,阮朝的使節已經越過紅河河穀,進入老街,準備乘坐火車前往昆明,隨後轉飛機直抵重慶。
外交部部長王寵惠看到消息後整個人腦袋都是暈暈的,直覺告訴他這裡麵有問題。
阮朝?
邀請沈複興?
授予侯爵爵位?
輔佐一歲的太子?
協調河內守備師與維和部隊?
這什麼協議?
【請問我從你們國家找了一個爸爸過來,可以嗎?】
這些內容,怕是汪逆也不敢輕易簽署吧?
不過王寵惠很快就自我否定:那倒不見得
當他拿著協議來到黃山的時候,路過沈宅,王寵惠招呼司機:“開慢點。”
他要好好看看,這沈複興到底在安南到底想做什麼?
自從沈複興離開,俞程便給家裡立了規矩,除非沈複興回來,否則沈宅的大門不許關閉,必須一直開著。
就連原本的影壁牆也被俞程砸掉,就為了路過的人能一眼看到裡麵。
王寵惠看到門口的四名警衛正警惕地看著這輛車,院子裡沈母正抱著念北坐在樹蔭下,蒲扇一下一下為孩子驅散蚊蟲。
俞程不在屋內,這個時候應該在組織婦女搶險隊。
自從日寇開始大轟炸以來,重慶無論男女老少都會自發的加入救援隊伍。
滅火、挖人、重建家園。
但由於轟炸往往導致道路斷絕,很多百姓沒有送到醫院就因為傷勢過重
俞程見狀,立馬開始組織婦女搶險隊,她們雖然不能像男人一樣光著膀子合力扛起重物。
每次轟炸結束,你都可以看到一麵寫有【危難時刻見忠誠】的大旗,後麵跟著上百名受過專業訓練的女醫護,她們帶著大量急救用品衝向受轟炸的地點。
不懼風雨,不懼烈火,不懼死亡!
百姓們都說:
一對夫妻,兩麵大旗,一麵救國,一麵救民。
想到這裡,王寵惠感覺自己的良心就有些過意不去,自己怎麼能懷疑沈複興有異心呢?
若不是法屬印支總督府與日寇想要斷我華夏生路,沈複興此刻應該還在北伐吧?
他這是被動為國南下,甚至放棄了自己的【北伐大業】啊!
王寵惠越是腦補,越是覺得有道理,內心深處的那個陰謀論也被他逐漸深埋心底。
門外的兩名警衛一個斷臂,一個獨目,門內的兩人甚至還有一個坡腳,站立的時候高低不平,但這些人都有一個特質。
眼裡有殺氣,身上也有殺氣!
“好了,快走吧!”王寵惠搖了搖頭,催促司機趕緊離開。
沈母輕搖竹扇,嘴角浮現一抹冷笑,這些人都是這樣,每每看了一會兒便會自行離去。
她不明白,自己的兒子為什麼如此受忌憚?
功高蓋主?
不是!
那李宗仁如今威望可不小,掌管著一個戰區呢!
薛伯陵比自己兒子可桀驁的多了,人家不照樣管著一個戰區?
沈母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隻是因為不肯聽命剿g,沈複興這個【7路半】就開始不斷在【就按維安說的辦】與【你去盯著維安】兩者之間搖擺。
就比如現在,王寵惠才將電報的內容報與委員長,後者立馬跳起來,靈橋牌普通話語速極快:
“娘希匹,這沈維安要做什麼?在安南自立為王嗎?”
“想當初在羅店,誰給他的機會?誰一路提拔他?啊?是誰?是我!!”
“他沈維安算什麼東西?啊?”
“怎麼?我重慶這個廟太小,容不下他沈猴子上躥下跳了是吧?”
麵對委員長的雷霆震怒,所有人都屏氣凝神,低頭裝屍體。
可委員長見眾人這樣,就越是生氣,他伸手指向所有人:“你們說話,說話啊!這沈猴子什麼意思?”
“我不相信,沒有他點頭,那什麼阮什麼大,他敢?”
“我借他10個膽子!”
張治中聞言心中腹誹:現在你是硬氣的,希望你能一直硬氣下去,也不枉兄弟們這麼多年跟著你。
發泄了一通,委員長氣呼呼地拿起白開水,才一入口便皺眉:“這水溫度不對,拿下去!”
聞言,侍從的額頭瞬間冒出冷汗,上去接杯子的手都是顫抖的。
“王寵惠,你說,怎麼辦?這麼多外國記者都看著,一個處理不好,就是國際糾紛。”委員長還是將問題拋給了王寵惠。
後者麵露苦色,其實他一路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可路過沈宅的時候卻改了主意。
猶豫半晌,他勉強擠出:“也不見得是壞事,至少滇越鐵路就快要修複了,囤積的物資就可以運到昆明了。”
對於這個答案,委員長顯然很不滿意:“我說的是他沈猴子要封鎮遠侯的事情!你不要給我東拉西扯。”
王寵惠站在那裡,感覺自己怎麼說都不對。
見他那副囧樣,委員長又指向何應欽:“你說!他沈猴子到底有什麼目的?是不是要改換門庭了?”
何應欽眼咕嚕一轉,立馬想到說辭:“委員長,事情都有兩麵性,我看電報裡說的,保大要走君主立憲,好歹能證明一點,他沈複興沒有通g啊。”
誒!?
所有人齊齊扭頭看向何應欽,這麼刁鑽的角度是怎麼被你找到的?
幾乎瞬間,委員長的臉色就好看了幾分。
對啊,南邊那又窮又破的殖民地,一年隻下一次雨,一次下半年的地方,有什麼好的?
娘希匹,全是風濕病!
何應欽見說辭有效,便加大力度:“您看啊,這俞程天天在市區救災救民,沈宅就差把大門給拆了,這不都是沈複興為了證明他沒有通g嗎?”
委員長點頭:“你繼續說。”
何應欽一愣,我去,我特麼都說完了,還需要說什麼?
他眼睛再轉,又想到一點:“委員長,這會不會是我們逼得太緊,沈複興用另外一種方式在證明他的清白呢?”
啊!?
被何應欽這麼一說,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好特麼有道理,遠離豫北,專心河內事務,連北伐都暫停了下來。
這難道不是因為重慶逼得太緊,讓他被迫隻能出此下策?
有些想法,越是腦補,越是有道理。
張治中竟然看到超過一半的人一邊思考一邊點頭,就連何應欽自己回想起自己說的話,也特麼覺得賊有道理。
委員長臉色稍愉,語氣也變得緩和起來:“無論怎麼說,這都不是他主動接受阮朝那個狗屁侯爵的理由,他畢竟還是我稅警總團團長,滇越轉運司總督麼,怎麼能一聲不吭就做下這種事情?”
何應欽連連點頭稱是:“誒,說來也怪我,在河內戰役的時候,沒有給他太多幫助,讓他誤會了。”
“誤會什麼?我看沒有誤會!”
何應欽使出殺手鐧:“我聽說,洪水來臨的時候,本來沈複興有機會後撤,但他卻對屬下說:【委員長沒有下達撤退的命令,就是死,也要死在打通滇越鐵路的路上!】。”
他看著委員長的臉色,小聲補充:“這不就是誤會了麼,讓他以為這是個送死的命令君要臣死”
說到這裡,所有人看向何應欽的眼神裡充滿震驚。
震驚於何應欽這套說辭的牛逼,硬是給死的說成活的。
更是震驚於何應欽的態度轉變,這家夥不是跟沈複興常年不怎麼對付嗎?
但委員長不這麼想,兩人的對立本就有他操控的一部分。
如今,就連何應欽都這麼說,委員長也開始反省自己的過去了。
張治中這時候悄悄補了一刀:“委員長,您可彆忘了柳州的事情啊。”
!?
是啊,人家在柳州還有救駕之功呢!
這樣的人,怎麼會
一時間,委員長的麵色竟然有些微紅,他轉身想要去拿水杯掩飾自己的尷尬,卻掏了個空。
張治中見狀,快步從侍從手裡接過35度的水遞給委員長。
後者接過水杯抿了一口:“難道說我對維安太過苛刻了?”
何應欽點頭,張治中點頭,得救的王寵惠也點頭。
委員長還沒有感受到眾人態度的變化,但張治中這時候已經反應過來。
何應欽哪有什麼好心,這是要兩頭下注了!
這麼大的人情,他沈複興得還啊。
而聽到委員長這麼問,張治中的老操作又來了:“您何不召維安回來,當麵問個清楚?”
王寵惠扶額,又是這個說辭。
你特麼天天有事就問維安,現在倒好,直接讓他過來。
但何應欽立馬跟上:“確實,您還是召他回來當麵安撫一下比較好。”
委員長轉頭看向其他人:“你們也是這個意思?”
王寵惠靈機一動:“河內大捷,國庫沒錢,但軍功章還是有的嘛~”
“那好,召維安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