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夜變換大王旗，天地日月換新顏。
成都城內的百姓們，之前還在擔憂爆發城市攻防戰。
殘酷的戰火之下，尋常百姓之家稍稍波及，就會家破人亡。
未曾想，惶恐不安的一夜過去，城外大軍已然入城。
各處城門被嚴密封鎖，城內守軍收繳了武器，嚴加看管在軍營之中。
武庫左藏糧倉內帑等物資重地皆被控製。
皇宮，各處衙門，達官顯宦，皇親國戚家宅統統成了甕中之鱉。
城內行宵禁，任何人不許上街。
忙碌到天亮，入城的大軍方才初步控製了局勢。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成都城太大，人口太多。
跟著林道入城的兵馬，總共隻有萬人出頭。
哪怕是將之前招募的城外百姓們都算上，也難以完全控製整座城池。
一旦有不甘心的蜀軍發起反擊，必然會引起劇烈反應。
好在並未出現太大的狀況，順利平穩的進行交接。
尤其是守城的蜀軍，得到不會屠俘的承諾後，非常痛快的放下兵器返回軍營。
“還是我心地善良，畢竟川蜀百姓都是自己人。”
換做數百年後的蒙兀人過來，那就是殘酷血腥，滅絕人性的大屠城。
整個成都幾乎被斬儘殺絕，其慘狀甚於揚州嘉定！
天府之國，化為人間鬼蜮。
滿城芙蓉，儘成引路幽冥！
這就是林道一直重武輕文的緣由所在。
武人千般不好，可至少不會讓胡虜蠻夷衝到家裡來屠城，放聲狂笑。
契丹人打到汴州城來建國，依舊是被武人們給趕了出去。
可文人掌權的時候，女真人卻是將整個汴州城都給毀了，百萬冤魂無處伸冤！
搖搖頭，強忍倦意的林道，拿出一袋雀巢速溶衝泡飲下，提振精神。
此時他身處於蜀國皇宮之中，正在清點皇宮內的各類器皿物件。
犯忌諱的，還有那些卷宗書籍公文等等，都要統計了之後送到柴榮那兒去。
其餘各種可以折現的，則是要區彆開來。
一部分紮眼的，聚集起來當做戰利品送給柴榮。
剩下的，則是需要分配給軍士們。
畢竟軍士們將腦袋彆在褲腰帶上跟著你出生入死的打仗，好處得給到位了。
否則，不好說軍士們翻臉拔刀。
可至少以後再打仗，可就沒人給你賣命了。
就像是蜀軍。
他們不是不能打，而是孟昶把財貨都用在享受上了。
沒有軍費，誰給你們賣命？
“都指揮使~”
滿目疲憊之色，卻難掩興奮的石守信跑進來稟報“城內大商賈們，皆已尋來。”
他抬手比劃了一下“是不是要~”
通常情況下，屠城的時候，唯有工匠醫者與美人，可以幸免於難。
而最先倒黴的，除了達官顯宦就是這些有錢的商賈們。
“以後這裡就是大周的國土，不可屠城。”
林道搖頭“城在人在，可以持續不斷的，每年提供賦稅財貨物資。”
“若是屠城，恐怕幾十年都難以恢複。”
伸手指著那些分門彆類出來的財貨“這些東西，發賣給那些商賈，折算成金銀財貨，用來犒賞各部將士。”
石守信低頭撇嘴。
能不能持續提供財貨賦稅，與他們這些軍士們有何乾係。
他們隻在乎自己的收入與利益。
‘都指揮使說的，跟皇帝似的~’
‘嘶~’
好似想明白了些什麼，神容古怪的石守信，跑出去尋商賈們處理財貨。
這其中上下其手是必然的，威脅恐嚇商賈們出高價也是必然的。
這些林道都明白，可至少比直接屠城強太多了。
哪怕身為穿越者，林道也有許多事情需要妥協。
他希望麾下的軍隊，能有著堅定的信念，超高的道德標準。
可生產力不發達的時代裡，這就是夢中的奢望。
麵對富饒的成都城，能避免軍隊血洗屠城，已經是他儘了力的。
他當然可以開著坦克裝甲車，將不聽話的軍隊都給屠光。
可以後誰還會給他當兵打仗，抵禦外敵？
“我若是會法術就好了。”
甩了甩發酸的手腕，林道又想起了夢中偶爾出現的場景。
他若是能呼風喚雨，翻山倒海，起死回生的，那可就太爽了~
收回思緒，目光看向軍士們抬來的又一批財貨物資。
其中一件造型彆致的東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起身上前查看“這是何物？”
眼前之物類似於壺，做工極為精美不說，還裝飾有七寶，極為好看。
林道拿起來觀摩，不太確定的詢問“莫不是酒器？”
“都指揮使~”抬來財貨的軍士，小心翼翼的稟報“這是孟昶的溺器。”
林道‘°ー°〃’
“你說啥子？！”
“是~是孟昶的便器，夜壺~”
‘當啷！’
七寶夜壺被直接仍在了地上。
滿臉晦氣的林道，跑去洗手。
再度回來，看著那精美無比的夜壺，林道眉頭緊蹙。
“生活奢侈到了如此程度，真是枉費你那《官箴》！”
直說《官箴》，可能不太了解。
可其中的段落句子，幾乎是人人聽聞。
‘爾俸爾祿，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難欺！’
寫得出來這《官箴》的孟昶，自己卻是個奢侈享受之徒。
“夜壺而已，竟然如此奢侈。”
林道搖頭登記在冊“裝好，送去汴州。”
這些皇帝用過的東西，自然是不好私下裡瓜分，送給柴榮是最好的選擇。
“都指揮使。”滿臉興奮的韓重贇跑來稟報“有好東西，好東西啊~”
“有好東西就拿過來。”
林道揚了揚手中的筆“看看要不要登記造冊。”
能分的就不登記，不能分的就送去給皇帝。
這個早就成了軍中的共識與規矩。
“拿不了。”
韓重贇大笑著招呼“是一座宮殿！”
這話說的林道也是笑“宮殿怎麼了，你沒見過宮殿？”
“不一樣。”韓重贇乾脆上前拉林道“都指揮使自己去看就知道了。”
跟著韓重贇一路來到了皇宮一處水池岸邊。
水岸邊青翠飄揚，紅橋隱於其中。
看著建造在水池之中的宮殿，哪怕是見多識廣的林道，也是為之乍舌。
三間大殿都以楠木為柱，沉香作棟，珊瑚嵌窗，碧玉為戶。
如果這還不算什麼的話，那宮殿的牆壁不是磚石，而是琉璃鏡鑲嵌，那就極為驚人。
“我不記得曾經賣給過孟昶這麼大，這麼多的玻璃~”
林道疑惑，這個時代裡，是從哪裡弄來這麼多的大號琉璃鏡的？
“這是水晶宮啊。”
“孟昶可真是會享受。”
沿著紅橋走入殿宇，韓重贇連聲讚歎“都指揮使，把這宮殿運回汴州城，獻給皇帝吧，必然會有重賞。”
環顧四周的林道，聞言眉頭微皺“閉嘴，莫要胡言亂語。”
這麼多的東西，千裡迢迢的運到汴州去。
尤其是那些做梁柱的巨木，路途花費何止百萬。
這就是真正的勞民傷財。
林道真若是這麼乾，蜀地百姓必然破家無數。
他背著手，在這座水晶宮內巡視。
不知為什麼，總感覺好似哪裡不舒服，可卻是不明所以。
這座水晶宮，是孟昶避暑的地方。
內裡裝飾極為奢侈豪華，金銀器皿數不勝數。
林道在紫檀椅上坐了一會，又起身來到了偌大的床邊。
鮫綃帳，青玉枕。
床上鋪著冰簟，迭著羅衾，極致奢華。
“難怪蜀軍不能打。”
林道恥笑“財貨都用在驕奢淫逸上了，軍士們沒錢，怎麼可能給你賣命。”
“還無一人是男兒，當蜀地男兒都是傻子嗎？”
“沒錢誰給你賣命！”
“都指揮使~”
韓重贇跑了過來，大笑著舉起雙手“你看！”
林道轉首看過去，隻見他的雙手之中，捧著一顆拳頭大小的明珠。
質地光滑，大白天的時候，還在散發著微弱的光亮。
林道頓時神色巨變。
“這，這是何物？！”
“這是孟昶用在這水晶宮裡，晚上光明透澈的夜明珠啊。這可是好東西，價值~哎？都指揮使，你去哪？！”
韓重贇話未說完，林道就已經猶如一陣風似的衝出了水晶宮。
腳步踉蹌極為狼狽。
外麵的軍士們還以為有埋伏，急忙拔刀入內。
跑到了岸邊的林道，高聲招呼“都出來，快出來！誰也不許進去！”
將士們不明所以，紛紛跑出來。
手裡還拿著夜明珠的韓重贇，也是滿臉疑惑的跟著出來。
“你彆過來！”
見他跑過來，林道的聲調陡然拔高“滾開！離我遠點！”
自然界裡，會發光的石頭不一定都具有危險程度的放射性。
可像是夜明珠，尤其是這種能在晚上點亮大殿的璀璨夜明珠，必然是有要命的放射性！
這邊韓重贇總算是回過神來，疑惑看著手中的夜明珠。
“都指揮使，這是蜀地至寶明月珠啊。”
“價值連城！”
不斷後退的林道，擺手招呼“你，現在，就把這什麼狗屁明月珠，交給趙二！讓他快馬加鞭的回汴州去，送給皇帝！”
“立刻，馬上去辦！”
“還有這座水晶宮，招呼那些商賈過來，讓他們開價出錢，讓他們自己動手全拆了。”
“裡麵的東西，還有大殿的木頭琉璃牆，一件不許留！”
說完，林道轉身就跑。
望著都指揮使飛速遠去的背影，韓重贇是徹底傻眼了。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明月珠，怎麼也想不明白，這等至寶當麵，為何都指揮使卻是跟見了鬼似的畏懼。
好在他也不傻。
一咬牙一跺腳，喚來一名軍士，將明月珠遞過去。
“速速交給那趙匡義。”
“告訴他，都指揮使命他將此至寶送去汴州城。”
“記得跟他說，陛下收了這等至寶必然大喜，他的好日子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