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為什麼艾倫這麼多年一直處於半殘狀態。”
瓦倫補充道,聲音中帶著深深的愧疚:
“除了肉體的毀傷難以徹底痊愈,任何高強度的精神力運用,都會激活她靈魂深處的傷疤,導致理智崩潰。但我……”
他停頓了很久:
“我通過家族聯姻,獲得了足夠的資源來修複精神創傷。
那個古老的巫師家族為了獲得一位黯日級巫師,不惜付出巨大代價為我提供最頂級的治療。”
房間內陷入了沉默。
每個人都在消化著這個故事。
“還有一件事需要告訴你。”
尤特爾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薩琳並沒有真正死亡。她的靈魂被那個深淵存在帶走,經過近一個世紀的改造,現在已經成為了一位真正的使徒。”
這個消息讓安靜傾聽的三人都心中一沉。
“她現在被稱為‘甜蜜夢魘’,專門負責誘惑那些對知識渴求的年輕巫師。”
尤特爾繼續道:
“某種意義上說,她依然在延續著一百多年前的工作——傳播深淵的‘恩賜’,隻是現在的規模更大,手段更加隱蔽。”
瓦倫緩緩起身,走向書房深處的一個保險櫃。
那是一個由特殊合金製成的立方體,表麵刻滿了防護符文。
他顫抖著輸入密碼,從中取出一塊呈現深紅色的記憶晶體。
“這是我保存的記錄。”
他將晶體遞給尤特爾:
“雖然我在關鍵時刻選擇了逃避,但至少記錄下了我們是如何被誘惑的過程。也許……也許這種失敗的記錄更有教育價值。”
尤特爾接過晶體,虛影的光芒微微波動:
“謝謝你,瓦倫。我知道交出這個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
“另外……”
瓦倫猶豫了一下:
“我的妻子伊萊娜,十三年前去世了。
她始終沒能突破為正式巫師,身體狀況也一直不太好。雖然我儘力提供最好的治療,但……”
他的聲音變得顫抖:
“我們沒有孩子。伊萊娜的身體不允許她承受懷孕的負擔。也許這就是我應得的懲罰,永遠的孤獨。”
“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尤特爾的聲音中帶著撫慰:
“但你還有機會為未來做出貢獻。幫助年輕一代避免重蹈覆轍,就是對過去最好的救贖。”
羅恩靜靜聽著這些對話,心中對即將進行的曆史窺探有了更深的理解。
這不僅僅是一次技能訓練,更是一堂關於欲望、背叛和代價的血淋淋教育課。
“我什麼時候可以開始這次曆史窺探?”他問道:“需要什麼特殊的準備嗎?”
“等你突破到月曜級之後。”尤特爾明確回答:
“晨星級的精神力強度,還無法安全承受那種程度的曆史衝擊。”
老教授的虛影開始變得透明:
“我會將這些記錄物妥善保管,等到合適時機再為你安排這次特殊的曆史之旅。但記住一點……”
他的聲音變得異常嚴肅:
“無論在曆史中看到什麼,都不要試圖改變任何事情。
你隻是觀察者,不是參與者。任何試圖乾預曆史的行為,雖然不會真的改變曆史,但毫無疑問會引起時間長河的劇烈擾動,引來時間獵犬們。”
隨著尤特爾虛影的消散,房間內的氣氛逐漸恢複正常。
………………
返回工坊的路上,羅恩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今天獲得的信息量遠超預期,需要仔細消化和分析。
瓦倫的軟弱、艾倫夫人的痛苦、薩琳的墮落……每一個細節都揭示著巫師世界的本質。
在這個追求力量的世界中,友誼和信任往往是最奢侈的東西。
回到工坊後,愛蘭迎了上來:“主人,您看起來有些疲憊。今天的會麵還順利嗎?”
“很有收獲,但也很沉重。”羅恩簡短回答:
“我需要一些時間來整理思緒。”
在私人研究室中,他開始嘗試使用突破後的“感應力”特性。
這種能力讓他能夠感知物品上的曆史痕跡,重現特定時間點的場景片段。
自從技能突破以來,他一直感受到一種微妙的牽引感。
那種感覺若有若無,就像是心中缺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而今天,在聽到關於記憶抹除的討論後,這種牽引感變得更加強烈。
羅恩閉上眼睛,任由“感應力”引導著自己的注意力。
很快,他的目光被吸引到房間角落一個不起眼的儲物櫃上。
那裡存放著他從黑霧學派帶來的各種物品,大多都是紀念品或實用性不高的小件。
在感應力的指引下,他打開了一個久未開啟的木盒。
裡麵是一對精致的魔力晶球,淡藍色的球體表麵流轉著微弱的能量紋路。
當羅恩的精神力接觸到它們時,一股強烈的既視感瞬間湧上心頭。
記憶的碎片開始拚接……
褐發少女、打賭、告彆……
羅恩小心地激活其中一顆晶球。
微弱光芒在球體內部閃爍,隨即形成了一個極其模糊的畫麵。
那是一個完全由虛無構成的空間,沒有上下,沒有前後,隻有無儘的迷霧在緩緩流動。
在迷霧深處,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是翠西,但她的狀態看起來極其糟糕。
整個人像是半透明的幽靈,身體不斷在實體和虛無之間波動著,仿佛隨時可能徹底消散。
她似乎察覺到了觀察,轉頭看向羅恩的方向。
那雙曾經充滿活力的眼睛中,此時隻剩下深深的絕望和無聲的求助。
她的嘴唇在不斷開合著,似乎在說些什麼,但沒有任何聲音能夠傳遞過來。
羅恩嘗試增強晶球的能量輸出,希望能夠建立更穩定的聯係。
但畫麵很快就開始破碎,像是被無形巨手撕裂的畫紙,最終徹底消失在虛無中。
晶球重新恢複平靜,隻是表麵的光芒變得更加微弱。
“她們還活著……從某種意義上說。”
羅恩凝視著手中的晶球,開始進行冷靜的分析:
“但被困在某個空間中,隨時可能徹底消散。”
他嘗試通過晶球追蹤那個異空間的具體位置,但得到的信息極其有限。
以他目前的實力,根本沒有前往救援的可能性。
即使是月曜級巫師,麵對遺忘之地也大多隻能逃命。
想要有效對抗那種“存在抹除”的力量,至少需要黯日級乃至大巫師的實力,加上專門的防護手段和大量準備。
羅恩靜靜地凝視著晶球,心中進行著精確的成本收益分析。
從純粹理性的角度來說,翠西和柯琳娜的生死確實與他關係有限。
雖然在黑霧學派期間,他們之間保持著不錯的關係,但還遠沒有達到生死與共的程度。
為了救她們而承擔巨大風險,從利益最大化的角度來說並不劃算。
而且,即使他真的不顧一切去嘗試救援,成功的概率也微乎其微。
遺忘之地的恐怖程度,連經驗豐富的大巫師都要謹慎應對。
貿然行動隻會讓自己也陷入同樣的危險。
但另一方麵,翠西曾經是他在黑霧學派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
雖然談不上深厚的友誼,但至少是一份值得紀念的回憶。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嘗試救援也不是不可以考慮。
關鍵在於“條件允許”這四個字。
“等我有足夠實力的時候,會考慮救援的可能性。”
羅恩最終做出決定,將晶球小心地放回保護盒中:
“在那之前,隻能讓她們繼續等待了。這期間如果她們徹底消散……那也隻能說是命運的安排。”
這種盤算或許顯得有些無情,但正是羅恩一貫的行事風格。
他從不會因為感情衝動而做出非理性的決定。
每一個選擇都必須基於客觀的風險評估和收益分析。
他清楚地知道,隻有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才能真正保護那些值得保護的人。
盲目的犧牲和衝動的行為,隻會讓悲劇繼續上演。
將晶球重新封存後,羅恩開始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成長中。
隻有變得更強,才能麵對未來的種種挑戰。
無論是征服派的威脅,深淵的誘惑,還是那些等待救援的舊友……
一切都需要更強大的力量作為基礎。
………………
水晶尖塔東翼的附魔學教室內,最後一縷夕陽的餘暉透過彩色玻璃窗灑在石製講台上。
弗雷德裡克萊文緩緩收起手中的教學用符文筆,目光掃過空蕩蕩的教室。
剛才還坐得滿滿當當的座椅,此刻隻剩下零星幾個學徒在收拾自己的筆記和器具,大部分人早已匆匆離去。
作為一名有著幾十年教學經驗的資深附魔師,弗雷德裡克對這種現象早已見怪不怪。
附魔學從來都不是什麼受歡迎的課程。
相比起魔藥學的實用性和煉金術的直觀性,附魔學需要極高的精神力控製精度和對符文體係的深刻理解。
大多數學徒在接觸幾個月後,都會因為進展緩慢而選擇放棄。
“又是這樣……”
弗雷德裡克在心中輕歎,感受著體內那微乎其微的恩惠反饋。
整整一個月的密集授課,十五個學時的精心準備,換來的卻隻是如此寥寥的回報。
這些學生中,真正能夠理解他所傳授的核心理念的,恐怕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他能感受到那些從學生身上傳來的反饋:困惑、挫敗、厭煩,以及對課程難度的抱怨。
這些負麵情緒就像針刺一樣戳在他的心上,提醒著他教學效果的不儘如人意。
“榆木疙瘩,一群榆木疙瘩!”
弗雷德裡克苦笑著搖頭,開始讓仆從魔偶整理講台上散亂的教具。
那些精心製作的符文模型,那些花費大量心血準備的示例道具,在學生眼中似乎都成了枯燥無味的擺設。
但他也知道這並非學生們的錯。
附魔學確實是巫師技藝中難度最大的幾門學科之一。
其複雜程度遠超魔藥學和煉金術,需要同時掌握符文學、能量傳導理論、材料學等多個分支領域的知識。
更重要的是,附魔學對天賦的要求極其苛刻。
沒有足夠精神力控製精度的學徒,連最基礎的穩定符文都無法成功描繪。
而精神力控製這種能力,很大程度上是天生的,後天很難通過訓練大幅提升。
“但正因為難度大,產生的恩惠效果也會更強……如果能遇到真正有天賦的學生的話。”
弗雷德裡克想起幾個月前那次偶遇,那個黑發的年輕助教——羅恩拉爾夫。
對方隻是旁聽了一堂課,就展現出了令人驚歎的理解能力。
更難得的是,他能夠提出一些極具洞察力的問題,顯示出對附魔學本質的深刻思考。
“如果他真的選擇深入研習附魔學……”
想到這裡,弗雷德裡克不禁搖頭苦笑。
以羅恩目前的地位和成就,哪裡還需要在如此繁雜的附魔學科上投入精力?
最近幾個月來,這位年輕的“珍寶級天才”在中央之地可謂風頭無兩。
不僅在藍斯紀念日的“彩虹之環”競賽中奪得桂冠,更是憑借獨創的學術理論獲得了超過一千點的貢獻值。
最讓同行們羨慕的,還是他在教學方麵的巨大成功。
據傳,羅恩的課程深受學生歡迎,報名人數經常超出教室容量。
那些從他課堂走出的學生,無不對其推崇備至。
而這種認可和敬佩,會轉化為源源不斷的高質量恩惠反饋。
“聽說他已經挖掘了好幾個天賦出眾的學生。”
弗雷德裡克收拾教具的動作慢了下來,眼中露出明顯的羨慕:
“甚至有一位已經進入了學派的重點人才庫,被列為未來的種子培養對象。”
這種成就對任何一位教師來說都是莫大的榮譽。
能夠發現並培養出真正的天才,不僅會帶來巨大的恩惠反饋,更是對自身學術地位的最佳證明。
相比之下,弗雷德裡克這些年來雖然也培養了幾個合格的附魔師,但真正稱得上天才的學生卻寥寥無幾。
這也是他始終停留在普通講師層級,無法進入核心學術圈的重要原因。
正當他沉浸在這種複雜情緒中時,一個更為沉重的話題浮現在腦海中。
卡桑德拉塔主即將回歸。
這個消息在水晶尖塔內部已經不是什麼秘密,各種相關的傳言和猜測也在暗中流傳。
作為一位在學派工作了數十年的資深教師,弗雷德裡克通過自己的消息渠道了解到了一些令人不安的情報。
征服派即將推行的改革,很可能會徹底改變水晶尖塔現有的管理體係。
傳統的貢獻值製度將與新的“戰功體係”並行,學術評價標準也會發生重大調整。
更讓人擔憂的是,那些年事已高卻又無法產出足夠學術成果的巫師,很可能會麵臨艱難的選擇。
“外派到邊緣學派……”
弗雷德裡克輕聲重複著這個讓無數同僚夜不能寐的詞彙。
表麵上看,這是為了加強對邊緣地區的教學支持,實際上卻是一種變相的流放。
被派往那些偏遠學派的巫師,名義上是去履行“知識傳播”的崇高職責,為水晶尖塔培養更多有潛力的種子。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這種外派往往意味著學術生涯的實質性結束。
那些邊緣學派的條件簡陋,資源匱乏,根本無法支撐高水平的研究工作。
被派遣的巫師隻能在那裡度過職業生涯的最後時光,逐漸被主流學術圈遺忘。
弗雷德裡克想起自己的那些朋友和遠房親族。
其中不少人都在為這個即將到來的變革而叫苦連天。
有些人開始拚命地撰寫論文,希望能在改革啟動前提升自己的學術聲望;
有些人則試圖通過各種關係尋求庇護,希望能夠避免被外派的命運;
還有些人乾脆開始考慮提前退休,以保全最後的顏麵。
但無論采取什麼策略,在征服派強大的影響力麵前,這些掙紮都顯得蒼白無力。
卡桑德拉聖曼枝,這位傳奇的大巫師、王冠氏族的現任族長。
她所代表的不僅僅是個人的意誌,更是整個巫師文明發展方向的重大轉變。
從保守穩健的傳統路線,轉向激進擴張的征服道路。
這種轉變的影響將是深遠而全麵的,每一個在水晶尖塔工作的巫師都無法置身事外。
“也許……附魔學的地位還會比現在更高一些。”
弗雷德裡克試圖從這種陰鬱的前景中尋找一絲安慰。
征服異世界需要大量的裝備和附魔道具,而這正是附魔師們的專長所在。
從這個角度看,附魔學的重要性不僅不會下降,反而可能會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視。
那些掌握高級附魔技術的巫師,很可能會成為新體係下的核心人才。
“但前提是能夠拿出足夠的實際成果……”
他苦笑著搖頭,現實總是比幻想要殘酷得多。
僅僅掌握理論知識是遠遠不夠的,必須能夠創造出真正有價值的成果,才能在這場變革中站穩腳跟。
正當弗雷德裡克陷入這種憂慮和思考中時,一股突如其來的巨大衝擊猛然襲來。
那是一道純淨到令人震撼的恩惠洪流,以前所未有的強度和濃度從某個相對較近的距離傳遞過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沙漠中行走的人突然遇到了甘露,又像是瀕臨枯竭的河流突然彙入了洶湧的支流。
弗雷德裡克的身體劇烈顫抖,幾乎要在這種強烈的愉悅感中失去控製。
他不得不緊緊抓住講台邊緣,強迫自己保持表麵的鎮定。
但那種震撼是如此強烈,以至於他的雙腿都開始發軟,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這是……什麼人的恩惠?”
弗雷德裡克在心中驚呼,努力分析著這道恩惠的來源和特征。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教師,他對各種恩惠的品質都有著敏銳的感知。
普通學徒的恩惠通常微弱而短暫,就像細雨一樣綿長但力度有限;
天賦出眾的學生產生的恩惠會更加純淨和持久,如同春日的暖陽讓人感到舒適;
但眼前這道恩惠的規模和質量,已經完全超越了他以往的所有經驗。
“這種純度……至少是珍寶級天才才可能產生的。”
他的眼中閃過震驚之色,同時開始在腦海中搜索可能的來源。
在水晶尖塔內部,被評定為珍寶級的年輕巫師屈指可數,而且大多數都有著明確的師承關係。
能夠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產生如此強烈恩惠反饋的,很可能隻有一個人……
“羅恩拉爾夫?”
弗雷德裡克瞪大了眼睛,這個猜測讓他感到既興奮又困惑。
這種級彆的恩惠反饋,通常隻有在學生獲得重大突破或者深刻領悟時才會出現。
一個大膽的想法在弗雷德裡克腦海中浮現。
那種純淨的能量正在緩緩滋潤著他的精神核心,清除著多年積累的微量汙染,甚至讓他感到思維都變得更加敏銳。
這種效果已經不僅僅是恩惠那麼簡單,而是一種近乎神跡般的精神淨化。
“我必須想辦法抓住這個機會。”
強烈的衝動在弗雷德裡克心中升起,理智告訴他應該保持冷靜,但內心的渴望卻如火焰般熾熱。
作為一名在附魔學領域耕耘了大半生的學者,他太清楚這種機會的珍貴。
如果能夠繼續指導那位天才,肯定能夠獲得源源不斷的龐大恩惠反饋。
而且,在即將到來的改革浪潮中,擁有珍寶級學生的導師,無疑會獲得更高的地位和更好的待遇。
“但是……聽說他現在已經得了尤特爾教授的青睞……”
現實的冷酷,很快澆熄了弗雷德裡克心中的火焰。
且不說怎麼教導對方,羅恩在附魔學方麵可能也隻是出於興趣進行學習,而非真正的專業需求。
“不過……也許還有機會。”
弗雷德裡克想起之前那次短暫的接觸,記憶中那個年輕人謙遜而專注的態度。
與某些傲慢的天才不同,羅恩給人的印象是真誠而渴求知識的。
這樣的人,或許真的會對深入的學術交流感興趣。
“我應該主動一些。”
想到這裡,弗雷德裡克開始在心中製定計劃。
他相信,憑借自己在附魔學領域數十年的積累,一定能夠提供一些對方感興趣的內容。
“至少要試一試……”
弗雷德裡克深吸一口氣,感受著體內那道恩惠帶來的溫暖力量。
這種感覺就像是久旱逢甘露,讓他重新燃起了對教學和學術的熱情。
也許命運之神正在為他打開一扇新的大門,讓他有機會在職業生涯的後期獲得真正的突破和成就。
而這一切的關鍵,就是那個名叫羅恩·拉爾夫的年輕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