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 “大道無為心亦空,不著執念氣相融,清淨忘我得自在,逍遙脫俗妙無窮......”
嘉靖做完晚課,盤坐已久的雙腿有些發麻,雙手撐著從榻上站起,赤腳踩在鬆軟的毯子上,看著殿內星星點點的燈盞,“嚴世藩當真這麼說了?”
黃錦不敢隱瞞,連忙道:“奴婢絕不敢添油加醋,誹謗朝臣,此事有司禮監和錦衣衛為證。”
嘉靖雙眼微眯,許久未開口,半晌才道:“朕知道,他們都在埋怨朕,但朕也有朕的難處。”
“劉禹錫有詩雲,山桃紅花滿上頭,蜀江春水拍山流,花紅易衰是郎意,水流無限是儂愁。”
“旁人隻當朕乾綱獨斷,卻不知,朕也為難。”
黃錦隻管在邊上聽著,連大氣都不敢喘。
嘉靖帝見他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姿態,心下也來氣,笑罵了一句老貨,便不再管他,而是自顧自道:“罷了,朝廷還是需要些能做事,願意做事的人的。”
“嚴嵩父子縱有千般不是,但唯獨有一樣好,那就是敢闖敢拚,不怕得罪人。”
“就這,便已勝過許多庸才了。”
嘉靖帝自然清楚,嚴嵩父子滿身汙點,並且還是因為他刻意放縱出來的結果。
但,除了嚴家父子,又有誰能不給自己留後路,全心全意替他辦事呢?
清流雖好,但清流最拿手的本事,從來都不是治國安邦,而是那張犀利的嘴巴。
於他們而言,嘴巴隻管一張一閉,反正隻要不乾事,就永遠不會犯錯。
反之,要乾事的,無論怎麼做,都會犯錯。
然後,清流們就會對乾事的人群起而攻之,往死裡上疏彈劾。
......
範府庭院。
薔薇花架下,範進坐在太師椅上,不時側身端起茶杯抿一口。
前頭不遠搭了戲台子,杏兒姨娘正歌舞。
“......哎呀小情郎你莫愁,此生隻為你挽紅袖,三巡酒過你上枝頭,我心悠悠~~”
“哎呀小娘子你莫憂,待到春來又雪滿樓,不負天長不負地久,你我白首~~”
媚眼如絲,大概說的就是此時的杏兒姨娘。
範進不時含笑點頭,到得最後,乾脆起身跟著哼唱起來,“等你落下幾筆,等你再彈奏幾曲,等你再回到故裡等你金榜把名題。”
第(1/3)頁
第(2/3)頁
“硯上三五筆,筆墨鷓鴣啼。”
“誰知曲中意,斷弦等你係......”
一曲罷,杏兒姨娘直接倒在範進懷裡,青蔥玉指在範進胸膛上畫著圈,“老爺編的這曲,填的這詞,當真是有意思。”
“那還有說麼?這可是進步的小曲。”
範進嘴角掀起一抹弧度。
“奴家不懂,可這是老爺作的,那必定是極好的詞曲。”杏兒姨娘嬌喘連連,身體發燙。
範進看了看四下,一撩長衫下擺,當即道:“懂不懂的有什麼要緊,你隻需要知道,老爺我是你的天!”
杏兒姨娘悶哼一聲,手上捏著的帕子無聲跌落在地上,發髻倏忽間散開,滿頭青絲披散。
與此同時,李默一行人沿著官道,同樣在暮色沉沉之際,前往京城的驛館入住。
如今的李默雖是白丁,但好歹也曾官居吏部尚書,翰林掌院,自然也有資格入住驛館。
隻是,很快地,消息便如風一般飄散,傳入京中各處府邸。
李默回京了!
“老爺,徐大人讓人來報,說是舊宅已經灑掃完畢,隨時可以入住。”
一個老仆端著熱水走了進來,放在李默腳下,在給李默洗腳的間隙說道:“您看?”
眼下已不比從前了。
人走茶涼,從來如此。
在形勢不明前,想來即便是老爺以前的門生故吏們,也都在避嫌。
“哼,小恩小惠。”李默哼了一句,許多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一次罷官,讓他見識了人情冷暖,加之他也清楚自身現在的處境。
驛館裡不知有多少人盯著,此時想必嚴黨已經得知了他回京的消息。
倘若此時再與徐階交惡,莫說是官複原職了,即便是想要在京中立足,都無比艱難。
因此,即便看不慣徐階的惺惺作態,卻也不想在此時再另結新仇。
正如徐階信中所說的,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敵人。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第(2/3)頁
第(3/3)頁
“倒也不用急著搬回舊宅。”李默抬手打斷了老仆的話,心隨意轉間,說道:“再在驛館住兩日。”
“眼下局勢錯綜複雜,老夫還要再看看。”
自己已經敗了一次,這一次萬不能再敗。
他倒想看看,自己曾經一手打造的派係,究竟還有還剩幾成功力。
儘管徐階已經承諾了會全力相助,但不到萬不得已,他還是不願過分依附於徐階。
隻是,當次日朝陽升起,再到日上三竿,乃至是黃昏日暮,依舊沒有人來拜訪他的時候,李默的臉色變得有些猙獰。
他麵色鐵青地自言自語道:“他們就這般不看好老夫能再度起複麼?”
“許是消息還沒有傳開?”老仆有心安慰道。
李默冷笑一聲,“莫非,他們都是聾子、瞎子不成?”
老仆一噎,當即不敢再言語。
李默長歎了口氣,“世態炎涼啊!”
“想當年,老夫栽培了多少學生後輩,卻沒想到,事到臨頭,全都避老夫如蛇蠍......”
“算了,備車吧!”
正當李默打算妥協,準備讓老仆驅車載著他前往徐府,向徐階妥協以換取重歸朝堂的機會時,一個年輕的小廝,一臉喜色地飛跑進來。
老仆忍不住嗬斥了一句:“在老爺麵前,毛毛躁躁的,成何體統!”
李默擺擺手,看向小廝,“有什麼話,照直說吧。”
“老爺,工部員外郎來拜訪您來了!”小廝激動地嚷道。
天可憐見地,老爺等了一天,總算是有人來了。
“工部員外郎?”
李默一時沒反應過來,工部是嚴世藩的大本營,工部員外郎當是嚴黨的人,這個節骨眼來,難道是想給他一個下馬威?
小廝提醒道:“是曾在翰林院任翰林侍講的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