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蘭沒有急於相信眼前老者的話。
畢竟在羅蘭的視角看來，對方的生命是真的如風中殘燭一般，好像隨時都會去死一樣。
而且在這種隱秘場地，突然冒出來一個衣衫襤褸，披頭散發的持劍老頭，羅蘭很難相信對方的身份。
尤其是眼前的神殿比起夢境之中的更加殘破了。
如果說夢境裡顯現的三百年前的神廟，那還多少有幾根柱子撐著的話，自己現在眼前看到的就全部是一片拆遷現場。
鬼知道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謹慎地拉開了一段距離。雖然自己身上的加護已經開啟了，但是保險起見羅蘭依舊沒有過於接近對方。
“冷靜。我如何相信你就是蘭卓斯老將軍，你有任何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嗎？”
“沒有。”蘭卓斯沒多說什麼，隻是歎了口氣：“罷了……剛剛是我太過激動，你隻是個六環的魔法使罷了，確實幫不上什麼忙。”
“既然你能在城裡待到現在還沒有變成怪物，那就是有自己的防護手段了。”
“我不管你是不是邪教徒，現在逃命去吧。”
“過會兒我會主動解除無以為繼的夢境術式，到時候你通過城門跑出去就行了。”
“我隻有一個要求，將城內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出去。”
“將這裡的真相帶出去……你乾什麼？”
羅蘭微笑起來，從兜裡拿出了一枚徽章：“我隻是想給您看一下這個東西罷了。”
“帝皇特使？！你？”
蘭卓斯看到羅蘭手中的信物之後也是無奈笑了起來：“陛下一定是瘋了……等等，這個年紀，這個樣貌……你就是陛下口中的那個羅蘭·蘭斯洛？”
“沒想到我還有些名氣。”羅蘭收起徽章：“閒聊什麼的都往後擱置一番吧。”
“就算是有天大的機密，也都暫時放一放。”
“雖然軍部的兩位九環傳奇裡有一位是叛徒這件事很炸裂，但還是先解決當前的問題吧。”
蘭卓斯打量了羅蘭一眼，然後突然朝著羅蘭揮出一拳……然後他就感覺自己渾身抽筋了起來。
體內剛剛恢複運轉的小源在此刻再度陷入了打結的狀態，體內的魔力運轉好似被堵塞，隨後猛地炸開一般難受。
雖然算不上什麼傷勢，但是確實讓他的身體動作出現了較大幅度的停滯。
羅蘭衝著蘭卓斯笑了起來：“微末伎倆，讓您見笑了。”
“……陛下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啊。之前因為你的年紀和階位看輕你，是我不應該了。”
“不過僅僅隻有這些，還不足以讓陛下派你來伊斯法爾這種危險的地方吧？”
羅蘭點頭認可蘭卓斯的說法：“沒錯，我確實有解決伊斯法爾問題的方法……當然，現在我不這麼認為了。”
“即便解除了汙染源，伊斯法爾城內也注定無法回到災變發生之前的平穩了。”
“隻能……”
羅蘭將自己此前的計劃同蘭卓斯講了出來。
順帶將自己對此時城市內的狀況的觀察一並說了出來。
這座以往的邊防主城之中，已經沒有多少活人了。
隻有一頭頭無法溝通，散發著朽敗惡臭的扭曲怪物。
蘭卓斯聽完之後沉默了很久。
許是在這時想起了自己的死而複生，然後緩緩歎了口氣：“也罷……就按您說的去做吧。”
“但我有個請求……”
蘭卓斯看向羅蘭：“請你務必答應。”
“老將軍請說。”
“按照您說的，到時候會通過符文的方式釋放法術，我想留下來啟動那個術式。”
“實不相瞞……我已經毫無疑問地死過一次了。隻是身處這座死神神廟，我或許得到了些許神明的恩賜，再度站了起來。”
“但我能感受到，我時日無多。我就像一個漏鬥，生命力也好，靈魂也好，都在不停地朝外流逝。”
“顯然，這是神明讓我去解決最後的危機……以挽回我的失察之錯。”
蘭卓斯說著眼神暗淡下來：“如果我能早點察覺到暗夜使徒和羅伯特那狗種的聯係，如果我能早點對城內的邪教徒嚴加管控……算了，哪來這麼多的如果。”
老將軍苦澀一笑，然後拍了拍羅蘭的肩膀說道：“先去阻止儀式吧，你能在伊斯法爾的大陸信史學會的分會裡找到所有的存檔文件。”
“我在趕來這裡之前，將所有的東西都放到了學會。”
“那裡還有相當數量的幸存者，學會的防認知汙染係統多少能提供些防護。”
羅蘭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隻是跟著老將軍朝前走。
而這時珊珊來遲的魔王的腦海中則多出了一段聲音。
她特意沒有去驚動羅蘭和蘭卓斯的交談，甚至目送兩人前往洞穴的更深處。
她能感受到，越往裡邊，那屬於那四位邪神的氣息就愈發濃鬱。
魔王無法相信那群人類顛佬到底在這裡舉行了什麼儀式。
但可以肯定的是，這裡雖然沒有邪神半身，但比起海上那個半殘廢狀態降臨的邪神半身，這裡這直接源於邪神的一道力量顯然更加危險。
那個白發矮冬瓜居然還讓她找機會銷毀證據，不然就把自己拘魂拘走？
嗬，一個沒法在人世自由行動的廢物，到時候等夢境消散了，她往羅蘭身上一掛，看你敢不敢來！
大不了自己到時候就趴羅蘭身上睡覺！
看你敢不敢驚動你口中的那位大人~~~
不過現在嘛，還是乖乖聽話去銷毀證據吧。
反正自己也挺好奇羅蘭這家夥到底是個什麼來曆。
行動十分的順利。
雖然這處神殿伴隨著兩位九環傳奇的戰鬥，已經徹徹底底地變成了一座廢墟。
也就剩個屋頂還留著，勉強可以辨認出這裡原來的樣子，但意外的是，自己要找的那些石板居然保存的十分完好。
魔王甚至不用扒拉那些碎石瓦礫，就在不遠處將一迭堆迭整齊的石板翻了出來。
“喔~~就是這些東西嗎？”
“讓我看看上麵都寫了什麼東西，讓那個矮冬瓜這麼在意。”
就在魔王就近找了塊石頭坐下，然後準備開始閱讀一下石板上的古老文字時，她的腦海中又冒出一段話來。
【停下。這不是你該知道的事情。】
“嘁，有本事你就殺到我麵前阻止我啊？你還能阻止我看不成？”
【……你看不懂上麵的文字的。】
“開玩笑，真以為我是人類那種短壽種嗎？世界上還有我不認得的古文字？”
【…………你看可以，但不能告訴那位大人。】
“嘻嘻，這就不是你能決定的了。實話說你是不是傻，你不說我根本就不知道這裡有這些東西。”
“而且這處地下空間的結構已經很脆弱了，用不了多久就會自己塌掉，到時候還用我去銷毀證據嗎？”
【那你怎麼不提醒我？】
“我吃飽了撐得提醒你乾什麼？難道我就不好奇羅蘭那小子的秘密嗎？嘻嘻，今天我就是要看口牙！你是阻止不了我的！”
【……】
腦中的聲音消失了，魔王也抓緊看起了石板。
趁著夢境還未消散，這副軀體能還能輕鬆辨認文字的時候，魔王為了保險起見，沒有急著一字一句的記錄，而是悄悄用留影法術，將自己看到的東西記在了腦子裡。
果不其然，她選擇這麼做是對的。
幾乎就在她勉強記錄完這些石板上的所有文字後，她的軀體就突然消失了。
自己又變成了手甲精。
那些石板也掉落在地上，摔成了幾塊。
魔王：“……”
“還好我技高一籌！早就猜到你會對我的身體動手！”
魔王得意地笑了起來，這具由羅蘭的術式構築而成的身體，本就限製繁多。
而且說到底隻是從夢境之中召喚出來的虛幻之物，以那位的能力，確實不用踏足人世就可以影響這具身體的存在。
還好她早就猜到了那個矮冬瓜會對自己動手。
“嘻嘻，讓我看看到底都記了什麼東西吧？”
“又是詩？”
“還是人類的文字……該死，這群人類就不能好好地把曆史記錄下來嗎？一個個都喜歡當謎語人寫詩……”
“不過，金蘋果嗎？”
“羅蘭那小子是不是問過我這事？”
“咦，這麼說起來……那天他還給我看過一柄灰色的長矛……”
“上麵沒記錯的話有很重的冥河的氣息。”
“嘖，這小子哪兒弄來的這些東西，明明我基本上都掛在他身上來著，到底從哪弄來的這些東西？”
“算了，繼續看下一塊石板吧。”
“嗯？！居然真有我不認識的文字？看上去像是精靈們以前用過的文字。”
“該死，精靈自己都不用的古老文字，這得是幾萬年前的東西了吧？”
“看來隻能看圖畫了。”
“世界樹……嗯嗯，沒毛病，畢竟是精靈文字記錄的東西。”
“世界樹旁邊的這個是什麼？看上去像是片湖水？”
“原來世界樹旁邊有片湖嗎？到時候問問貧乳精靈。”
“咦……湖旁邊還有個穿著鎧甲的人？”
“人類？”
“什麼人類居然能存在於精靈的記錄裡……”
突然，魔王整個手甲都震了一下，隨後她連忙刪除了腦內的所有留影，要不是沒法刪除記憶的話，她甚至想把自己的閱讀記錄也給刪除。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殘存記憶裡的一個片段。
那個曾由死神親自告知她的那句箴言。
【當世界樹燃燒，命運的天平第七次向現世傾斜的刹那，智慧泉旁的■■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