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與那個不明怪物對視的一瞬間,羅蘭感受到了從未體驗過的恐懼。
並非是他的心智受到了影響,而是源自於生物的本能。
那眼前勉強維持著人形的黑色生物,仿佛就代表著世界上最初、最根源的恐怖之物。
那並非情緒上的恐懼,而是生物遭遇天敵時下意識的反應。
“小心!”
不等羅蘭反應過來,蘭卓斯就擋在了羅蘭麵前,以肉眼完全無法捕捉到的速度飛速揮出一劍,將那飛向羅蘭的觸手攔腰斬斷!
“小子,集中精神!這還不是無法對付的敵人!”
蘭卓斯一邊同飛快襲來的觸手交戰,一邊發聲提醒著羅蘭。
老將軍很清楚,眼前的敵人雖然不是無法戰勝的目標,但也不是自己一個人能對付的。
他本就是已死之人複生,體內的魔力極其有限。
若是換做全盛時期的自己,他倒是不懼眼前的對手……隻是可惜他沒辦法現在就解除籠罩伊斯法爾的夢境法術。
控製認知汙染擴散的手段,在此時變成了雙方共同的牢籠,變成了一個隻能進行死鬥的角鬥場。
羅蘭沒愣神多久,很快加入了戰局。
不過知曉自己實力的他沒有選擇硬拚,先是在一旁用術式乾涉和咒術反製試探了一下自己的手段能否奏效。
如果奏效的話,他倒是可以學習在王都裡和斯洛戰鬥的經驗,讓實力相近的輸出在前麵抗傷害打輸出,自己在後邊放陰招。
隻是可惜,效果雖然有,但是並不明顯。
那個未知的怪物雖然確實受到了一些影響,但那些停頓隻能勉強用幀來計算。
連眨眼的功夫都沒有。
而顯然這個怪物和蘭卓斯之間的實力差距,並不是這些微不可查的停頓可以彌補的。
至少老將軍現在也隻是在勉強招架那些飛舞而來的觸手的攻擊。
二者之間的戰鬥雖然陣仗不大,甚至不如自己和卡修斯戰鬥時的動靜大。
但羅蘭能夠感受到,那些觸手揮舞經過的空間,全部進入了一種紊亂的狀態。
蘭卓斯釋放出的領域更是如此,那肅殺的劍氣甚至將魔力氣流都絞殺成了最基礎的魔力因子。
但羅蘭能明顯的感受出蘭卓斯的反擊正在逐漸無力。
“該死……”
羅蘭很想找到一個空隙進行偷襲。
但空間紊亂的情況下,他哪怕是想用閃現去捅對方腰子也做不到,隻能在蘭卓斯身後充當神秘擲矛手。
為數不多的好消息是,對方似乎十分忌憚自己的耀陽長矛。
果然,麵對這種黑漆漆的敵人,用光屬性的法術總能起到一些克製作用,自己上輩子那麼多遊戲算是沒白玩。
雖然靠顏色來區分屬性有些草率,但準確率還是有的。
黑色的人形怪物雖然能輕易擊碎自己的耀陽長矛,但羅蘭和蘭卓斯都看出來了對方在懼怕長矛之上的力量。
它寧可被蘭卓斯的劍氣砍一下,半截身子差點被砍掉,都要優先阻止羅蘭的長矛投擲。
“小子!加大頻率,我會給你找機會的!”
“明白!”
戰鬥中無需多餘的交流,一句話後蘭卓斯就突然發力。
原本站在原地固守的老將軍爆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靈活性。
破敗的鎧甲被他用魔力直接從身上震了下來,露出一身布滿傷痕的虯實肌肉。
“喝!”
老將軍一聲大喝,整個人在瞬間進入了紅溫狀態。
羅蘭能清晰地感受到老將軍整個人的氣息都在瘋狂的提升。
不過顯然,這種力量的獲取是有代價的,老將軍體內本就所剩無幾的生命力也在飛快流逝。
“轟!”
紅色的,夾雜著些許血腥氣的氣浪徑直將羅蘭吹飛了出去,老將軍的身形也隨之消失。
下一刻,羅蘭就看到那個原本神秘無比的黑色人形怪物被不明的力量擊飛到了半空之中,四散而出的劍氣將其黑霧般的身體切割的七零八落。
它身上的那些足以摧金斷鐵的觸手正組成一道黑色的屏障試圖抵擋攻擊。
但它的嘗試失敗了。
羅蘭深呼吸口氣,沒有浪費老將軍創造的機會。
他第一次,將自我的意識完全沉入到施法這一步驟中去。
或許是精神力的大幅度提升,又或許是什麼彆的原因。
總之,羅蘭很快進入了傳說中心無旁騖的心流狀態。
在這一刻,他的腦海之中沒有進行任何多餘的思考。
漫天的光矛不斷在羅蘭的身後、身前,甚至是怪物的身側浮現,隨後在羅蘭天賦術式的加持下,加速射向了那個黑色的怪物。
雖然幾乎所有的攻擊依舊被那個怪物擋下,但顯然這個人形的怪物並沒有太高的智慧。
縱使羅蘭體內的魔力此刻正在飛快的流逝,但他的嘴角依舊浮現出了一抹笑容。
伴隨著羅蘭湖綠色的眸子中閃起一道翠綠的刺眼亮光,兩柄不同的長矛同時出現。
一柄如同烈陽般驕縱刺眼的長矛被蘭卓斯握在了手中,直刺向怪物。
一柄仿佛人類文明之初用石製的粗糙斧子鑿削出來的木矛則被羅蘭握在了手裡。
原本的空間紊亂在此刻消失。
羅蘭的潛意識接管了身體。
那仿佛演練過無數的閃現接背刺的技能,在此時再度被羅蘭用了出來。
“噗!”
“噗!”
伴隨著兩柄長矛先後刺穿怪物的胸膛,戰鬥落下了帷幕。
太陽的烈焰在瞬間將怪物焚燒,那詭異的,仿佛一百隻蟑螂爬進你的耳朵,用觸角拍打你的耳道般的驚恐哀嚎,讓羅蘭在戰鬥結束後依舊是渾身不自在。
蘭卓斯亦是如此,這個剛剛在字麵意義上燃燒了生命進行戰鬥的老將軍,在戰鬥結束後,氣息也萎靡了起來,不過依舊不忘瘋狂的掏耳朵。
顯然那個怪物消散的瞬間,帶給了他不少的影響。
隨後羅蘭隻見老將軍一個屁股蹲坐在了地上開始喘氣,然後指了指羅蘭的背後:“去吧……剛剛的戰鬥力,那些血肉增生的畸變物都被清理乾淨了。”
“我在這坐著休息會兒……你去把祭壇直接摧毀就行了。”
“剛剛我們消滅的,應該就是最後的儀式衍生物了……”
“小子,我得休息會兒了,有時候人還是得服老啊。”
羅蘭點點頭,沒多說什麼,抽出緘默之劍走向祭壇,隨後一劍劈砍上去,瞬間就將眼前這座石質的祭壇劈成了兩半。
輕鬆且寫意。
當然,在祭壇被毀後,羅蘭能感受到一些氣息原本打算順著劍尖朝著自己的體內侵入。
但還不這股氣息行動,其就被緘默之劍的特性給消除了。
而伴隨著祭壇被毀,儀式也中斷了。
羅蘭操控也操控著世界樹符石的力量感知到,原本源源不斷湧入大源環境中的認知汙染失去了源頭。
成了無根之水。
即便沒有一場空前絕後的魔力風暴,這些汙染也會在大源的循環裡被慢慢清除……
如果一切到這裡結束就好了。
在發現自己突然身處一片黑暗的空間之後,羅蘭如此想到。
羅蘭環顧四周陌生的環境,握緊了手中的聖劍,在確保大源的加護以及符石的力量依舊能發揮作用後,他才勉強鬆了口氣。
當然,這不是個好消息就是了。
他顯然並不是陷入了某種幻覺或者幻術之中。
在自己摧毀祭壇之後,他似乎被拉入了一個異空間中。
這裡沒有什麼駭人的認知汙染,也沒有什麼扭曲的怪物。
隻有純粹的黑暗。
看上去似乎是這樣的。
如果不是羅蘭能感受到保護自己的世界樹的力量正在飛快的消散,甚至自己意識中的世界樹意識也在瘋狂警告自己的話,他真的會這麼認為。
不僅如此,自己那從切利尼娜身上順來的太陽符石的投影,此時也在瘋狂地釋放自己的力量。
刺眼的金光與樹影,本該照亮這處空間,將這處不存在一絲光亮的空間照亮成一片充斥著兩色光芒的空間。
但事實卻是,這些光芒甚至無法離開自己的體表。
自己身處的空間仿佛世間最為純粹的黑暗。
將一切的光亮儘數吞噬。
很快,那種熟悉的恐懼感再度出現。
那源自人類誕生之初,就深埋在靈魂深處的對於黑暗的恐懼。
在此刻,羅蘭明白了此前自己恐懼誕生的原因。
不過顯然,這不是個好的消息。
他窺見了一尊不可名狀的偉岸存在。
那自至純的黑暗之中起身的偉大存在,正用祂那無法用人類的智慧去理解的“視線”注視著羅蘭。
幾乎是一瞬間,羅蘭的意識開始潰散、昏沉。
從未體驗過的死亡直覺第一次出現在羅蘭的心頭。
但很快他意識到,這並非死亡。
而是歸於這片昏沉的黑暗。
即便眼前的這位存在似乎隻是在看著自己,但羅蘭的理智與意識都開始在這純粹的黑暗之下消融,開始與這片空間融為一體。
原本應該如此。
隻是在羅蘭的意識即將完全消融,雙目即將在那安詳的睡意之下合攏時,羅蘭的眼睛卻突然睜開。
原本湖綠色的雙眸在此刻化作金色。
身上的風衣外套,也開始朝著一身破爛卻又古樸的甲胄轉化。
一枚金色的種子也開始在羅蘭的意識中發芽,似乎有什麼東西即將在羅蘭的身體之內蘇醒。
那藏身於純粹黑暗之中的不可名狀的存在似乎傳來了些許驚詫的意識。
祂開始操控周遭的黑暗,試圖將眼前的人類徹底吞沒。
但這時,一道閃爍著幽紫色的巨大裂縫突然出現在了這處空間之中。
一隻巨大的骨爪撕裂了此處的黑暗,撐著此處的主人不注意,飛快地將羅蘭抓起撈走。
臨了還沒忘把羅蘭意識中萌芽的種子掐掉了那剛冒頭的嫩芽。
而此處的主人在一番驚訝後,也安靜了下來,這片純粹的黑暗之中,再度陷入了靜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