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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4 恐計敗於河南(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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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州州府一派忙碌景象,較之都中兩省都不遑多讓。

張岱清早進城,遞帖入府,一直等到了正午時分,才總算獲得了宇文融的接見。

“張六郎,又見麵了!”

宇文融與張岱印象中模樣沒有太大的變化,仍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樣子,見到張岱後隻抬手一指堂中座席示意他入座,然後又低頭看著案上文卷並說道:“今日覽卷才知你那義造織坊濟人四千八百餘,凡涉民家三千餘戶,私人救災有此成就,當真可獎!

當下魏州凡所治民九萬餘戶而已,三千幾戶受災之家因張六郎一計保全,也為州府省力頗著,我也應當向你道謝!”

“使君言重了,某所用計數州之間,用心如一卻功有輕重。魏州此間能成宏業,亦使君居治帶挈,並非一己之功。況凡所用料,皆惠妃節省妝奩脂粉之資以作布施,某所用者,一腔心力而已。”

張岱聽到宇文融的誇獎與道謝,便也欠身說道。

魏州作為河北雄州,開元年間戶數最盛時達到了十二萬戶之多,僅魏州城一地便居戶數萬,乃是首屈一指的河北大邑。而到了安史之亂後的元和年間,戶數則銳減到了六千九百、尚且不足七千戶。

這固然是因為當時魏州作為魏博節度使轄區而割據存在著,使得朝廷不能完全了解和掌握魏州戶數,但數字如此懸殊的差距,也足見戰爭對當時的河北所造成的破壞之深。

張岱這座織坊與三千幾戶魏州百姓構建起了聯係淵源,這數字自是頗為可觀,而若放在安史之亂後的戶籍數來對比,比例更是誇張的驚人。

所以宇文融這誇獎倒也不是過譽,以如今織坊所覆及人口戶籍的體量,若是在經營過程中發生什麼大的波動,那也是足以影響到整個魏州平穩與否。

宇文融案事繁忙,倒沒有太多時間與張岱閒聊寒暄,詢問了一下張岱入州的計劃和目的,當得知張岱手裡還有兩萬多貫的錢貨可供分配後,他當即便又在滿案文牘中翻找起來。

“如今那織坊所在是在王莽城南?我記得那裡並無大道、距離河渠也遠,織坊納人眾多,絲麻布帛、飲食物料的出入想是都有許多不便吧?”

翻找片刻後,宇文融才抽出一卷圖文,在上麵稍作勾劃後便又對張岱說道:“今將織坊遷至魏縣狄公祠附近,其地比近西渠,可以勾連禦河,你意下如何?”

狄公祠就是武周年間狄仁傑出任魏州刺史、州人為建而後又因其子暴惡而被砸的那座生祠,張岱接過宇文融遞來的圖籍略加端詳,頓時便喜上眉梢。

之前崔沔對此並不感冒,所發派給的地點也是卑惡之地,距離州城二十幾裡,距離航道則就更遠了。

這幾十裡的路程乍看或許不遠,但若考慮到織坊的經營每天都需要物貨的出入,經年累月進行下來,每年單單運費怕不是就要多支出幾千貫。

但今宇文融所劃給的地點,卻是大大靠近永濟渠航道,也便於就近建立倉儲邸舍,這對張岱而言簡直就是“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張岱心裡雖然很高興,但卻也明白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於是便又開口說道:“宇文使君如此體恤關照織坊經營,實在令人感激不已,但若作這一番調度,會不會給州務滋生煩擾?”

“煩擾倒也不會,隻不過一樁小事罷了。”

宇文融聞言後便也擺手說道,旋即便又望著張岱說道:“我這裡確有一樁小事需張六郎相助,淇門向北轉東有一故瀆,乃舊王莽河上遊支流,今需用工開渠二十幾裡,計耗需錢八千貫為用。今州府用度頗蹇,張六郎若肯義助,那再好不過。”

張岱對魏州境內的河川地理了解倒是不多,但宇文融的意思他也聽懂了,州府興工營造錢不夠花了,所以得開拓財源。那狄公祠附近的土地,需得張岱花錢去買。

“某今入州,便是為的將義造織坊更作弘揚,難得使君肯撥冗參讚,安敢不從?唯今織坊納員已經不少,轉遷彆處也用地不少,希望州府為規劃時能稍為裕計!”

雖然要花錢來買,但張岱心裡也是很樂意的,在魏州地界又是靠近運河的地方,隻要能圈占下一片地方那就是穩賺不賠的好買賣。

況且如今魏州客旅雲集,如果宇文融透露出願意售賣河渠沿岸的土地,不知會有多少商賈會蜂擁而來!

此番宇文融肯跟張岱做這一買賣,也是一個不小的關照了,也得虧織坊實實在在緩解了州府的賑災壓力,並穩定了鄉裡民情,否則宇文融怕也不會如此便宜張岱。

“彼處有一輸場占地數頃,閒置多時,另有不少閒置的倉舍庫餘,你稍後遣徒與下曹計議一番,折價付給之後便可入駐,無需再來請示。”

宇文融聞言後便又說道,他跟張說關係雖不和睦,但對張岱印象倒也不差,尤其織坊發展本就對州事有益,所以略加關照。

輸場就是官方用以轉輸租物的場所,為了便於集散輸送,必然會有直連水陸要道的方式。

張岱聞言後又是大喜,唯一有點遺憾就是占地才數頃。若能有個十幾頃的話,甚至可以嘗試建立一個大型的倉儲物流中心,進行多種類和大宗的物流輸送!

從宇文融和之前的李道邃贈送漕船的做法來看,這一輪天災對地方州縣的壓力還是不小的。

封禪過後各地財政本就有不同程度的吃緊,一場天災造成大麵積的土地絕收,使得官府力量調度起來都有些捉襟見肘,不得已通過置換一些官方閒置的資產來從其他渠道獲得一定的幫助。

若在平時官府政務運作良好的情況下,張岱就算扯著他大姨的虎皮做大旗,也很難在地方官府獲得類似的便利。

他所建起的織坊,也因此跟地方達成一種良性的互動,雖然眼下還處於一種比較弱勢的地位,但想要達成這樣的局麵也是難能可貴的。

隻要武惠妃在內宮當中的位置穩定,織坊也不過分挑戰地方運行秩序,繼任的地方官也不會特意針對織坊進行打擊。織坊的運作維持時間越久,那就能越發的深入人心。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未來安史之亂如期發生,河北藩鎮也順利出現,興許如今的織坊裡就養著幾個未來的魏府牙兵呢,在織坊中的生活成為了他們人生難得的暖色調。

“入州起來,所見鄉野用役頗多,鬥膽請問宇文使君營何大計?”

講過織坊遷址之後,張岱又忍不住發問道。雖然說災情過後以工賑災算是比較常見的做法,但魏州境內這用工規模實在是有點大,一看就是要搞什麼大事。

宇文融聞言後便說道:“魏州地境低窪平緩,且多雜流鹵澤,所以去歲大河決堤於此,致成大害。崔散騎等前人或有調理人和的教化之功,但卻俱不能解此地弊。

今我欲鑿通王莽河,既可分流泄洪、以備水患,又可溉田萬頃,大治稻田!若此計功成,則大河不複為患,並澆滅河北鹵田,諸州受益,並可沿河安置浮逃之戶十餘萬家!”

王莽河是西漢末年到王莽新朝之際黃河躥流北行所形成的一條舊河道,如今早已乾涸,且沿路多有鹽堿化的土地。這一河道穿過河北南部平原數州,直至滄州入海。

張岱聽到這話後才知道宇文融構計竟然如此宏大,怪不得要在境內大興工役、甚至還要賣地籌錢。如果這事真做成了,說不定真能比較長期的穩定住黃河水況,並極大的改善沿途河北各州農耕態勢。

可就算張岱對這計劃全貌所知未深,隻聽宇文融的講述就聽出了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那就是工程量實在太大了!

從魏州一路開辟河渠到滄州,足足千數裡之遙,哪怕有著王莽河故道可因循,這工程量仍然大的嚇人。

而且王莽河早在東漢年間便已乾涸,為了保障這河渠的水流量,途中還免不了要溝通河北境內的其他河流,這等於在永濟渠之外再新造一條貫穿河北的人工河!

這計劃聽起來多多少少有點瘋狂,哪怕是在太平年景裡想要完成如此大的工程量,都不知要付出多大代價,而今河北災情未了又用工如此巨大,若真全力用工的話,怕不是得搞到整個河北都屍橫遍野。

這一瞬間張岱都感覺宇文融有點隋煬帝附體了,就算拋開災年重役這個元素不說,還有非常致命的一點,那就是今年河北災情仍要延續、而且會較去年更加嚴重,以至於到了下半年朝廷需要緊急調度百萬餘石租米到河北進行賑濟。

所以如果宇文融要全力開動他這一計劃的話,那結果隻有一個,那就是徹底拉爆河北的民生!

“宇文使君此計當真宏大,若可成功,想必功在當代、利在千秋。”

張岱自知宇文融精明且自大,一旦直接發聲反駁,除了使其羞惱逐客之外,怕不會有其他的效果,因此一邊說著言不由衷的話,一邊歎息說道:“如此宏計,絕非朝夕之間、方隅之力可成。縱然使君能通策河北人力物力,恐怕也難免要計敗於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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