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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3 一河之隔,彆樣天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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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元十四年秋天降暴雨,以致河水暴漲,最終黃河在魏州境內決堤,一時間大河南北儘成澤國。

魏州地處黃河的北岸,大運河之永濟渠自其境中流過,兼且地處河北平原沃野,使得魏州也成為河北的豐饒大邑,雖然距離河洛地區較遠,但仍得以名列六雄州之內,足見朝廷對其地之重視。

張岱一行自曹州沿汴渠入河,並且自黎陽轉入永濟渠中,數日後便抵達魏州境內。

在河南行走一圈後,原本張岱以為黃河決堤的魏州想必災情更加嚴重,民生也必然更加的蕭條,可當他們入境之後才發現魏州這裡車船相望於途,官道與運渠中隊伍往來不斷。其境鄉野間也隨處可見成群結隊、營造做工的民眾。

“爾等舟船不要擠占航道,若需過堰速速遞呈過所,入泊之後再計埭程!”

待到抵達魏州州治附近時,場麵更是熱鬨非凡,州卒們手搖旗幡大聲喊話道,同時還有熱情提醒:“而今官府邸舍店肆俱大開接納四方商客,無論水陸至此、攜貨千斤便免食宿之資,貨分斛鬥、羊馬、什器等諸類,入市行銷,可給複所征!”

魏州在河北的地位,大抵類似於汴州之在河南,都是物貨彙聚轉輸的樞紐所在。

河北許多自然形成的河渠與人工形成的航道有許多都在魏州流經交彙,無論地理位置還是自然稟賦都十分優越。

由於大運河的貫通,魏州不隻是河北物華的彙聚中心,也是南北交流的一大樞紐。永濟渠於此分西渠以通州府,兩岸店肆林立,盛列江淮時貨,粳稻柑橘、犀角玳瑁亦不絕於市。

當然這是在正常的年景,遭遇黃河決堤的大災之後,如今魏州沿渠行市倒不再像往昔那樣品類豐富、無所不有,所展列銷售的也多是河北當地時貨。種類雖然少了,但數量卻多了數倍。

張岱一行船隻過堰之後便有州吏入前問話所攜何物,然後直接將他們船隻導引到沿渠建造的倉邸附近,他們可以選擇將貨品直接賣於官府,同時也能選擇自己入市售賣。

官買的價格要低一些,市賣的話不隻時價更高,還能獲得一定的市稅減免。無論他們選擇哪種交易方式,隻要貨品的種類和數量達到一定的標準,都可在規定時間內免費使用官府的倉邸存放物貨。

聽完州吏們的介紹之後,張岱才明白剛剛經曆天災的魏州何以還如此繁榮熱鬨,除了本身地理位置優越、交通便利之外,也在於這一係列惠商政策的施行啊!

與黃河南岸定位類似的汴州相比,魏州這裡所執行的策略簡直就是完全相反的方案,而兩地也呈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景象。一者則是市井蕭條、物資匱乏,一者則是商市鼎盛、商品豐富。

趁著船隻入泊卸貨之際,張岱又向州吏問起相關的政令,得知這一係列的惠商政策正是宇文融入境之後所頒行的。

了解到這一點之後,張岱也不由得感歎屁股決定腦袋,人所處的位置不同,做事的方法也不同啊。

他記得之前在洛陽的時候,宇文融的下屬、還有張岱引薦的徐申都提出過類似的思路,希望通過減免關市之征等惠商政策來活躍商業行為,吸引民間商賈主動將物貨向災區運輸,從而解決災區物資匱乏的情況。

不過這些提議在當時都被宇文融所否決,然而如今其人入州之後卻將這惠商政策執行的更加豐富。

免費食宿、提供倉邸、減免稅收等一係列的優惠政策,哪怕張岱此行不是為的經商謀利,都想運點東西入市銷售一番。

之所以前後態度不同,自然是因為宇文融身份發生了變化。之前的他是戶部侍郎、禦史中丞,並兼河南河北諸使職,是賑災的總指揮,朝廷賑災的政令和人力物資由其一力統之,考慮問題自然也要從大局出發。

可是現在的他各種朝職都遭奪,隻擔任魏州刺史一職,雖然還有使銜沒有被撤除,但也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掌握那麼大的人事權力,所以便索性充分發揮魏州的地理優勢,通過各種政令將各路行商都吸引到魏州來。

大唐是一個幅員遼闊的龐大帝國,而不是什麼領土狹小的割據政權,哪怕一地受害甚重,但也可以通過跨地域的資源調度來渡過難關。所以任何以區域性的視角來解讀唐代各種問題的嘗試,都注定不得要領、偏頗狹隘。

當宇文融失去了統籌全局的權柄能力後,立刻便利用手中現有的職權來儘可能多的吸引人事資源向其靠攏。

其各種惠商政策看似放棄了數量不菲的關市之稅,但所獲得的卻更多,各地商賈爭相輸貨於此,使得遭災後的魏州仍然物資充沛,物價也能保持平穩,維持了整體局麵上的穩定,同時擁有了極大的潛力和運籌空間。

說句不好聽的,兩岸這些舟船店肆中的商貨真的是那些商賈的嗎?誰有權、誰有槍,就是誰的!現在不搶你是因為不需要,局麵真要到了那一步,事用誰教?

因為魏州境內商賈雲集,張岱一行的到來也沒有引起什麼轟動,魏州州府更加無有表示,隻有他一個堂兄張峪帶著幾名家奴在這裡迎接他。

“六郎是進城入宿,還是直去織坊?”

張峪將張岱接上岸之後便開口問道。

“還是去織坊吧,隨從人員不少,出入城池也不便利,明早再遞帖向州府拜見便是。”

張岱想了想後便說道,汴州的遭遇也讓他心生防範,不知道宇文融見到他又會是怎樣的態度,所以便打算先處理好此間的事務再去見宇文融。

魏州的織坊位於王莽城附近,地處王莽河故道,土地都已經有些鹽堿化,而且左近交通也不算便利,所以劃出建立織坊。

這還是崔沔在州時所做的安排,如今想想其人大概從去年那時候就有點不爽自己派人入州滋擾了。

魏州這裡雖然沒給多少優待,但卻收撫了數量最多的婦孺,如今的織坊中足足有將近五千人接受救濟。

畢竟黃河決堤於魏州,而且商貿的繁榮隻是讓商品豐富起來,實際上魏州的農桑還是遭到了極為嚴重的破壞,至今仍然沒有恢複多少。

否則百姓們都已經各自返回家庭進行春耕了,田野中也就見不到那麼多營造水利工事的力役了。

“可惜六郎你來得晚了幾天,否則便可以見到咱們伯翁了。伯翁日前受命出任冀州刺史,特意到這織坊中來看了看,對六郎你的規劃很是讚許,並還說若今年河北災情無有好轉,冀州照此行事也是一個善計!”

張峪一邊將張岱引入織坊中,一邊又笑語說道。

張說在朝中雖然失勢,但若謀求外職的話還是能量不小,經過一段時間的活動便把張光冀州刺史的任命給搞定了,日前途經魏州北去上任。

“伯翁有這樣的任艱心思,若再加妥善準備,是州人之福。可惜我歸期將近,否則倒想隨從入州去看一看。三兄你受事於此,承接上下,伯翁治內如有什麼疾困需求,你也要及時傳告,勿使伯翁獨困於外啊!”

張岱自知今年河北災情同樣不會輕,張光此際前往冀州任職也是一個不小的考驗。

但越是艱難的情況便越容易做出事跡來,他也已經打算必要時可以貼補一下冀州州事。

自己搭錢去打工看似有點愚蠢,但救災濟困本就不需要將利弊計算的太清楚,而且他爺爺個大碩鼠貪了也不少,適時適當的散出去一些也是給家人積福,一直積攢在家裡,除了多養幾個廢物敗家子兒也沒啥大用處,還不如散出去收買人心。

盛唐社會總財富還在快速增長著,這本身就是一個統治結構的調整和資源再分配的過程,如果手裡的錢能換成一張票,那無疑是非常劃算的。

這種跟隨社會發展壯大自我的機會並不常有,張岱既然遇上了,自然就不會錯過。

時來天地皆助力,安祿山、哥舒翰等到他們的曆史機遇後都能在極短時間內躥升起來,張岱相信他在深諳時代脈搏、經過各種籌備之後,一樣也可以!

織坊中婦孺們同樣夾道相迎,並且連連感謝救濟之恩,除此之外,還有一些織工麵有忐忑的喊話問道:“張府君言妾等夫主北去屯田隻是暫時,災情緩解後便可還家團聚,請問公子此事真否?”

魏州的織坊是最符合張岱最初設想的,這些被收攏於此的婦孺們各自家中壯丁都北去幽州附近屯田,足有三千幾口。這些織工們眼下在織坊雖然衣食無憂、生存不成問題,但也擔心各自夫主徙邊之後一去不回。

“你等安心於此做工,來年若各家丁男不歸,我自赴邊為你等引回!”

張岱聞言後便笑語道,這計策出於他,他自然也需要負上一份責任,不能為了一時的名聲便生生拆散幾千個家庭。

他見織坊中除了一眾織工之外,中男、少女數量也有不少,於是便又對堂兄張峪說道:“三兄你日常也問一問那些少年男女,若肯學上一門技能傍身,大可以在織坊中加以培養。

他們或是擔心就此淪為匠家,但即便不學技藝,怕也無田可授,恐或淪為遊食,屆時再想謀事自救,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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