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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9 傾覆鼠巢(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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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連日徹查,針對汴州官吏們的督查審問總算是將近尾聲,同時也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罪官與其家屬群體。

自汴州刺史源複以下,這些罪官與其涉事家眷達到了將近兩千人!這還是沒有進行大肆羅織牽連,僅僅隻是犯事的官吏並其直係親屬、以及確鑿涉案的親友們。

其實法規是法規,行使權力的終歸是人,在這個行使權力的過程中,總會有一定的空間讓這些人自己去量裁取舍,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合乎規則。

尤其是在汴州這樣一個錢糧彙聚、人事交雜的富饒之地,存在著太多權力變現的場景和途徑了。

人在這個環境中想要潔身自好,實在是太難了。所以開元以來汴州前後牧守多不稱職,唯倪若水與齊浣清嚴為治,民吏歌之。

源複這個人說白了,隻是仗著家門蔭澤混日子、誌大才疏的庸碌之輩,能力不足又偏偏很有想法。甚至他入州後哪怕天天蹲州府裡睡大覺,都要比如今給州事造成的破壞更小。

正是因為他亂命頻出,讓州內這些官吏們得以頻繁的發號施令、作威作福,官民之間頻繁互動,自然也就難免滋生出大量恃權貪瀆的事情。

那些奸猾官吏發起狠,石頭裡都能攥出水來,在汴州這個本就油水遍地的地方,會發生什麼情況自是可想而知。

而源複這個人,治民好用威令,用吏則隻是一味寬縱,於是憑其一己之力短時間內就將汴州變成了一個貪汙納賄的樂園。

汴州官吏七七八八都涉足罪惡,加上一些原本就積存多年的弊病,在裴伷先的大力追究之下,大部分都被深挖暴露了出來。

涉事人員這麼多,所涉贓款自然也是一個非常驚人的數字,粗算之下達到了足足五十多萬貫之巨。

須知宇文融括戶數年,給朝廷財政增收才不過八十幾萬貫,當然這增出來的丁稅是每年都有,可以在朝廷財政中長期度支使用。但裴伷先隻是查貪一州便獲錢如許,這成果自然也是非常驚人的。

五十多萬貫還隻是能夠盤點估算的現錢而已,其餘所涉及到的贓物由於無法估算,所以也隻是盤點記錄下來,像是金銀珠寶、香料奇貨等等貴重輕貨,還需要打包送回朝中,由刑部再進行更加細致的盤點。

最終所得贓款,可能還要數倍於當下統計所得,再以此作為判決涉事罪官的一個數據標準。

除了這些可以帶走的錢帛物品之外,這些罪官們各自還有大量的宅邸產業,價值無從估量,但也全都是令人垂涎不已的肥美產業。

有的罪官或非汴州當地人士,或者有意彆處發展,也會將贓款挪出在彆處置業。

諸如張岱認識的那位汴州劉司戶,便以貪贓所得在洛陽坊間置辦了一座家宅,妻兒皆在洛陽生活,而他也準備秩滿後落戶洛陽,以便於尋求仕途發展的機會。

不過其人現在倒不用為此操心了,接下來怕不是得投身到嶺南大開發的事業當中。

這些罪官們的產業,城外的莊田則會再收隸州府,用以發補民戶欠田。汴州乃是窄鄉,許多在籍民戶授田不足、或者乾脆就沒有授田,如今括出閒田出來,自然要儘快發放給他們投入生產,以增加賦稅。

這些罪官各家侵占田產累加起來足有幾千頃之多,換言之在汴州境內有幾千戶人家因為他們的貪婪而無尺寸之田,全無耕織之業,同時又佃租其田,接受這些人多重的剝削壓迫。

至於其他的宅居邸店等各類產業,挪又挪不走,留作官營的話,如今州府大半官吏都已經被拿下,也根本沒有人手進行妥善經營,那也隻有就地發賣一途,變換成為贓錢一並呈送入都。

等到案事告一段落後,裴伷先再著員將張岱邀入州府來,抬手遞給他兩卷文書,一份是源複之前寫給他的那一張三萬貫的欠條,另一份則是洛陽北市一處店鋪的地契。

“使君這是何意?”

張岱舉著那一份店鋪地契,一臉詫異的望著裴伷先發問道。

“日前用你錢貨魚服入州,曾言不會讓你血本無歸,結果入州後錢貨俱無,總要給你一份補償。這一份贓產是州官置辦,今我令家人以錢五千貫贖出,將此做給你的補償,你滿意嗎?”

裴伷先聞言後便隨口解釋道。

“這、這怎麼好意思啊!使君肯邀我共事,已經讓我深感榮幸了,況且那些錢貨本也是施給州人……”

張岱倒沒想到這老頭兒這麼講究,居然還記著這一茬,於是便不好意思的想要拒絕。

“給了你就收著吧,燕公前言不可以常人相待,如今所見確是如此。你在州內作善不少,耗物良多,有一份資業維持用度,也能補俸祿不足。哦,對了,你還沒有俸祿,收著罷。”

裴伷先又擺手說道,他雖命途多舛,但也能力卓著,早年以流人身份而在邊疆商貿貨殖以致巨富,到如今家人也還在經營類似的產業,自是資力雄厚,區區幾千貫並不放在眼裡,也犯不上占一個晚輩便宜。

“既如此,那便多謝使君厚愛了。”

張岱聽到這話後便也不再客氣,笑嘻嘻收起這份地契。

他此番東出的確耗費良多,而且接下來飛錢改革效果如何還未可知,他也不能再隨意去動他大姨的小金庫,因此除了雲陽縣主寄存在他這裡那幾十萬貫之外,可謂一名不文,有一份副業維持日常用度自然是好。

“當下州內贓產發賣情況如何了?”

收起地契後,張岱又忍不住發問道。

他雖然邀集州內富戶,指點他們購買那些贓產,但之後並沒有再介入其中,搞什麼圍標串標之類的騷操作。

他隻需要從這些富戶們手中租使產業就好了,至於他們花了多少錢,那是他們的事。他沒有必要為了顯擺自己的背景和手段再去插手其中,以免留下什麼把柄和隱患。

張岱凡做什麼事情,都是有著長遠目的和周密權衡,絕不隻是單純的為了錢財問題。錢對他來說意義不大,可如果這些錢能直接或間接的影響到更多人的福祉和需求,那對他才有意義。

“這些罪官深諳鄉情行市,所侵占都是美業,發賣起來倒也迅速,價格也算公允。”

裴伷先講到這裡後又望著張岱問道:“此間事暫告段落,我還要轉去彆境繼續巡察,這裡的事務便交由從人收拾,等待朝廷派遣州官來接洽。你還要在此逗留幾日?留此行事切記低調謹慎,不要多生事端!”

他使銜是河南黜陟使,所需要考察的人事並不隻汴州一地,其他的州縣也在考察範圍內。隻看汴州境內如此形勢,對於其他州縣的人事他也不敢馬虎。

“使君放心吧,我識得輕重,隻是再將織坊事安排一番,屆時便與渤海公一同歸都,不會於此多作逗留。”

張岱聞言後便也連忙起身說道,並又向裴伷先深揖道:“既如此,那小子便先告退,來日歸都再登門拜訪使君!”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罪官贓產很快便發賣結束、各自有主。這些汴州豪商富戶們本就資力雄厚,就算沒有張岱這一層緣故,他們對那些產業也是非常動心,既然有了入手機會,自然不肯錯過。

張岱便也巡走各處邸店,經過一番細致的挑選,最終選定了汴渠沿岸十幾處邸店鋪業,夾岸十幾裡,包含了倉儲、運輸、居住等一係列的功能,新擴建的織坊也被放在了這裡。

其實張岱還想將貨運船隊也一並轉移過來,畢竟汴州無論是地理位置還是配套設施,都要遠較曹州優異得多。

之前是因為源複這個因素的存在,加上曹州刺史李道邃態度友好,他才將曹州選為人事樞紐,可現在源複都已經被連根拔起了,自然還是汴州更合適。

不過考慮到李道邃的麵子多少還是要給一點,而且那船隊所擁有的漕船都是他所調撥贈給,就這麼拍拍屁股走人實在是太不體麵了。眼下起碼得幫助曹州運輸一段時間的賑濟物資,等到災情有所緩解後再作調整也不遲。

他這裡安排相關事宜,高力士那裡也沒有閒著。他此番入州無涉官市,而是為了督察惠妃功德碑事宜。

源複在主觀意願上本來就沒有要阻止造碑的意圖,隨著其人身陷官司,這件事情自然也就沒有了阻力。而高力士要做的,就是察訪一下惠妃功德諸事是否屬實、造碑有無滋擾州人之嫌,答案那當然是沒有的。

有了高力士出訪此事,那事情自然也就要將場麵搞得更大,接下來正式豎碑之日,州內名流齊聚相國寺,並有境內大德高僧來為作法祈福,很是熱鬨了好幾天。

隨著豎碑事了,時間也已經將近五月了,張岱便準備返回洛陽去,他爺爺還給他安排參加製科準備正式做官呢。

與此同時,朝廷派遣入州來押解罪官並其家屬、還有一應贓物的官員也來到汴州,乃是左千牛大將軍程伯獻之子、任職左金吾衛倉曹參軍的程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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