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過小沙彌手中的這張字條，提著心跳將其打了開來。
本以為素覺大師會在字條上與我交代很多，卻不想，當這張字條被我打開後，上麵隻寫了一個“等”字。
我瞬間懵了，不解地抬起頭，朝著小沙彌望了過去。
“素覺……素覺大師，就隻給了這一張字條嗎？”
“沒有交代彆的話嗎？”
小沙彌對我搖了搖頭。
“可我看完了這張字條，還是很困惑，我沒明白這一個等字，到底是什麼意思啊。”我說。
小沙彌則告訴我說：“那應該就是師父想讓大姐姐你自己悟啦！”
“我們師父總是這樣的，不會把話說得太全，讓我們自己去悟，說是佛法就是這樣，彆人說的，那都是彆人的道，隻有自己悟出來的，那才是自己的道！”
“大姐姐，我感覺你現在的心挺亂的，所以你現在悟不出來沒有關係，說不定很久的以後，哪一天，你再想到我師父寫給你的這張字條，你什麼都明白啦！”
小沙彌說完話後，對我雙手合十，行了一個佛禮後，便退回了佛光寺內。
我望著廟前緊閉著的紅門，想了很久，很久，最終也隻得無奈地歎息了一聲。
看來，這一個等字，真的夠我琢磨很久，很久了。
這次離開之後，我沒再踏足過佛光寺，也沒再見過沈知初，雖然一直很好奇他的近況，奈何他不想見我，哪怕是李初一好心地，要幫我找蕭憶安打聽他的下落，得到的回複都是：“他也不知道。”
我雖感到心亂如麻，卻也隻能無奈地將這些事情放到了一邊，亦如素覺大師的那一個“等”字。
我等了好久，好久，才等到了沈知初願意見我的那麼一天。
這天，又是一個午後。
沈知初主動現身在我即將路過的街角，穿著一襲白衣，站在朝暉之下，麵帶微笑地凝視著我。
隻這一眼，雖未剃發，卻已有佛像的沈知初，似乎與我記憶裡的那個沈小將軍徹底重合在了一起。
我停在很遠，透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怔怔地與他對視。
在反應過來的刹那，我迅速朝他奔去，似是害怕自己跑得再慢上一點，他又會消失很久，很久。
久到下次見麵，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
久到下次見麵，我還在紅塵中遊蕩，他已墜入了空門。
“沈！知！初！”跑到他的身旁，我大聲地呼喊了一句他的名字。
他卻輕輕後退一步，與我保持了適當的距離，再也不似上次見麵那樣的想要擁有。
我錯愕的朝他望去，不解地問他：“你……你是不是出家了？”
沈知初將臉彆到一邊，似是在故意躲著我朝他探去的那道目光。
他說：“十五，有些事情，我已經想明白了，或許我們之間的緣分，在很多年前，就已經畫上了句號，保持朋友的距離，於你，於我，都是一件好事。”
“我這次過來，是來與你道彆的，雖然我決定放下了，但是，不論日後，你遇到了什麼事情，有什麼困難，我都會第一時間出現幫你。”
沈知初不僅是回避著我的目光，還回避了我的問題。
我是多想讓他看著我說，他的道彆，他的離開，到底是出自真心，還是逼於無奈？
可我急匆匆的話才到嘴邊，卻啞然得像是被人毒啞了一樣，連一個多餘的字眼，都說不出來了。
原因無他。
在開口那一瞬，我的眼前浮現出了謝應淵那道炙熱，又充滿侵略性，攻擊性的身影。
我的身邊，早就已經有了其他人了。
我和沈知初如果真的能回歸朋友的關係，他如果真的能夠放下，確確實實，是我倆之間最好的結局了。
可是……
可是，我隻是不希望，沈知初連放下，都是逼於無奈，都是為了救我。
如果是為了救我，才選擇的放下，那能算是真正的放下嗎？
我的鼻子發酸得厲害，望著沈知初的目光，更是霎時間變得有些模糊。
“我……”我張了張嘴，卻發現，此時此刻的自己，好像不論說什麼，都找不到任何開口的立場。
甚至甚至，連祝福的話語都說不出來。
“沈……沈知初，如果沒有我，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你會出家嗎？”
“你會選擇什麼樣的……人生？”我聲音發澀地對他問道。
沈知初的眼睛看著地板，似乎是在認真思考，可是嘴巴裡說出來的話，卻是夾雜著虛偽的堅定。
“我還是會去出家的，畢竟有些緣分躲不掉的，不是嗎？”
“素覺很多年前，就說過了，我與他定有一世師徒情誼，他也希望他是在人間能渡我的那一個人，所以我拜他為師，隻是早晚的事情。”
“那你現在為何還沒有剃發？”我追著他問。
沈知初將頭低得更低了，說：“我拜他為師的情況，與其他人不太一樣，有些手續和流程還沒辦完。”
“所以……師……他準許我，在再紅塵裡逗留些許時日，讓我將紅塵裡，該處理的關係，全都處理清楚。”
“……”
我的心臟，隨著沈知初的話音落下，一點一點的涼了下來。
沈知初見我麵色蒼白的厲害，似是不想我太過尷尬，連忙笑吟吟地抬起頭，目光溫潤地望著我問出一句：“十五，這是我一定要走一遭的路。”
“無論是在紅塵中遊曆，還是青燈古佛，換種方式修行，你都會祝福我的，對嗎？”
“我……我會！”我對沈知初點了點頭。
他輕輕抬起手，本來是想像很多年前那樣，輕輕的捏一下我的臉頰的。
可當他的右手抬到半空，卻是忽然僵住，眼底更是閃過了一瞬間的窘迫與痛苦。
而後趕忙將手放下，明明是笑著的，臉上的表情卻讓我感覺他似乎比哭還要難看。
“十五。”
“我也祝福你。”
“祝你越來越好，也……祝你幸福！”
“你一定要幸福啊，十五！”
我的十五，連帶著我的那一份，一定要幸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