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憶安這話，聽得我簡直都快要笑出聲音來了。
真是加害者永遠不認為自己有錯，既不反思，也不反省，因為他在施暴的時候，是既得利益者啊。
同樣的過去，在他眼裡，他當然覺得很好了！
李初一大好的心情，被蕭憶安這三兩句話毀於一旦。
她的麵色微白，一言不發地將頭撇到一邊，似是不想當著這麼多人的麵，讓他下不來台，給他最後留點顏麵。
可惜，蕭憶安不僅沒有理會李初一的深意，反倒直接衝到了李初一的麵前，用力地拽著她的衣袖，不停地質問出一句：“初一，初一，你回答我啊！”
“從前到底怎麼不好了？哪兒不好了呢？”
“我們……我們從前，分明就過得很好，你也說過，我是讓你最開心的人，不是嗎？”
李初一的嘴角微勾，麵露譏笑地凝望著他，整個人破碎得好像在下一秒，就要碎成一地似的。
她的這副神情，落在蕭憶安的眼裡，竟也把他嚇了一跳。
他滿眼錯愕，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像是整個人陷進了李初一的目光裡麵。
他的呼吸微顫，用那不可置信的語氣，喊出一聲：“初一……”
李初一收回目光，狠狠地吸了口氣，不再看他。
而後強撐出一抹笑意，對我說：“十五，走吧，你跟我一塊兒，去我的房間裡，陪我將這魂給換上，也正好……將我身上，那從陰司裡借來的一魂一魄，還給他們。”
直至我和李初一離開，蕭憶安的目光都沒能從李初一的身上挪開半寸。
那一張一合的嘴巴裡，像是有太多太多的千言萬語，想和李初一訴說，卻不知為何，反常的全都咽進了肚子裡麵。
回到房間裡之後，李初一迅速鎖上房門，背靠在門上，無聲地滑落在地，而後撲進我的懷中，再也控製不住自己情緒地啼哭了起來。
她的聲音從最開始的很小，到後來的越來越大。
我沒有阻止她發泄，一直不斷地輕拍著她的後背。
又清楚，她忍到這時才哭，肯定不想讓蕭憶安他們聽到，索性還在她的房間裡麵，打下了一道屏蔽聲音的結界出來。
李初一哭了多久，我就暗暗陪了她多久。
等她哭到一滴淚都要擠不出來了，那發顫的呼吸也逐漸平緩下來之後，我才對著李初一問出一句：“今天……”
“你今天這是怎麼了？”
“我怎麼感覺，你今天對他的情緒特彆大，像是破功了一樣？”
李初一目光空洞的低頭看向地麵，聲音很小很小地說：“也沒有什麼……”
“就是一想到，十五，你為我做了那麼多的事情，哪怕給自己留下了一個必死的結局，也要用儘全力為我謀生。”
“可是蕭憶安……”
“我曾也那樣愛過他，用儘全力對他好，最後換來的是什麼？得到的是什麼？”
“是他在我麵前，和彆的女人上床，是他肆無忌憚的做儘那些將我傷透之事，最後還要說我賤，說我傻，為了一個朋友，連命都可以不要。”
“十五……我就是覺得不值，忽然覺得不值……”
“他和我提起從前，他感受到的那些美好，全是淩駕在我的痛苦之上，我真的……我真的寧願自己沒有想起這些，而我也一丁點，一丁點都不想再去回憶那些過去了！”
恢複了前世的所有記憶，李初一曾經所受的那些委屈，抱著我哭泣的日日夜夜，全都一幀一幀的呈現在我腦海之中。
我比起從前，更能感同身受。
幾乎是一個沒忍住，狠狠咬了咬牙，迅速起身地站了起來。
“不行！”
“他從前那樣對你，我都沒有讓他加倍奉還呢，如今，他又想接近你，又要傷害你，我必須給他一點教訓！”
可我剛一起身，李初一便像從前那般，一把將我拽住，對我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恍惚地說道：“不用了，十五……”
“他在傷害我的當下，我沒有選擇反擊，而是選擇了忍讓，是我的這些舉動，讓他誤以為，他就算肆無忌憚的傷害我，我也可以接受，最後才變本加厲的。”
“現如今，過了這麼久，又隔了整整一世，我再去找他算那些舊賬，隻會被人當作一個怨婦，一個瘋子。”
“可是……”我還想說點什麼，李初一卻對我搖了搖頭，再次打斷道：“沒有可是了，十五……”
“其實，我也知道，蕭憶安不是個壞人，隻是一個沒感受過愛，不知道真正的愛，究竟是什麼，卻又很渴望得到愛，內心深處，從未長大過的小男孩。”
“也正是因為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他是這樣的人，所以我才一直忽視了自己的感受，忍了他一次又一次。”
“重活一世，比起從前，他真的已經好了很多很多。”
“至少，比從前更會正向表達了，至少，還是做了些人事，至少，有些時候對我的關心，確實也是真真切切的。”
“我也因為這些，一直在說服自己放下，不要計較了，過去的就當過去了，用平常心和他相處，哪怕隻是做個朋友也行。”
“可今天……”
“就在他提起從前的那一瞬，我才忽然意識到，我做不到，根本就做不到……”
李初一字字泣血地說著，而後緩緩抬起頭，望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又說：“從前的我，做不到不愛他，亦如現在的我，做不到不恨他。”
“有些痛，埋得越深，疼起來越狠……”
“十五，等離開鬼市之後……我不想再見到蕭憶安了，也會儘量躲著他，避著他……”
“若是有他的場合，我不願意過來……你應該不會怪罪我吧？”
李初一問得小心翼翼，是在在意我的感受。
正因如此，我心中的自責越來越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