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初？”
我在口中細細地念著這個名字。
之後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問他：“你們人間好像有一句老話，叫——人生若是如初見。”
“你的名字是這個意思嗎？”
“不是。”他說：“我們人間還有一句話，叫——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聽不懂，這話是什麼意思啊？”我搖晃著腦袋問他。
沈知初說：“你可以理解為，這是我名字的意思。”
我沒上過私塾，想了老半天，都沒想到這句話和知初二字，到底能有什麼聯係。
但我見到他明明被我殺了，還表現得這麼一身正氣，弄得我這個罪魁禍首都有點兒不好意思了。
我向來沒有朋友，也不知道朋友到底有何用處，卻也知道這個詞是好的，是很多凡人的嘴巴裡念叨著的。
我想了一下後，對沈知初伸出右手，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你是我見過最有意思的活人了，把你殺了我很抱歉，我也不知道什麼可以彌補你的。”
“要不，我倆交個朋友，要是你的來生，來來生，我們還有緣再重逢的話，就當作我欠你一個人情，到時有什麼困難，我幫你一次，你覺得怎麼樣？”
沈知初像是也沒見過，殺人凶手殺完了人，轉頭就要和被殺之人做朋友的。
他怔怔地望著我，小聲地問了句：“朋友？”
“對啊！”我對沈知初點頭說道：“我還沒和人交過朋友呢，你是我想交的第一個朋友！”
“你願意和我做朋友嗎？”
“——沈知初！”
我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可是他並沒有正麵回答我，而是又問了我一個問題：“你是為什麼殺人？”
他的這個問題，一下子把我給問住了。
因為這麼多年來，我從來就沒有想過為什麼。
在師父給我灌輸的觀念裡，人命是賤的，不值錢的。
比我弱小者，為我所用，天經地義。
我殺他們就像在殺一隻螞蟻一樣，需要理由嗎？
或許是見我愣愣地，一直答不上來，沈知初竟然不再問了，隻告訴我說：“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有他的緣由，他要渡的劫，要行的命還沒有走完，你將他們殺了，會背上他們應該在這世間所承擔的業債。”
“或許你現在沒有感覺，但是報應總有要來的一天。”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殺人，到底又殺了多少人，你的眼裡沒有亡命之徒應有的濁氣，或許，你有你的苦衷吧。”
“你說你想與我做朋友——”
沈知初的話說到這裡，忽然停頓了幾秒，過後才說：“於公，你畢竟斷了我十世修行，我不該與你走得太近。”
“於私——”
“我覺得你挺可憐的。”
“可憐？”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樣，反問他道：“我活了數百年，修為卻是千年不止！”
“在這世間，我想去哪就去哪，想乾嘛就乾嘛！”
“我逍遙又快活，我有什麼好可憐的？”
沈知初沒有回答，卻是盯著我的那雙清澈而又透亮的眼睛，看了很久很久。
他忽然問了一聲我的名字，之後告訴我說：“十五，我相信你的內心住著一隻善良的小狐狸，隻是現在這隻小狐狸睡著了，你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如果有一天，你需要我的幫忙，我一定會幫。”
“或許，渡你，也是在渡我自己。”
“——？”我被沈知初說得有些懵了，詫異地問他：“你與我隻有一麵之緣，還是這樣要你性命的孽緣！”
“為什麼渡我，就是在渡你自己？”
“我聽不懂啊！”
“沈知初，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了！”
我揪著沈知初，非要他立馬與我說個明白，奈何方才倒下的陰差已在這時蘇醒。
“啪——”
一道勾魂鞭，立馬朝著我的身上打來，若非是我耳感極佳，迅速朝著一旁躲了過去，一旦被那勾魂鞭打重，死是雖然死不了，卻也能讓我躺個大半年動不了的。
我躲避過後，手裡又抓了一把金粉，剛想故技重施，再對他們吹上一口。
奈何這倆陰差早有防備，不僅屏住呼吸，朝著空中甩出一張召魂符呼叫援手，還朝我身上又甩了一鞭過來！
“爾等小妖，竟敢阻礙陰差引魂！我等現在就將你帶入陰司受罰！”
陰差話音剛落，立馬就甩著勾魂鞭追到了我的身旁。
我就算膽子再大，也不敢招惹這些在陰司裡邊當差的主兒啊！
我被追的沒了辦法，隻得在他倆的增援來到之前迅速開溜。
溜走的前一刻，我還不死心地對著沈知初大喊出一句：“喂——！”
“沈！知！初！”
“你輪回了之後，一定要等我啊！”
“等我找到你的來世，你一定要把今天的話給我解釋清楚！”
“沈知初——！你聽見了沒有？”
我扯著嗓子，對他喊的這麼幾聲，都沒有得到他的回應。
可是周圍的溫度已經降下來了，前方還烏泱泱的刮起一陣陰風，顯然是附近拘魂的其他陰差，都被他倆給喊了過來！
我實在沒了辦法，隻得咬著牙，迅速逃離了這裡。
可是逃離之後，我忽然感覺有道陰沉而又充滿殺意的目光，正朝著我的臉上，惡狠狠地投了過來。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呢，我的脖子忽然被人一把掐住！
這股無力的窒息感，立刻從我的渾身上下，緩緩地蔓延開來！
隻在瞬間，我的意識便被拉回了現實。
呼不過來氣的我，被脖子上那隻手掐的麵色通紅，腦袋還迷迷糊糊的，沒反應過來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一道陰冷的聲音，忽然從我的耳邊，咬牙切齒地緩緩響起。
“——林！十！五！”
“你是活得太舒服了是吧？”
“你都夢見了什麼？”
“為什麼一直對著我喊沈知初的名字？”
“你的心裡一直有他的地位，總是念著他，想著他是吧？”
謝應淵的聲音一響，立馬將我從半夢半醒的狀態裡嚇醒， 還被嚇了個半死……
我臉色蒼白，渾身發抖地朝著他的方向看去。
“我……我……我……”
麵對謝應淵死一般的臭臉，我的腦袋立刻一片空白，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解釋了！
該死的！
我怎麼這種時候夢見沈知初，還把夢裡和沈知初的話給念了出來啊？
完了呀現在！
謝應淵目光微眯，已然是發怒的前兆。
他的聲音很冷，告訴我說：“林十五——你想清楚再好好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