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真的會是林青雲乾的嗎？
我不想承認，我一直敬重的師父，竟然會這樣一聲不吭地做出這樣的事情。
可我除了林寒霜和林青雲之外，是真的再也想不出第三個會這麼做的人了。
甚至，沈知初已經死在了我的麵前，我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真的會是他們做的。
為什麼啊？
我真的想不明白。
我渾渾噩噩的抱起沈知初的屍體，想要帶他離開這裡。
失魂落魄，意識渙散的我，根本沒有注意到，在我抱起沈知初後沒多久。
他先前躺過的那塊地上，忽然開出了一朵金燦燦的小花。
一陣微風輕輕拂過，將小花上的花瓣悉數吹落，落下的花瓣並未落到地上，而是在空中化作點點繁星，緩緩飄向了遠方。
令我根本沒有想到的是，就在我抱著沈知初的屍體，路過那條承載了我和沈知初美好記憶的護城河時……
我竟在河邊，見到了一盞混滿了泥土，像是被人踩碎，隨意丟棄在了泥裡的花燈。
這盞花燈……
是沈知初親手做了好久，在乞巧節那天送給我的。
我明明看著它，承載了我和沈知初所有美好的願望，朝著遠方飄去，為何……
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我渾身顫抖著，緩緩蹲下身子，將這已經成為破爛的花燈輕輕拾起，像是撫摸著一件稀世之寶般，小心翼翼的撇去上麵的泥濘，將其抱在懷中，抱得很緊，很緊。
明明眼睛酸澀，早已哭不出任何淚珠的我，竟在這時，緩緩地流下了一行清淚。
“沈知初，你答應過我的！”
“你答應過我，將這盞花燈放了，你還會做一盞花燈給我放在床頭上的……”
“可是你沒有兌現承諾啊。”
“沈知初！”
“你沒有兌現承諾，怎麼可以丟下我啊？”
我像是再也止不住地抱著這盞破碎的花燈，蹲在沈知初的屍體旁失聲痛哭了起來。
我哭了很久，很久。
久到我甚至產生了一種錯覺！
仿佛這半年以來，我和沈知初相處的點點滴滴，他給予我的一切溫暖，不過是我一個人幻想出來的黃粱一夢罷了。
如今，這場夢碎了。
我也該醒了。
我將沈知初的屍體帶回他給我買的那兩進小院裡，守了他整整三天三夜，都舍不得葬他。
後來，實在是生出來的屍斑太多了，屍體已經開始臭了。
和我記憶裡那個意氣風發，朝氣明媚的小將軍，相差越來越遠了。
我去到很遠的地方，買了副上好的棺材，在鐘離城裡，尋了塊很美很美的地方，親手將他葬了下去。
葬下沈知初後，我的心裡空了，心，也死了。
我在他的墳旁，種下了一棵梧桐。
離開前，我呆呆的望著沈知初的墓碑，淡漠而又堅定的對他說：“沈知初，我不會讓你就這麼死了。”
“殺了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再轉過身去的時候，我眼中的恍惚，已經變成了狠戾。
我並沒有立刻回到天山，去質問林寒霜為什麼要欺騙，要背叛於我？
更沒有去問我那高高在上的師父，為什麼我什麼錯都沒犯，他要對沈知初下這樣的狠手？
我不是不敢和他們撕破臉，更不是不敢與他們決裂。
是這幾百年來的相處，我太了解他們二人的性子了。
他們沒有明著動手，就是不想讓我知道，又要給我一個深深的教訓，讓我知道自己是誰。
我隻是林青雲手裡最鋒利的一把刀啊！
我是他最傑出的作品！
我的一言一行，我的所有一切，本該被他所掌控，按照他的指令行事！
我怎麼能有自己的思想？
怎麼能瞞著他們，去親近一個外人？
我一旦不帶腦子的跑回聖殿裡去質問，林寒霜和林青雲不僅不會承認，甚至——
還有可能為我自己招來殺身之禍！
我的修為隻有五尾，看似很高，實則連林青雲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我要怎樣才能為沈知初討個公道？
他是無辜的啊！
他隻是想攢上軍功，十裡紅妝，八抬大轎，娶我入門！
他有什麼錯啊？
我無奈地閉上雙眼，再次睜眼之時，眼中的神采，隻剩下一片涼薄與殺戮。
“沈知初，我知道你不喜我殺人，也不喜歡我從前的樣子。”
“可是怎麼辦呢？”
“我隻會殺人……”
“我用這樣肮臟的手段修行……”
“我隻希望，你不要厭我。”
這段回憶停在這裡，我整個人壓抑得根本不能自已！
靠在玻璃上沉睡著的我，就像是忽然窒息了一樣，整個人壓抑得根本透不過氣兒來，拚了命的在那喘著粗氣！
一旁的謝應淵像是根本沒有想到，我睡著了之後竟然會忽然這樣。
他趕忙拉著我的手，往我身上的穴位按了幾下，焦急地對我喊出一句：“十五！十五！”
“十五，你怎麼了？”
“你彆嚇我啊！十五！”
我那渾渾噩噩的意識，好似被謝應淵的呼叫聲拉回了現實。
我緩緩的睜開眼眸，瞳孔聚焦了幾秒之後，才半夢半醒地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身處何處，哪裡才是現實……
當我轉過身去，看見謝應淵眼底的著急與關切，我的第一反應是想逃離，第二反應……
卻是無儘的心虛，與……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了。
回憶裡，我對沈小將軍，那懵懵懂懂的歡喜實在太過真切！
因為沈知初的死，第一次對林青雲那至高無上的權威，萌生出了極大的反抗也是真的！
我不知道在沈知初死後，在我身上又發生了怎樣的事情！
我是怎麼和李初一臨九重新相遇？
又是在什麼情況下認識的謝應淵，轉而騙走了他的心？
又是怎麼惹上的楚宴清，讓他恨我恨得非要殺了我不可？
明明在我麵前被一箭穿心，連魂魄都被打散了的沈知初……
他又是怎樣活過來的？
他那兩世，明明都是孑然一身的一個人啊！
多出來的蕭憶安又是怎麼回事？
我的腦子忽然變得很亂！
無數的疑問像是在刹那間，於我的腦海中爆開來了一樣！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辦了！
沒有記起這段回憶，我還能毫無芥蒂，坦坦蕩蕩的和謝應淵親近的相處下去！
可我偏偏……
可我偏偏在這種時候全都想起來了！
這要我以後怎樣麵對謝應淵？
又讓我在接下來，該怎樣麵對已經變成了戒心的沈知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