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巫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
“相逢即是有緣。”
“在下正好要去前麵的望江樓用早茶,不知可否有幸,請夫人與兩位小公子小小姐同去?”
他的邀請聽起來十分自然,態度也很是親和。
但慕悠漓卻感覺到了不對勁,一個皇子,在集市上偶遇一個帶著孩子的普通婦人,便開口邀請同去用茶?
這怎麼看都不合常理,他是有意接近。
為什麼?
慕悠漓垂眸看著腳下的青石板路。
慕悠漓垂眸看著腳下的青石板路,心思飛轉。
三皇子祁巫,他為何會在此處,又為何偏偏叫住自己。
這絕非巧合。
“多謝公子好意。”
慕悠漓抬起頭,聲音聽不出什麼起伏。
“隻是家中尚有事務,孩子也需要休息,不便叨擾。”
她拒絕得直接,卻也留了餘地。
祁巫臉上的笑意未減,那雙探究的眼睛在她臉上停留片刻。
“既如此,在下便不強求了。”
他側身讓開道路。
“慕夫人請便。”
慕悠漓不再多言,牽緊了兩個孩子的手,快步從他身邊走過。
她能感覺到那道視線,如同實質般落在她的背影上,直到轉過街角,才漸漸消失。
小寶和小玉似乎也察覺到了方才的異樣,一路都沉默著,小手攥得更緊。
回到唐府後院那處偏僻的院落,慕悠漓才鬆了口氣。
她讓孩子們在院子裡玩耍,自己則坐在廊下,思索著方才的偶遇。
三皇子祁巫,素有賢名,性情溫和,在朝中並無太多實權,卻也無人敢小覷。
他今日的出現,絕非偶然。
是衝著唐家來的,還是衝著她?
或者說,是衝著她身後的某些可能存在的聯係?
慕悠漓揉了揉眉心,感覺事情越來越複雜。
沒過多久,一個負責灑掃的婆子低著頭,快步走了進來,湊到慕悠漓身邊。
“慕姑娘,前院來了貴客。”
婆子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絲緊張。
“聽說是首輔劉大人府上的管家,備了好些厚禮呢。”
慕悠漓動作一頓。
劉家管家?
“是為了何事?”
“聽說是……聽說是來認親的。”
婆子偷偷覷了眼慕悠漓的臉色。
“大少爺親自迎出去的,還吩咐下去,要給柳姨娘……哦不,現在該叫柳夫人了,要給她大辦認親宴呢。”
“老太爺那邊,也沒說什麼。”
柳夫人。
認親宴。
慕悠漓端起手邊的涼茶,飲了一口。
茶水冰涼,卻壓不住心頭那股異樣的感覺。
柳如意,劉家失散多年的女兒?
這未免太過巧合。
早不認晚不認,偏偏在這個時候?
唐隕楓的態度更是奇怪,他對柳如意,何時這般上心過?
這裡麵,一定有問題。
“知道了,你下去吧。”
慕悠漓揮退了婆子。
院子裡,小寶和小玉還在玩著撥浪鼓和糖人,發出細碎的笑聲。
那笑聲清脆,卻無法驅散慕悠漓心頭的陰霾。
她看著兩個孩子,眼神逐漸變得堅定。
必須查清楚。
柳如意的底細,必須查個一清二楚。
入夜。
萬籟俱寂。
慕悠漓坐在燈下,看著桌上攤開的布料,那是白天給孩子們買的。
手指撫過柔軟的棉布,她的思緒卻不在此處。
窗外傳來極輕微的聲響,幾乎難以察覺。
慕悠漓沒有抬頭,隻是放下了手中的布料。
一道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屋內,如同上次一般,融入黑暗。
“有消息了?”
慕悠漓先開了口。
黑暗中沉默片刻。
“嗯。”
那個喑啞的聲音應道。
一樣東西被放在桌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是一封用火漆封口的【密函】。
上麵沒有任何標識。
“你要的東西。”
他的聲音依舊低沉,聽不出情緒。
慕悠漓拿起那封【密函】,入手微沉。
她沒有立刻拆開,而是看向那片黑暗。
“劉家管家今日去了唐府。”
“唐隕楓要為柳如意大辦認親宴。”
她陳述著事實,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對方聽。
“她如今,是唐家的側夫人了。”
黑暗中的人沒有回應。
慕悠漓不再多問,指尖挑開火漆,抽出裡麵的信紙。
信紙隻有薄薄一張,上麵的字跡卻很清晰。
內容並不複雜,寥寥數語,卻證實了白日裡聽到的消息。
柳如意,確實是劉首輔失散多年的女兒。
信中還提到了當年的一些細節,看似合情合理,卻又透著幾分刻意。
慕悠漓拿著信紙的手指,微微收緊。
紙張在她指尖發出輕微的褶皺聲。
是真的。
那個女人,竟然真的是劉家的人。
這個結果,比她預想的還要棘手。
劉家,當朝首輔,權勢滔天。
唐家老太爺的忌憚,唐隕楓的殷勤,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柳如意有了劉家做靠山,在唐家的地位將穩如泰山。
想要動她,無異於撼動劉家這棵大樹。
複仇的路,陡然變得更加艱難,幾乎看不到前路。
“看來,你的麻煩不小。”
黑暗中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意味。
慕悠漓放下信紙,抬起頭,望向那片無法看透的黑暗。
她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隻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冷冽的光。
“是很難。”
她承認。
“但,不是沒有辦法。”
姐姐的冤屈,孩子的未來,她不可能放棄。
劉家又如何?
首輔又如何?
既然他們敢做,就該想到會有被清算的一天。
隻是,需要更多的時間,更周密的計劃。
她需要蟄伏,需要等待時機。
“你似乎並不打算離開。”
對方的聲音再次響起。
“離開?”
慕悠漓重複了一遍。
“為何要離開?”
“這裡才是我的戰場。”
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一條縫隙。
夜風帶著涼意吹進來,拂動她的發絲。
“該滾的人,是他們。”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動搖的決心。
黑暗中的人沉默了,似乎在重新評估她。
許久,才傳來一聲低笑,喑啞,卻不再那麼冰冷。
“也好。”
“你自己小心。”
話音落下,那道影子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屋內重新恢複了寂靜。
慕悠漓站在窗前,望著外麵沉沉的夜色,手中還殘留著密函的觸感。
劉家,柳如意。
她慢慢握緊了拳頭。
這場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