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意一噎,隨即道:“自然是府中下人無意中發現,覺得事關重大,才報與我知!”
“哦?哪個下人?何時發現?又為何不直接稟報管家或父親,反而要先告訴你一個正在禁足的姨娘?”
慕悠漓一連串的問題,問得柳如意臉色微變。
她身後的那個婆子連忙接口。
“是……是老奴打掃時發現的!就在剛才!老奴想著姨娘心善,或許能……能勸說一二,才……”
“打掃?”
慕悠漓打斷她的話,語氣帶著一絲嘲諷。
“西廂偏院似乎並不歸這位媽媽管吧?而且,我記得今日一早,我院裡的丫鬟已經打掃過了。”
那婆子眼神閃爍,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慕悠漓又看向那個跪著的丫鬟。
“你說你前幾日看到豆豆和小小燒黃紙?是哪一日?什麼時辰?在院子何處?他們嘴裡念的又是什麼?”
丫鬟顯然是得了柳如意的授意,早就準備好了說辭。
“就……就是三日前,午後,在院子西牆角。念叨什麼……奴婢離得遠,沒聽清,就看他們神神秘秘的……”
她的回答聽起來似乎沒什麼破綻,每一個細節都說得含含糊糊,讓人抓不住把柄。
柳如意見狀,心中稍定,又開始哭訴。
“老爺!您看,她們分明就是早有預謀!慕悠漓巧舌如簧,想要脫罪罷了!”
大廳裡的氣氛越發凝重,賓客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雖然慕悠漓的反駁有理有據,但那兩個帶著生辰八字的詛咒娃娃,實在是太過觸目驚心。
唐老太爺眉頭緊鎖,手指輕輕敲擊著扶手。
他並不完全相信柳如意的一麵之詞,這個妾室的心思,他多少了解。
但眼下賓客眾多,詛咒之事又非同小可,若不查個水落石出,唐家的顏麵何存?
他沉吟片刻,目光再次投向慕悠漓。
“悠漓,此事……你怎麼說?”
這看似詢問,實則也是一種施壓。
慕悠漓明白,老太爺需要一個交代,一個能堵住悠悠眾口的說法。
她深吸一口氣,正要開口。
忽然,一直沉默地站在她身側不遠處的那個墨袍男子,幾不可察地抬了抬手。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從人群後閃出,快如閃電。
眾人隻覺眼前一花,還未看清發生了什麼。
方才那個言之鑿鑿指認孩子的丫鬟,已經被一個黑衣人反剪雙手,按跪在地。
那丫鬟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起來。
“啊!你乾什麼!放開我!”
黑衣人麵無表情,手上稍一用力,丫鬟的尖叫立刻變成了痛呼。
柳如意臉色大變。
“你……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在唐府撒野!”
墨袍男子終於緩緩抬眸,深邃的目光第一次落在了柳如意身上,冰冷,淡漠,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明明沒有任何威壓的動作,卻讓柳如意瞬間如墜冰窖,後麵的話硬生生卡在了喉嚨裡。
那是一種來自上位者、掌控生死的絕對漠視。
仿佛她在他眼中,不過是一隻可以隨時碾死的螻蟻。
大廳內一時間落針可聞。
方才還哭哭啼啼的柳如意,此刻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嘴唇微微哆嗦著,看著那個麵無表情的黑衣人,又驚又怒。
那被製住的丫鬟還在徒勞地掙紮,口中斷斷續續地痛呼。
賓客們麵麵相覷,大氣不敢出,這唐府的壽宴,竟演變成了如此驚心動魄的場麵。
慕悠漓眸光微動,瞥了一眼身側的墨袍男子。
他依然是那副古井無波的模樣,仿佛眼前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可正是他這不動聲色的存在,讓場中的氣氛凝滯到了極點。
就在眾人以為這已經是今日最大的變故時。
那按著丫鬟的黑衣人,忽然朝門口的方向,幾不可察地抬了抬下巴。
幾乎是同一瞬間,一道更為狼狽的身影被人從外麵毫不客氣地丟了進來。
“砰”一聲悶響,那人重重摔在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伴隨著的是一聲壓抑不住的痛哼。
眾人定睛看去,隻見地上趴著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男人,約莫三十來歲,形容枯槁,身上衣衫襤褸,沾滿了泥汙和暗紅色的印記。
他掙紮著想要爬起來,卻似乎耗儘了力氣,隻能勉強抬起頭,露出一張滿是傷痕和驚恐的臉。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合著泥土的氣息,悄然彌漫開來。
柳如意在看清那人麵容的刹那,瞳孔驟然緊縮,像是白日見了鬼,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差點撞翻身後的椅子。
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有心人的眼睛。
慕悠漓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弧度。
好戲,這才剛剛開始。
那地上的男人似乎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撐起上半身,目光死死地釘在柳如意身上,聲音嘶啞,卻帶著刻骨的恨意。
“柳……柳如意!你……你好狠的心腸!”
“你竟然……竟然派人殺我滅口!”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
殺人滅口?
這可比什麼詛咒娃娃嚴重多了!
柳如意臉色慘白,厲聲尖叫起來。
“你胡說八道什麼!我根本不認識你!你是誰派來的瘋子,敢在這裡汙蔑我!”
她極力想要鎮定,但顫抖的聲音和躲閃的眼神,卻出賣了她內心的驚濤駭浪。
那男人咳出一口血沫,慘然一笑。
“不認識我?柳姨娘真是貴人多忘事!”
“三日前,是誰偷偷給了我一包藥,讓我混進大小姐的吃食裡?又是誰承諾事成之後,給我一大筆銀子,送我遠走高飛?”
“結果呢?你怕事情敗露,竟派人追殺我!若不是我命大,跳崖僥幸被樹枝掛住,今日就真的成了你的屈死鬼!”
男人的話如同一道道驚雷,炸響在眾人耳邊。
他一邊說,一邊艱難地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裡麵似乎裹著什麼東西。
“這是……這是你當時給我的銀票憑證!還有……還有你貼身丫鬟送藥時,不小心掉落的一枚珠花!上麵還有唐府的標記!”
證據?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小小的油紙包上。
柳如意徹底慌了神,指著那男人,語無倫次。
“假的!都是假的!他是誣陷!老爺!老爺您要相信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