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唐小小和唐豆豆一直緊緊挨在一起,小小的身體因為害怕而微微發抖。
聽到慕悠漓的聲音,兩個孩子眼中同時亮起微光。
唐小小更是下意識地朝慕悠漓的方向挪了一小步,小手緊緊攥著哥哥的衣角,怯生生地喊了一聲。
“小姨……”
唐豆豆雖然沒說話,但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裡,也充滿了對慕悠漓的依賴和渴望。
孩子們的反應,無疑是給了唐家又一記響亮的耳光。
唐老太爺眉頭緊鎖,看著慕悠漓那雙過於平靜的眼睛,又看看兩個明顯依賴她的孩子,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扶手。
慕悠漓的話,並非沒有道理。
柳如意能做出這等惡毒之事,唐隕楓這個做父親的難辭其咎。
讓孩子們繼續跟著這樣一個父親,他確實有些不放心。
他確實動搖了。
“老太爺,萬萬不可。”
張氏再次上前,語氣溫和卻不容置喙。
“悠漓關心孩子,我們都明白,但小小和豆豆畢竟是唐家的血脈,是隕楓的孩子,哪有讓外人撫養的道理?”
她口中的“外人”二字,咬得格外清晰,時刻提醒著慕悠漓的身份。
她轉向慕悠漓,臉上帶著無可挑剔的笑容,仿佛剛才的疾言厲色隻是錯覺。
“楓兒這次是犯了大錯,但孩子,終究需要父親在身邊,老太爺罰他禁足,也是讓他反省如何做個好父親。”
“我們唐家,還還不至於連兩個孩子都養不好。”
“我們會看顧好孩子的。”
張氏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維護了唐家的體麵,又堵死了慕悠漓的路。
唐老太爺權衡利弊,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采納了張氏的意見。
“張氏說得對,孩子,還是留在唐家。”
他看向慕悠漓,語氣緩和了一些:“悠漓,你的心意,我們領了。以後,你多來看看孩子便是。”
張氏說著,不待唐老太爺再猶豫,便走到兩個孩子身邊,一手牽起一個,動作溫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量。
“小小,豆豆,跟祖母回院子。”
兩個孩子看了看慕悠漓,眼中充滿了不舍,又看了看威嚴的祖母,終究還是怯怯地低下了頭,跟著張氏往後院走去。
張氏經過唐隕楓身邊時,腳步微頓,聲音不高卻帶著分量。
“好好養著他們,彆再出差錯。”
這既是囑咐,也是警告。
唐隕楓伏在地上,身形僵硬,沒有回應。
慕悠漓站在原地,看著張氏帶著孩子離去的背影,眸色深沉。
她知道,這隻是暫時的。
張氏看似溫和,實則手段高明,懂得如何在維護家族利益的前提下,做出最有利的選擇。
今日之事,不過是撕開了唐家虛偽麵具的一角。
想要真正奪回孩子的撫養權,她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大廳裡的鬨劇漸漸平息,賓客們也識趣地開始告辭。
墨袍男子不知何時已悄然離去,仿佛從未出現過。
隻有空氣中殘留的淡淡冷香,以及那無形的威壓,昭示著他曾經的存在。
慕悠漓收回目光,心底冷笑。
唐家這潭渾水,比她想象的還要深。
不過,她從不畏懼挑戰。
壽宴的殘羹冷炙還散發著油膩的氣息。
賓客散儘,喧囂褪去,空曠的大廳裡隻剩下狼藉與冰冷。
燭火搖曳,將地上跪著的唐隕楓的影子拉得歪斜扭曲。
他依舊維持著那個屈辱的姿勢,額頭緊貼著冰涼堅硬的青石板,仿佛要將自己嵌入這片恥辱裡。
張氏早已帶著兩個孩子離開,臨走前那句意有所指的話,像根針紮在唐隕楓麻木的心上。
慕悠漓站在原地未動,目光穿過昏暗的光線,落在唐隕楓佝僂的背影上。
她的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剛才那個在大廳之上擲地有聲,要奪走唐家子嗣撫養權的女子不是她。
隻有微微攥緊的指尖,泄露了她並不平靜的內心。
唐家的水,比她預想的還要渾濁。
張氏老謀深算,唐老太爺顧全臉麵,唐隕楓懦弱無能。
想要在這種環境下護住姐姐留下的兩個孩子,硬碰硬顯然不是上策。
尤其是,當她看到小小和豆豆眼中對唐隕楓本能的恐懼時。
一個連自己孩子都護不住,甚至會讓孩子感到害怕的父親,根本不配擁有撫養權。
她需要一個契機。
一個讓所有人都看清楚唐隕楓根本不適合撫養孩子的契機。
他的懦弱,他的無擔當,甚至是他被柳如意蒙蔽後可能殘留的偏執與暴戾,都需要一個引子徹底暴露出來。
一陣極輕的腳步聲自身後靠近。
慕悠漓沒有回頭。
空氣中傳來熟悉的冷冽沉香,與這油膩汙濁的大廳格格不入。
那墨袍男子去而複返,不知何時又出現在她身後不遠處。
他並未靠近,隻是靜靜地站著,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種無聲的審視,似乎在確認她是否安好。
壽宴上的鬨劇,柳如意的惡毒,唐家的醜態,仿佛都未落入他眼中。
他隻在意她有沒有受到委屈。
慕悠漓心中微動,卻並未表現出來。
她轉過身,迎上那雙深邃難測的眼眸。
“唐隕楓需要一點‘幫助’,來認清他自己。”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冷意。
墨袍男子眼底閃過一絲了然,並未多問。
對她要做的事情,他似乎從不質疑,隻有全然的配合。
慕悠漓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白玉瓷瓶,瓶身光滑,觸手冰涼。
“這裡麵的東西,能讓他更容易‘情緒失控’。”
她沒有明說藥效,但意思不言而喻。
她要的不是唐隕楓的命,而是讓他內在的缺陷,那些被他刻意壓抑或忽視的陰暗麵,在藥物的催化下,無所遁形。
墨袍男子伸手接過瓷瓶,指尖與她微涼的肌膚短暫相觸。
他的動作自然流暢,仿佛隻是接過一件再尋常不過的物品。
“交給我。”
低沉的嗓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甚至沒有問她具體想讓唐隕楓如何失控,也沒有問後續如何。
仿佛隻要是她的意願,他便會為其掃平障礙。
慕悠漓看著他轉身,墨色的衣袍融入陰影,很快便消失在通往後院的廊道儘頭。
效率高得驚人。
她知道,很快就會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這瓶藥,摻入唐隕楓每日的飲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