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意的院落裡,熏香的氣味有些發悶。
她端坐在主位上,保養得宜的手指輕輕撥弄著茶盞蓋。
腳步聲傳來。
唐隕楓走了進來,臉上殘留著昨夜未散儘的陰翳。
“母親。”
他開口,聲音略顯沙啞。
“楓兒,坐。”
柳如意抬了抬下巴,示意旁邊的位置。
唐隕楓依言坐下,沒有說話,等待著。
“西院那個啞婆子,慕悠漓去見過了。”
柳如意放下茶盞,發出輕微的磕碰聲。
唐隕楓的身體瞬間繃緊。
“她果然對那東西有興趣。”
他幾乎是肯定地說。
“除了她,還能有誰?”
柳如意嗤笑一聲。
“唐夜白?他或許知道些什麼,但他不會像慕悠漓這樣親自去查。”
“母親的意思是?”
唐隕楓看向柳如意。
“既然她這麼想要線索,不如我們幫她一把。”
柳如意的唇邊勾起一抹弧度。
“府裡若是丟了貴重東西,總要徹查一番。”
“到時候,贓物出現在她慕悠漓的院子裡,人贓並獲。”
唐隕楓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
“栽贓?”
“這需要一個機會,一個讓她不得不將注意力放在彆處,方便我們動手的機會。”
柳如意慢條斯理地說。
“還需要一個理由,一個能光明正大搜查她院子的理由。”
唐隕楓思索著。
“如何引她入局?”
“她不是最在乎那兩個孩子嗎?”
柳如意提起孩子時,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明日,我便叫人將那兩個孩子接來我這裡。”
“就說,我這個做長輩的,要親自教導他們讀書認字。”
“她聽說了,還能坐得住?”
唐隕楓的瞳孔微微收縮。
“母親英明。”
“人手我會提前安排好。”
“務必做得乾淨利落。”
柳如意叮囑道。
“孩兒明白。”
唐隕楓應下。
……
第二日清晨。
慕悠漓正在整理藥材,準備再找機會去西院。
唐夜白的人還在那裡守著,她暫時不能過去。
這份等待讓她有些焦躁。
丫鬟小翠快步從外麵跑進來,臉上帶著急色。
“小姐,不好了!”
慕悠漓停下手中的動作。
“怎麼回事?”
“柳夫人派人過來了!”
小翠喘著氣。
“說是要接小少爺和小小姐過去,她要親自教導他們功課!”
慕悠漓霍然起身。
桌上的藥材被帶落了幾片葉子。
柳如意?
教孩子功課?
她什麼時候有過這份閒心?
一個念頭瞬間劃過她的腦海。
這是個圈套。
柳如意和唐隕楓是一起的。
唐隕楓昨夜在西院失手,今天柳如意就弄出這麼一招。
用孩子做餌。
他們懷疑玉佩的事情與她有關,想要找借口搜查她的院子。
這恐怕就是那個借口。
柳如意把孩子叫去,她若不去,便是不敬長輩,給了對方發難的理由。
她若去了,正好落入對方設計好的陷阱。
也許是調虎離山,也許是當場發難。
唐夜白昨晚才警告過她,唐隕楓急了會咬人。
現在看來,柳如意這條毒蛇,也開始吐信子了。
她的心沉了下去。
孩子們不能落到柳如意手裡。
那不是教導,是挾持。
“備馬。”
慕悠漓的聲音很平靜。
小翠有些擔憂。
“小姐,這明顯是……”
“我知道。”
慕悠漓打斷她。
“去備馬。”
小翠不敢再多言,連忙退了出去。
慕悠漓走到窗邊,看著院外。
天空有些陰沉,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唐隕楓,柳如意。
你們想玩,我便陪你們玩。
隻是彆想動我的孩子。
馬車很快備好。
慕悠漓沒有帶任何人,獨自登上了馬車。
車輪轔轔,朝著柳如意的院落駛去。
透過車窗的縫隙,她似乎瞥見幾個陌生的麵孔在遠處隱現。
唐隕楓的人?
果然是布好了局,等著她鑽進去。
馬車在柳如意的院門前停下。
慕悠漓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波瀾,掀開車簾走了下去。
院子裡很安靜。
不同於往日的精致,今日透著一股刻意的肅穆。
她徑直朝著正廳走去。
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裡麵傳來柳如意矯揉造作的聲音。
“這句要這樣念,知道嗎?要有敬畏之心。”
慕悠漓踏進門檻。
廳內,柳如意正襟危坐,手裡拿著一卷書,姿態端得十足。
兩個孩子並排站在她麵前,低垂著頭,小小的身體繃得有些僵直,像兩棵被霜打過的小樹苗。
慕悠漓進來時,柳如意正抑揚頓挫地念著:“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聲音拿腔拿調,刻意做出的溫和反而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怪異。
看見慕悠漓,柳如意像是才發現她一般,臉上迅速堆起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但那驚訝浮於表麵,未達眼底。
“喲,弟妹怎麼有空過來了?”
她放下書卷,動作不緊不慢,語氣帶著幾分虛假的親和,目光卻在慕悠漓身上打了個轉。
慕悠漓像是沒聽見那聲弟妹,徑直走到廳中。
“聽聞母親雅興忽至,要親自教導孩子,我這做母親的,自然要過來看看。”她的視線第一時間落在兩個孩子身上,仔細打量著,確認他們沒有受到什麼實質性的傷害,隻是神情怯怯。
兩個孩子感覺到母親的目光,小腦袋抬起了一瞬,眼中閃過依賴,但似乎又礙於柳如意的威懾,很快又低了下去。
“是啊。”
柳如意嘴角彎起,維持著一個標準的弧度,眼神裡卻沒什麼暖意。
她放下書卷,聲音不高不低:“孩子們正是學規矩的年紀,總不能一直散漫下去,我這做長輩的,看著也著急,總得儘一份心力。”
她抬手示意旁邊的椅子,那姿態仿佛是主人在款待一個意外的訪客。
“弟妹既然來了,就坐下吧。正好也看看,我教得如何?若有不妥之處,弟妹也好指點一二。”
柳如意指了指旁邊的空位,話語裡滿是試探。
這話說得客氣,實則暗藏機鋒,既是試探,也是一種無聲的施壓。
坐,還是不坐?似乎都不對。
慕悠漓的目光掠過那張空椅,仿佛沒有看見,徑直走向兩個孩子。她蹲下身,手指輕輕拂過女兒微亂的發鬢,又理了理孩子有些緊繃的衣領。
“母親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