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大開著,外頭的血月紅得瘮人,透著一股不祥的意味。
而房間的地麵之上,到處都是粘稠的如同鮮血一樣的液體,如同此刻的月光流淌滿地。
圖南看著這滿目猩紅微愣,終於明白為什麼國王白天的時候看到那個煎蛋會那麼恐懼了。
這種紅色的液體質地就像是沒熟透的蛋液,肉眼可見的粘稠,散發著淡淡的腥味。
貝絲夫人好像看不到這滿地的狼藉,一腳踩進了月光裡,紅色的粘稠液體竟然避開了她,那紅色的液體並沒有沾染到她分毫。
至於國王……
圖南掃視了一圈,終於在臥室的床上看到了他。
國王縮在床的角落之中,整個人看上去已經徹底失去了對外界的反應,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
“陛下,你看,這是我們的孩子。”貝絲夫人將枕頭捧到他麵前,興奮地說道,“你不是很期待這個孩子嗎,你看他,長得多可愛啊。”
國王的眼睛轉動了一下,視線落到那個枕頭上。
他的臉古怪地扭曲了一下,眼睛一瞬間瞪大,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起來。
“孩子……”他聲音沙啞地說道。
“是啊,我們的孩子。”貝絲笑眯眯地說著,“他很可愛對嗎?”
國王的眼珠微微轉動著,最後看向貝絲。
他看著她臉上的笑容,她身後無數的猩紅色液體,那些讓他痛不欲生的液體在她麵前如此柔順,明明應該隻是死物,他此刻卻想用“乖巧”兩個字來形容。
國王突然毫無預兆地尖叫了一聲,他伸手搶過貝絲夫人手中的那個枕頭,用儘全力將它丟了出去。
“魔鬼!這是魔鬼!是上帝……上帝在懲罰我!”
他狀若瘋癲,又哭又笑。
那個白色的枕頭被丟到那灘紅色的液體之中,霎時間也沾染上了那些猩紅的液體。
貝絲夫人愣住了。
她難以置信地回過頭,看向那個枕頭,又呆呆回頭看向瘋瘋癲癲的國王。
“為什麼……為什麼要丟掉他?”
她的聲音中透出一種暴風雨前的平靜。
國王自然不可能回答她的問題,他又哭又笑,口中一昧喊著“詛咒”、“魔鬼”、“懲罰”。
貝絲夫人原本跪坐在床邊,忽然毫無預兆地衝上前用雙手死死地掐住國王的脖頸。
她的表情冷得根本不像她,隻能從繃緊的下顎看出她真的用儘了所有力氣,國王瞪大眼睛看著她,臉色一點點變得青白。
他並不掙紮,隻是呆呆地看著她。
“為什麼要丟了他……為什麼要丟了他……”貝絲口中反複念叨著這句話,最後化作怒火衝破她的身體,“我問你為什麼要丟了他!!!”
國王的視線落在她身後那個躺在猩紅液體中的枕頭上,有一瞬間的茫然。
“她必須死……”
貝絲的眼神變得無比冰冷。
“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我的孩子,你去死吧。”
“你去死吧。”
“你去死吧。”
“你去死吧。”
她不斷地重複這句話,手上的力氣一點點加重。
“不能讓她再掐下去了。”圖南等待了一會,見她遲遲不鬆手,終於等不住了,“再這樣下去,國王真的會死。”
她想要跑過去,那原本安靜不動的紅色液體卻像是活過來一般,瞬間將她包圍住。
圖南一下子停在原地,不敢上前了。
“現在怎麼辦。”她焦急地看向唐苑。
唐苑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剛才這猩紅的液體已經讓她吃儘了苦頭,可是她能感覺到,比起真的想要殺死她,不如說這東西是在和她玩。
是的,和她玩。
它享受著追逐她的樂趣,將她的窘迫和恐懼當作玩物,不厭其煩地追逐她,又在她力竭之時停住,讓她以為自己逃過了一劫。
可隻要她恢複一絲力氣,它就會再一次卷土重來。
她累得幾乎虛脫,卻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不能碰到它。”她咬著牙說道,“太危險了,想辦法讓貝絲冷靜下來。”
讓貝絲冷靜下來?她現在顯然已經在瘋狂的邊緣。
國王在她手中,氣息一點點低了下去。
國王要是死了,她們的任務也就失敗了。
越是這種時候,圖南反而冷靜下來。她看著圍在自己腳邊的猩紅液體,又看了一眼不遠處地上的枕頭,忽然開口說道:“貝絲夫人,孩子還在地上呢。”
貝絲夫人一下子愣住了,手上的力氣不由自主地一鬆。
她力氣一鬆,國王終於呼吸到空氣,整個人癱軟在床上,張大嘴巴大口喘著氣,像一條累極了的狗。
“孩子……”貝絲看向地上的枕頭。
“是啊,地上多冷多硬啊,他躺在那裡,一定很不舒服,現在正在哭呢。”圖南說得很認真,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貝絲夫人如夢初醒,一下子從床上爬了起來,奔到那個枕頭身旁,將沾滿紅色液體的枕頭抱了起來。
“不怕……不怕……”她抱著枕頭輕輕地搖晃,“媽媽在這裡……不哭了……”
她緊緊抱著枕頭,好像那真的是她的孩子,而現在正在痛哭。
那些原本避開她的猩紅色液體,現在也因為她的動作,不可避免地沾染到了她身上。
圖南看著她臉頰邊染上的那一片猩紅,不由得皺了皺眉。
雖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她直覺那些東西碰到貝絲夫人並不是什麼好事。
地上那原本圍繞著她的猩紅色液體也不知不覺一點點褪去,聚集到了貝絲夫人身邊。
她的裙角染上猩紅,整個人像是被包圍在血海之中,帶上了幾分說不出的鬼魅。
“乖……”貝絲夫人抱著枕頭,終於徹底冷靜下來。
她歪過頭看向還躺在床上的國王,目光中透出嫌惡之色。
圖南有點緊張,害怕她會再一次動手,可是她卻移開了眼睛,隻低頭看著懷中的枕頭。
“……我知道你想自己動手,沒關係,很快了……很快了……”
她呢喃著,抱著枕頭向屋外走去,隻留下她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貝絲夫人哼唱著哄孩子的童謠,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歌聲似有若無地在寂靜的黑夜中飄揚著。
直到徹底聽不到歌聲,唐苑才終於動了動自己早已僵硬的身體,走到圖南身邊。
“我們該好好想想,明天應該怎麼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