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小姐腳邊，一遍遍剖白自己的真心。小姐一語不發，用一種陰鬱的目光看著她。
塔莉婭生來就是無所不有的天之驕女，卻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受到自己最信任的人的背叛。
無論貝絲如何哭求，塔莉婭都不為所動，執意要將她從自己身邊趕走。
她哭得眼睛都睜不開，紅腫發痛，終於意識到小姐是絕對不會原諒她的。
貝絲重重朝她磕了兩個頭，起身往外走，卻在出門的那個瞬間聽到小姐的聲音。
“如果你真的想要這些，為什麼不來求我。”
塔莉婭站起身看著她的背影：“貝絲，從小到大，我什麼都和你分享，難道你覺得，我就會在這件事上吝嗇嗎。”
她無法原諒貝絲，不是因為她和國王在一起，而是貝絲背叛了她的信任。
貝絲腫痛的眼睛又流下一行淚。
她從小到大都不是一個聰明的人，現在隻不過是更加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真的是個蠢貨。
然而貝絲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有了孩子。
她想過打掉這個孩子，這是一個不被任何人期待的孩子。她為自己準備了一碗苦澀的湯藥，卻在準備喝下的時候被人打斷了。
那天以後，她在這個王宮之中有了自己的房間，她卻並不覺得高興。
她離小姐越來越遠了。
“貝絲，你覺得這樣做我就會原諒你嗎？”塔莉婭摘下自己頭頂的皇冠朝她丟了過來。
皇冠打中她的手，那碗烏濃的藥汁儘數潑在地上。
貝絲茫然地眨了眨眼。
塔莉婭喘著粗氣，眼睛裡燒著憤怒的火焰，亮得驚人。
貝絲蹲下身，撿起地上那頂皇冠。璀璨的寶石沾染上了藥汁，她用衣袖一點點擦淨，低著頭走到塔莉婭麵前，將皇冠雙手捧回。
塔莉婭怒意更盛，伸手揮掉了她手中的皇冠。
“他不該留下。”貝絲低著頭不敢看她。
“你是我買來的，你的一切都屬於我。”塔莉婭聲音冷得像塊冰，“我要你留下這個孩子。”
貝絲實在不解。
但這是小姐要求的，她不會拒絕小姐的任何要求。
時間一點點過去，她竟然也真的愛上肚子中這個一點點成長的生命。她實在孤寂，這個孩子是她唯一的慰藉。
直到生產那日，她痛得脫力，想要看看孩子，國王卻一臉沉痛地告訴她：孩子沒了。
孩子沒了？是什麼意思。
貝絲躺在狼藉不堪的床上，茫然地看著頭頂的帷幕，忽然意識到這也許就是自己的報應。
因為她背叛了小姐，所以上帝用這個孩子來懲罰她。
她默默地流淚，卻忽然聽到小姐的聲音。
塔莉婭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莫名：“貝絲，現在的這一切，就是想要的嗎？”
她受儘了懲罰。
國王的新鮮勁之後對她不再柔情，隻有在王後那受了氣之後才會來到她的房間。
隻有在貝絲這裡，他才能找到自己身為國王的尊嚴。
貝絲對他愈發敷衍，以為國王很快就會對她厭倦。
可是國王卻總是在每個月固定的時間來到她的房間，每一次都麵色陰沉。
每一次來，他隻要求貝絲為了烤製一份餅乾。
貝絲會烤製小餅乾還是因為塔莉婭愛吃，為了討塔莉婭歡心，她特意找人用心學了一個月，終於烤出了塔莉婭喜歡的小餅乾。
從前她隻為小姐做餅乾，現在卻要為自己討厭的人做了。
最可恨的是，她把烤好的餅乾端給國王，對方嘗了一塊，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嫌惡地說道：“這麼甜膩的東西，究竟有什麼好吃。”
貝絲恨不得掐死他。
國王嘴上說不好吃，走的時候還要吩咐人將她烤的餅乾全都帶走。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大約一年之久，國王忽然不來了。
某種奇怪的平衡被打破，貝絲忽然意識到，也許自己漸漸熟悉了的平靜生活也要被打破了。
菲尼克斯忽然開始針對她。
塔莉婭大概並不想讓這麼年幼的孩子知道太多成年人之間的肮臟，並沒有將她們之間的事告訴菲尼克斯。
貝絲不知道塔莉婭是怎麼告訴他的，但至少菲尼克斯對她還如從前一般親近。
自己的孩子沒有了，她不可避免地將一部分感情轉移到了這個孩子身上。雖然塔莉婭不允許菲尼克斯和她走得太近，貝絲卻總是忍不住關注他。
菲尼克斯很優秀，比任何同齡人都聰明，她時常覺得欣慰，小姐想要的一切都會得到的。
至於她，她其實不大在意彆人對她的看法。
她依舊可以經常看見小姐，雖然小姐總是對她視若無睹，但對貝絲來說，這已經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小姐是這個世界上最美好的人，甚至可以容忍背叛了自己的人生下孩子。
這樣的小姐，貝絲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她會傷害自己的孩子。
可是……如果她真的那麼做了呢。
……
“貝絲夫人？”
貝絲猛地回過神，在鏡中看到自己異常蒼白的臉色。
她皺了皺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那裡除了歲月帶給她的痕跡之外，還掛著一顆將墜未墜的淚水。
回憶太過痛苦，竟然讓她不知不覺流淚了嗎？
“您想到了什麼？”圖南看著她的臉色，忍不住問道。
貝絲剛才的樣子，好像陷入了一場不會醒來的噩夢，無論她怎麼叫她的名字，貝絲都無動於衷。
“一些……往事。”貝絲低著頭，喃喃說道。
圖南不知道她究竟想到了什麼，但看她此刻的樣子，實在傷心憔悴至極，好像一下子老了許多。
“你說……”貝絲忽然抬起頭看向她，像是在問她，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小……王後她真的會和莎伯麗莎的死有關嗎？”
圖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貝絲看上去快要碎了。
“不會的……”貝絲死死咬著下唇，“怎麼會呢……”
圖南直覺這件事與王後是脫不了關係的，在國王的夢境中也是如此，但貝絲好像很不希望這件事與王後有關。
“事情既然發生了，就總會有蛛絲馬跡。”圖南安慰她，“我們總會找到真相的。”
貝絲沒有說話，她好像根本沒聽到圖南在說什麼，整個人陷入一種詭異的狀態之中，時不時喃喃自語，又哭又笑。
圖南猶豫了好一會要不要打破貝絲夫人這種詭異的狀態，卻忽然聽到不遠處的唐苑興奮地喊道：“找到了！”
唐苑的聲音並不大，但是聲音中的激動之意卻怎麼也掩蓋不住，
圖南精神一振，一時間也顧不上身旁的貝絲了，站起身朝著唐苑看去。
貝絲夫人興致缺缺地掃了她一眼，並不在意她究竟找到了什麼。
“這麵牆後頭是空心的。”唐苑貼著牆麵，抬起手輕輕敲了敲，“後麵一定有密室。”
她們要找的東西，很有可能就在裡麵。
“不知道機關在哪。”唐苑掃視了一圈四周，“但肯定就在這裡。”
“我也許知道。”貝絲忽然說。
圖南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貝絲抬起手指了一個方向，“我每次靠近那裡國王都會嗬斥我。”
唐苑走到她指的方向摸索了一會，果然在桌子底下找到一個機關。她眼中掠過一絲喜色，伸手拉動了一下機關。
身後傳來齒輪轉動的聲音，剛才她站著的那堵牆從來兩邊分開，露出後頭黑漆漆的密室。
貝絲冷眼看著，忽地站起了身走了過去。
這個密室裡一定藏著不少秘密，或許能解開她心中的困惑。
“大家各取所需。”貝絲看了一眼身旁的唐苑，捧起一盞油燈走了進去。
圖南也捧了一盞油燈，與唐苑跟在貝絲身後走了進去。
這間密室不大，大約隻有十平米。牆側擺著一排書架，還有一套桌椅，其餘就沒有什麼了。
也許國王偶爾會來這裡辦公。
圖南走到書架前，舉起油燈仔細看了看，書架上有一層薄薄的灰層，國王應該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來了。
貝絲則直接在書桌上翻找起來。
布防圖那麼重要的東西，國王必定不會直接將其攤在書桌上。
唐苑與她一起在書架上翻找起來。
圖南翻找了好一會，忽然聽到唐苑小聲喊她。
“來我這兒。”
她走到唐苑身邊，她麵色嚴肅地捧著一本書遞給她看。
這本書從表麵看似乎隻是一本閒書，厚厚一本，看不出什麼特彆，但如果真是一本普通的書，唐苑不會特意讓她看。
圖南拿過那本書，入手有些意外。
太輕了。
從書的外表上看，這本書應該十分厚重，絕不可能那麼輕。
她瞥了一眼貝絲，側身擋住她的視線。
這本書裡頭已經被挖空了，外麵刻意作出了普通書籍的樣子，混在書架上的一堆書裡，若是不注意，倒是很容易被糊弄過去。
這裡已經是密室了，國王還可以做出這種偽裝，可見裡麵的東西並不簡單。
圖南翻開書頁，果然在裡頭被挖空的空隙中看到一張羊皮紙。
她眉心跳了跳，飛快地將東西攥進手心之中，然後若無其事地將書重新放了回去。
收回手的時候，她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其他地方都有一層薄薄的灰塵，而這本書前方卻有一道明顯的痕跡，像是書籍取出放回時不小心擦到書架，將上頭的灰塵擦去了一部分。
這本書是唐苑剛剛取下的，也許是對方取出的時候沒有留意，在書架上劃了一下。
圖南將書放好，轉頭看向貝絲。貝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完全沒有注意她們在做什麼。
密室的角落裡堆了不少珠寶，圖南走過去隨意挑了幾串塞進口袋。
唐苑心領神會，也學著她的樣子塞了不少珠寶進口袋之中。
不過貝絲倒似乎並不在意她們在做什麼，她坐在書桌前，手裡拿著一疊紙看得出神。
“這是什麼？”圖南好奇走過去，看向她手中的東西。
貝絲猛然驚醒，反手將紙扣在桌上，抬眼看向她，神色異常淩厲。
她極少露出這樣的神情，圖南頓了一下，疑惑地皺起眉頭。
“收起你的好奇心，有些東西知道了對你沒有好處。”貝絲胸膛起伏著，竟然反手將那疊紙直接拿到油燈上點燃。
火舌舔舐上紙張，貝絲眼底倒映著火光，神色莫測。
直到火焰幾乎快要燒到她的手掌，她才將那已經被燒成灰燼的紙丟到了一旁。
貝絲這才又掃了她們一眼，聲音冷淡：“想要多少金銀珠寶都隨便你們，但是今晚發生的事，我希望你們守口如瓶。”
“當然，我們是各取所需，夫人。”圖南微笑著說道。
貝絲有些慌張地起身走了出去。
唐苑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蹲下看了一眼剛才貝絲丟下的紙張，搖了搖頭。
燒成這樣，根本什麼都看不到。
第二天一早，菲尼克斯與王後就來了。
國王當然還是好好地躺在床上，隻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就能咽氣了。
菲尼克斯裝模作樣地哭了一會，遞給圖南一個眼神，率先走了出去。
圖南立刻跟著他出了門。
“你做的不錯。”菲尼克斯走到角落，回身看向她微笑道，“沒想到你們動作那麼快，倒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
“殿下過獎了。”圖南有點心不在焉，懷中那張羊皮紙現在對她來說是個燙手山芋，昨晚到手之後她始終沒找到機會仔細看一看。
“你想要什麼獎賞，都可以和我說。”菲尼克斯大方地說道，“隻要我能給的，我一定滿足。”
圖南頓了一下，抬眼看向他，試探著問道：“殿下打算如何處置貝絲夫人？”
菲尼克斯聞言皺了皺眉，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問這個做什麼？”
“不管怎麼說，貝絲夫人之前幫過我們，我希望殿下留她一條性命。”圖南低聲說道。
一提到貝絲夫人，菲尼克斯的臉色就沒有剛才那麼和顏悅色了。
他有點煩躁地“嘖”了一聲：“這和你無關。”
貝絲與菲尼克斯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以至於菲尼克斯如此執著於要取她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