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若是說心中毫無芥蒂，卻是不可能的。
“我有些累了，想要休息一會。”她下了逐客令。
“那你好好休息，我們下次再來看你。”許多意小心翼翼地說道，“希望你早日康複。”
圖南微笑著點了點頭。
等到唐苑與許多意離開之後，她臉上的微笑才淡了下來。
她想，自從有了隊友之後，她是不是鬆懈了許多，總覺得有了退路，沒有了一開始的警惕性。
圖南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看，沒想到又有人來訪。
“好久不見。”
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圖南怔了一下，轉動著眼睛朝著來人看去。
“病房門沒有關上，我就直接進來了，希望沒有打擾到你。”護士長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沒有。”圖南有些費勁地想要撐起身體，然而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滑了一下，差點重新跌回床上。
護士長伸出一條觸手扶了她一下。
“謝謝。”圖南在她的幫助下坐穩身體，這才重新看向她。
“看來你選擇了第二條路。”護士長意味不明地說道，“我有些失望。”
“難道您認為，我應該坦然赴死嗎？”圖南反唇相譏，“很抱歉讓您失望了，不過我要說，您也讓我失望了。”
護士長搖了搖頭，“很快你就會知道，無論是哪一條路，都是一樣的。”
圖南臉色有些冷。
“我要走了。”護士長說。
“您來到這裡，究竟是為了什麼。”圖南忍不住說道，“就隻是說這些嗎？”
“走之前，我提醒你最後一句。”
“難道你覺得，現在我還會相信你的話？”
護士長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地說著：“不如去試著尋找第三條路。”
圖南皺起眉頭。
護士長說完，沒有任何猶豫地轉身離開。
這一次，再也沒有人來打擾她了。
圖南的身體很快養好，她來到了黛西的人事部，成為了黛西手下的一名職員。
讓黛西將她從禁閉室帶出來，並不是毫無代價的。
她不能再離開童話醫院了，而是徹徹底底成為了醫院的一員。
她每天麻木地做著重複的工作，沒有刻意再與唐苑和許多意見麵，在這個小小的醫院之中，竟然也很難碰麵。
隻是偶爾在走廊遇到，她們會因為從前的情誼向對方點頭致意。
“圖南，下班之前記得將這份材料交給護士長。”黛西走到她身邊放下一疊材料，她笑眯眯地看著圖南，誇讚道 ，“我果然沒有看錯人，你的工作能力是這裡最強的。”
圖南抬頭看向她，生疏地勾了勾嘴角。
她越來越覺得這種能夠展現一個人的喜怒哀樂的表情離她越來越遠了。
每一天，她隻是在渾渾噩噩地活著。
她真的還活著嗎？
圖南好像突然了解了當初護士長在她的病窗前說的那句話——
“很快你就會知道，無論是哪一條路，都是一樣的。”
一樣的。
現在，她則更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一點點的死亡。
她卻無力改變。
她好像已經逐漸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一部分，偶爾看到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就像是從前的她，她的心偶爾會泛起一絲波瀾，卻也很快平複下去。
“我知道了。”圖南平靜地開口，“我會在下班前將材料交給護士長的。”
“那我就先走啦。”黛西口中哼著輕快的歌謠，“我晚上要和院長一起吃飯～”
圖南內心毫無波瀾。
處理完手頭的事後，她抱起桌上的文件，出門朝著護士長的辦公室走去。
人事部與護士長的辦公室距離不遠，她很快就走到了門口。
圖南敲了敲門，發現門虛掩著。
“護士長，您在嗎？”她開口，“黛西主任讓我來給您送些東西。”
裡頭沒有回應。
她皺了皺眉，抬高聲音，重新說一遍。
看來護士長不在。
圖南有點猶豫，黛西交代她這文件一定要在下班前交給護士長，可是已經快到下班時間了，護士長現在卻不在辦公室。
她看著虛掩著的門，猶豫了一下，推門走了進去。
她放下文件就走。
圖南走到護士長的書桌前，將懷中抱著的文件放下。
護士長大概離開得十分著急，連抽屜都沒有關上，就這樣敞開在她的視線之中。
她隨意一瞥，視線卻忽然定格在最上方的那張紙上。
——是她曾經的入職申請書。
圖南不受控製地將這張申請書拿了起來，清晰地看到這張申請書的最下方，蓋著一個紅章——
【已入職】
她呼吸驟然一緊，腦袋疼得像是要炸開一般，視線卻還是緊緊地盯著那三個字。
“已入職”究竟代表著什麼。
為什麼偏偏是現在。
腦中像是有一把巨大的鎬頭在敲擊，她已經很久沒有過這麼大的情緒波動，圖南一忍再忍，終於還是控製不住地伸手抱住頭。
手中那張紙輕飄飄地落在地上。
“圖南？”護士長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圖南瞳孔一縮，雙手緊握成拳，強忍著疼痛放下了雙手。
她轉過身，儘量平靜地看著眼前人：“護士長，黛西讓我來給您送材料。”
護士長的視線落在地麵上那張申請表上。
圖南頓了一下，低下頭說道：“我很抱歉，我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沒有忍不住拿起來看了一眼。”
“沒關係。”護士長用觸手卷起那張紙，輕輕撫平圖南剛剛在上麵留下的褶皺，隨意地問道，“你臉色很差，是不是不太舒服？”
圖南微微一怔，很快回答道：“隻是有點頭疼，可能是沒有休息好，感謝您的關心。”
護士長坐到書桌前，將那張申請書放回抽屜，在她麵前關上了抽屜。
圖南控製住自己想要詢問的想法，低頭說道：“沒有其他的事的話，我要回去了。”
她有些狼狽地轉過身，想要逃離。
“第三條路，你想到該怎麼走了嗎？”護士長在她身後問道。
圖南猛地停下腳步。
她覺得從前的自己在與現在的自己在她的腦中互相拉扯，腦袋痛得像是要炸開，她捂著腦袋蹲下身，心跳得飛快。
第三條路該怎麼走。
她的麵前早就隻剩下一條懸崖了。
或許當初在禁閉室就那樣死去，也好過現在這樣看著屬於自己的意識一點點消散，最後淪為這個世界的傀儡更好一些。
她可以死得更有尊嚴一點。
“我沒有路了。”她喃喃說道，站起身慌不擇路得逃跑了。
圖南低著頭快步走在走廊上，忽然眼前一暗，緊接著就撞上了什麼。
“圖南？”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
她抬起頭，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
“唐醫生？”